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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崔雲落x宋既明

2024-08-16 21:34:04 作者: 栗舟

  番外:崔雲落x宋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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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德帝繼位一年後,下詔立一平民女子程氏為後,舉國震驚。

  這在大胤開國以來,還是頭一次。

  冊封詔書頒布前,朝中重臣便紛紛上書反對,明德帝卻一概置之不理,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架勢。

  彼時宋既明還是從阿芸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那日,魏琛邀他來府上喝酒,他只覺得奇怪,想不通魏琛怎麼忽然便轉了性。從前都得是他三番五次地「騷擾」,他才肯赴約一次,可這次他卻主動相邀,怎麼看都像是有古怪。

  而這一切都在「無意間」聽到阿芸對魏琛說「先帝當初打算為明德帝和崔姐姐定下的那樁婚事如今已不作數,崔伯父已打算為她另行擇婿」的消息時得到了解釋。

  然而令他自己都覺得困惑的是,按理來說他本該裝作未曾聽到然後置之不理,可他卻猶豫良久,最終忍不住問了出來。

  看到阿芸在他問出那句話後似笑非笑的表情時,他便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無法再忽略心底那些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無法忽略得知明德帝不會按照先帝的意思迎娶崔雲落時心中一瞬間生出的那點隱秘的雀躍和歡喜。

  這一頓飯,宋既明吃得心不在焉,這還是他頭一次沒心情去品嘗阿芸親手做的佳肴,只因此刻他全部的心思已都用在了聽阿芸講崔侍郎中意的那些女婿人選上。

  聽著聽著,他忽然「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將阿芸嚇了一跳。

  然而眨眼間的功夫她便反應了過來,卻仍壞心眼地明知故問道:「宋大哥,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或是今日的菜色不合胃口?」

  「沒有」,宋既明臉色著實有些難看。

  他深深看了阿芸一眼,留下一句「多謝弟妹」,便轉身離去,甚至沒顧得上與魏琛告辭。

  離開秦府,宋既明沒像來時那樣坐著馬車回府,反倒自己一個人孤身行在雪地里。

  宋家的車夫狼狽地牽著馬車追在他身後,勸了一路也沒能將人勸上馬車。

  如今是隆冬,昨日午後剛下過一場大雪,如今深可沒過腳背,他雖穿著狐裘大氅,卻也不一會兒便凍得臉色發白,兩條褲管的下緣也已濕透,可他卻像毫無知覺一般無動於衷。

  此刻他心底已成了一團亂麻,一縷縷情緒糾纏在一起,捆成了一個巨大的結,他怎麼也理不清。

  眼下他只想獨自一人,好好靜一靜。

  徒步走了一整條街,轉過街角,他卻忽然頓住了腳步,整個人都僵硬地立在了原地。

  面前少女一身火紅的狐裘,立於一片純白之中,面容清冷,靜靜地望著他,眼底卻似乎藏了許多話。

  宋既明垂下眼帘,嘴唇微動,聲音有些低啞:「崔姑娘……是來尋阿芸的?天寒,你快進去吧,莫著了涼。」

  說著,他擡腳便徑直略過她,向她身後的方向走去,卻被她叫住。

  「宋既明」,少女眼底浮動著星星點點的水意,「我不尋阿芸。」

  「我來找你。」

  良久,他才轉過身來,眼神並沒有看向她:「崔姑娘尋宋某,可有什麼要緊事?」

  「宋既明,今日是我叫阿芸尋你來的,我知道這樣已是失禮,可我卻仍然不甘心」,不知是因為太過寒冷,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緣故,她說這話時,聲音都在微微發著顫,卻仍昂著頭望向他,透出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如今整個東都的名門望族都知曉陛下要娶的另有他人,我已淪為所有人的笑柄。父親要我嫁給他的門生,大理寺少卿季浮白。我今日來只想問問你,你當真對我……未曾有過半分動心麼?」

  宋既明詫異地擡眸,他有些不相信這是眼前的少女會說出的話,明明前次她還只敢借著酒興同他道出自己的心意。

  「我……」,對上少女那雙澄澈如水、不摻雜半點雜質的眸子,他遲疑了。

  他雖然已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可卻不敢作出回應。

  他從前最是浪蕩不羈,不愛受人管束,不愛富貴功名,只想做個悠遊閒散的閒人,比起東都,他更願意待在儀封,置幾分薄產安閒度日。可他卻清楚的知道,眼前的少女與這樣的生活沾不上半點關係。

  她是鐘鳴鼎食之家的嫡女,自幼便受盡寵愛,也只有待在那樣的環境裡,才能得到溫養,否則便會如離開花房的花一般,凋謝枯萎。

  他的遲疑落到少女眼中,變成了不忍拒絕的委婉。

  當下,一串溫熱的、晶瑩的清淚自她的眼尾輕輕滑落,她說:「我知道了,往後,我定再也不會糾纏,宋公子……大可放心。」

  那聲音輕不可聞,幾乎是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便被捲入了風中,杳無蹤跡。

  不等宋既明作出反應,她便忽然擡起腳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少女火紅的袍角在寒風中上下翻飛,留給他一個倉皇逃離的背影。

  他心底忽然一陣揪痛,下意識想要出言挽留,可他張了張口,最終卻只是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車夫,疲憊地招了招手:「走吧,我們回府。」

  「宋伯伯,你可真壞,當時姨母該有多傷心呀!」小姑娘撅起花瓣色的粉唇,有些不滿地瞪了宋既明一眼,替崔雲落打抱不平。

  宋既明看她一眼,並未生出惱意,只是輕笑著附和道:「是啊,宋伯伯也覺得自己過分。所以後來,才受到了懲罰。」

  「什麼懲罰?」明蕖聞言,眨巴眨巴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滿心好奇。

  她甚至還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行動來表明自己想要知道後續的心情是多麼迫切。

  宋既明正要說話,門外卻忽然響起女子帶笑的嗓音,正是崔雲落:「然後呀,我便同那季家的公子定了親事,他險些急瘋了!」

  今日明蕖來宋家尋她家阿梔,不想卻來得不巧,阿梔被婆母帶著一同出門去了,她便留這小丫頭在府上待一會兒。

  沒成想這小鬼靈精,竟忽然心血來潮地要宋既明講講他們倆是如何在一起的,想來近來沒少偷偷看阿芸那裡的那些話本子。

  「姨母!」小丫頭見了她,連忙眼疾手快地跑過來接過了她手上端著的那盤個個晶瑩飽滿的葡萄。

  她如今又有了身孕,行動多有不便,明蕖這孩子雖然頑皮了些,但實則一直是極貼心的。

  只是有一件,她與明琢那孩子一直都稱呼她為姨母,稱呼宋既明為伯父,竟是各論各的,任他們怎麼糾正都不曾給改過來,也是奇怪。但終究也不過就是個稱呼,無傷大雅,他們這些大人也便由著他們去了。

  她剛要擡腳跨過門檻,背上便忽然多了一隻寬大有力的手。

  宋既明小心翼翼地一手托住她的脊背,一手扶住她的手臂,既怕過於用力傷了她,又怕力道不夠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不能及時護住她,十足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崔雲落看了只覺得好笑:「你不必如此緊張,這孩子都是第二胎了,輕重我自己都曉得,不會出什麼事的。」

  宋既明卻沒有絲毫放鬆,仍舊是那副再謹慎不過的模樣,道:「那也不行,終究還是小心些的好。」

  待她安穩地坐到椅子上,宋既明才輕輕鬆了口氣。明蕖立刻跟著爬到她右手邊的座椅上,兩條小短腿輕快地晃起來:「姨母,你還沒說完呢,之後呢?之後宋伯伯是怎麼說服崔爺爺同意你們的婚事的呀?」

  看她那副興致勃勃的模樣,崔雲落只覺得好笑。一個七歲的小丫頭,竟就對這些這般感興趣,現在的小傢伙可真是了不得。

  崔雲落沒有接著便回答她的問題,反倒俯下身來,笑意盈盈地問:「阿蕖,你如此追問,莫不是對成婚一事有些興趣?那你瞧我家阿潭如何,不若我同你阿娘說說,將來讓你嫁與阿潭如何?如此,往後姨母便能日日見到我們阿蕖了,可好啊?」

  小姑娘聞言卻頓時輕哼一聲,撇過頭去:「才不要呢,阿潭他討厭!非得和哥哥一樣,日日管著我。」

  崔雲落一怔,宋既明對視一眼,頓時哄然而笑。

  沒想到阿潭在她面前竟然如此不受待見。

  「姨母,你別笑話我,我還要聽你講!」小姑娘氣呼呼的,白嫩的小臉都鼓成了個包子,卻仍沒忘卻初衷。

  崔雲落無奈地輕笑:「好,給你講,姨母這就給你講。」

  那日回去後,宋既明一整夜左思右想、夜不能寐,一閉上眼,腦中全是少女眼角墜著的那滴淚。

  那滴淚像是流進了他心底一般,灼熱、滾燙,燙得他胸口處都有些發疼。

  這樣的情形一連持續了數日,直至他在酒樓里聽到旁人議論侍郎府的小娘子要同大理寺少卿定親的消息。人人都說那小娘子真是好運氣,即便做不成皇后,又壞了名聲,可亦能轉眼便尋到一門不錯的親事,想來也必定是個有福氣的,只是缺了點貴不可言的命數。

  他當即便失了神志一般不管不顧地衝去崔府。

  他只知道他後悔了。

  他想,倘若崔雲落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定會毫不遲疑地說出那個她想要的答案。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說辭。

  可他唯一沒想到的是,崔雲落會不願意見他。

  崔府的人將他拒之門外。

  他便只能去崔府外頭守著。

  可是一連守了十幾日,他見到了季家請來的媒人上門問名,見到了季浮白親自帶人前來納徵下聘的場面,可卻始終沒能見到崔雲落。

  最終他沒有辦法,只能求到了阿芸面前。

  好在,他終於與她見上了一面。

  彼時看到宋既明的模樣時,崔雲落眼中流露出明晃晃的震驚。

  不過短短半月多功夫,他便已瘦了一圈,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絲毫不見先前那般俊逸風流的模樣。

  她心口隱隱作痛,然而面上卻仍不願意顯露出分毫,撇過臉去,故作冷淡地道:「不知宋公子找我來,所為何事?」

  「崔……崔姑娘,聽說你最近在議親?」

  「是,是前次同宋公子提起過的季家公子。他人很好,很是體貼。」

  宋既明藏在袖中的手緊緊地攥握成拳,攥得指骨發白。

  見他沉默不語,崔雲落道:「宋公子只是為了說這些?若真無事,我便先告辭了,家母這幾日一直在催我繡嫁衣,且這樁婚事也定得有些倉促,還有好些都未來得及準備。」

  說罷,她便作勢要離開。

  可她剛轉過身,便忽然被人從身後抓住了手腕。

  「求你……」,身後的青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眶已然一片通紅,他近乎卑微地低聲懇求,「我後悔了,我那日不該遲疑,半分都不該,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崔雲落聞言,腳下仿佛生了根一般,再也邁不出那一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他們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室內一片空蕩蕩的安靜,可她心口傳來的心跳聲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大到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害怕。

  此刻的一切,對於她來說都好像做夢一般。

  良久,她才終於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像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聲音低啞異常,全然不復平日裡的清亮悅耳。

  可此刻卻已無人在意。

  「我想說,我後悔了」,宋既明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道,「那日你問我,對你可有半分動心,我沒能及時答上來,可其實我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我始終不願正視。崔姑娘,你還不了解真正的我,我從來都是一個沒什麼大志向的人,日日只想飲酒作樂、不受旁人管束,除此之外,是富貴安閒也好,還是窮困潦倒也罷,我都不在乎。可你不一樣,你是世家嫡女,若我要同你在一起,必然要有些功名在身才堪與你匹配,日後亦必然不應該讓你與我一起受苦,那我便只能去走一條我從前不願走的路……」

  「而那日的我,還沒能想清楚,亦還沒能下定這樣的決心。」

  「那如今呢?」少女依舊背對著他,臉上已滿是淚痕。

  「如今我才知道,你於我而言,已比那些要重要的多。我會去求功名,會努力讓崔伯父滿意,會早日像季少卿一樣,讓人人都覺得我能夠與你匹配」,他再一次低聲懇求,「崔姑娘,我心悅於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少女的脊背微不可察地顫抖起來,卻始終一言不發。

  宋既明一顆心漸漸沉入了谷底。

  正當他目露絕望,有些頹然地放開了手時,她卻忽然道:「宋既明,你聽好。我從來不覺得你配不上我,也從來不像你想像的那般不能吃苦,更不是那種貪慕富貴榮華之人,否則當初我不會放著皇子妃、親王妃不願去做,一心只想要嫁你。在我眼裡,自你當年從山匪手中救下我的那一日起,你便是全東都、乃至全天下最好的兒郎。我也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般對你一無所知,我知你的脾性,知你無意仕進,只願無拘無束、自在快活,我也是。你若始終都沒有入仕的念頭,我也可以隨你一起去鄉野之中,自耕自種、自食其力,或者就像阿芸當初那般,開家屬於自己的鋪子,用心經營,那也曾是我心心念念的生活。所以——」

  她倏然轉過身,昂起頭瞪視著他:「你憑什麼認定我就是個貪戀富貴、吃不得苦的人?」

  「是,是我錯了……」,高大的青年在她面前底下頭,沮喪得仿佛一隻被拋棄的大狗,所以自然也沒能看見,少女眼中仍舊含著淚,臉上卻緩緩綻出一抹笑來。

  她說:「口說無憑,你要日後慢慢向我證明才行。」

  宋既明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她話中的含義,仍舊低垂著頭,然而片刻後,他猛然擡起頭,下意識地擡手握住少女的兩肩,:驚喜交加地道:「你這樣說,是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是不是?」

  難得見他這副莽撞的樣子,少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傻瓜。」

  他卻絲毫沒有反駁的意思,只一味沉浸在喜悅中。

  他上前一步,緊緊地將她柔軟的嬌軀擁在懷裡:「是我不好,我不該那般怯懦,畏縮不前。那日你醉酒後在酒樓里對我吐露真心後我便開始下意識留意起你的一舉一動,可卻因人人都傳言你是先帝屬意的裕王妃而只想與你保持距離。都是我不好……」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便不必再提。」少女輕輕搖頭,唇邊掛著一抹淺笑。

  如今的結果,便已是她當初想都不敢想的。

  她要好好謝謝阿芸,若不是她,恐怕她此生便會與宋既明白白錯過。

  小姑娘聽完,歪著小腦袋思忖起來,片刻後,她忽然擡起頭看向崔雲落,問:「所以姨母,你當初並沒和那個姓季的伯伯定親,也沒有要嫁給他,是不是呀?」

  崔雲落一怔,繼而笑開。

  這小丫頭果然不是一般的敏銳。

  見她微微頷首,明蕖心滿意足的點點頭:「我就說嘛,阿娘最厲害了,把宋伯伯騙得團團轉還不是小菜一碟?」

  說完,她有些促狹地笑起來,還不忘對著宋既明吐了吐舌,做了個鬼臉,簡直囂張至極,一連串的動作更是一氣呵成、做得十分熟稔。

  而後,還不等宋既明反應過來,她便極迅速地從椅子上滑下來,還不忘順帶從盤中抓走一把葡萄,邁開小腿快速地朝門外跑去。

  一邊跑著,小丫頭對身後的崔雲落喊道:「姨母,我去尋阿潭玩了,你與宋伯伯要乖乖的喲!」

  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漸漸跑遠,宋既明不由笑罵一聲:「這小丫頭,小小年紀便如此狡猾,真是像極了她爹娘!」

  崔雲落莞爾一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卻轉而問:「當年我與阿芸那般算計你,你可曾怨怪?」

  宋既明微愣,卻很快地便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感激阿芸還來不及,又怎會怨怪?」

  他起身上前,坐到了明蕖先前坐著的那把座椅上,長臂一伸,將她整個人攬入了懷中:「若不是阿芸,我如今應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哪裡能找到這麼好的夫人?」

  當年宋既明過了許久才得知彼時崔雲落和季浮白的議親不過是一場針對他一個人的騙局,而設局的人,不光她與阿芸,竟就連魏琛、崔侍郎、崔夫人乃至明德帝都參與其中。

  事後,明德帝甚至為了彌補對崔雲落造成的傷害,親自下旨為他們二人賜婚,堵住了外面那些悠悠眾口;而他像他自己當初所說的那樣,第二年考中了武舉,一躍成為中軍都督府斷事,讓那些背後譏諷她的人徹底閉了嘴。

  崔雲落聞言,臉上笑意更甚,頰邊染上一抹微紅。

  她擡手輕輕推搡了他一把,卻半點兒沒用力氣:「你這人,慣會說嘴,沒個正經!」

  其實即便他心底生出些怨氣,她也不後悔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那是她此生做過的最大膽的事,卻也是她做過的最值得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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