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2024-08-16 21:33:11
作者: 栗舟
第 84 章
聽完一切,魏琛臉上雖有一瞬間的錯愕,卻在下一刻便陷入了沉默、一言不發。
阿芸還從未這樣忐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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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擡頭去看他臉上的神情,從中捕捉到一點能夠表明他有些後悔的跡象,但最終卻又低下了頭,任由自己像頭頂懸著鍘刀般煎熬。
「阿芸……」
他似嘆息一般,輕喚了她一聲,
阿芸掩在袖中的小手捏得死緊,緊到指甲陷進肉里,指骨有些泛白,帶著痛意。
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本以為他該說些什麼,可是下一瞬,她便落入了一個寬闊而溫暖的懷抱。
「阿芸,別怕,有我在。」他輕輕摩挲著她的發頂,「你若不想替岳父岳母報仇,那我們便隱姓埋名在這裡過一輩子;你若想,那待我有朝一日躋身朝堂,必將查明真相,替你、替秦家討一個公道,為岳父岳母昭雪!」
阿芸「蹭」地從他懷中擡起頭來,仰頭看著他,眸光瑩潤,似蒙著一層水霧。
少女的唇瓣都在微微顫抖,嗓音極輕,仿佛怕一張口便會驚碎眼前的夢境:「當真?」
他卻只是輕笑一聲,鳳眸狹長,眸色深邃:「自然,我何曾騙過你?」
他不是什麼好管閒事之人,可若是與阿芸有關,那便不算閒事。
更何況,他了解她。她雖比尋常閨閣女子更果決、更有手腕,可內心卻極為純善。儘管生父生母於她而言只有生恩沒有養恩,但她亦不會在得知真相後就這麼轉過身去心安理得地過自己平靜安逸的日子。就算換作素未謀面之人,她大概都會問上一問,一旦有能力她也必不會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所以,讓阿芸就那麼隱姓埋名,將這些事埋在心裡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顯然不可能。
她如今已然知道了真相,倘若卻最終什麼都沒有做,那這事恐怕就會糾纏她、折磨她一輩子,讓她每每想起,便寢食難安、愧疚不已。
既然如此,即使這條路再兇險,他都必須要陪她走一遭!
終於得到眼前之人篤定的回答,阿芸倏然貓兒一般撲進他懷中,嗚咽起來。
先前心底那些因為承受了太多來自命運的不公而生出的怨恨都被他懷中的溫度一點一點地消融殆盡。
倘若她捨棄原本的生活來到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被迫承擔原本不屬於她的責任是為了遇見魏琛的話,那似乎她也沒有虧的太多。
轉眼已是季夏,天氣酷熱,暑氣蒸得人心中煩亂不堪。
管城郊外的小道上,兩輛馬車正並排而行,只是速度卻明顯有些慢。
鄭五將韁繩全攥入一隻手中,騰出另一隻手來揩了一把額上的汗,皺起眉微微側過臉對架著旁邊那輛馬車的人道:「公子,這馬再不喝水怕是就要跑不了了,咱們也得找個地兒歇歇才行啊,不然這個鬼天氣,準是要中暑氣的!」
「好,那便依你。眼下不著急進城,先看看前面有沒有什麼茶攤,停下來休整片刻再走。」魏琛面色平靜,看上去似乎絲毫不受這高溫的影響,但下一刻,便有晶瑩的汗珠「啪嗒」滴落在那緊握韁繩的纖長有力的指骨之上。
「姑娘,咱們走了幾天了才到管城,你說還需多長時間才到東都啊?」玉橋本打算看一眼馬車外頭的景兒,可誰知剛掀開車簾便有一股熱浪迎面襲來,她趕忙放下帘子,有些憂慮地問。
她面前的那女子,模樣看上去有些普通,只能勉強算得上清秀,且唇角還生了一顆黑痣,使其顏色大減。可唯獨那雙眸子極為澄澈明亮,淺茶色的瞳仁琉璃一般,卻又黑白分明。只是如此好看的眸子放在這張臉上反倒隱隱約約有幾分說不出的怪異之感,仿佛這雙眼本不該長在這副面孔上一般。
這女子正是阿芸。
這張臉,是動身前往東都之前,徐先生為她改換的。
不只是她,還有此刻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的姜沖也是如此。
數月前,得知真相後阿芸雖糾結惶恐了一段日子,但最終還是決定按原來的打算隨魏琛一起去東都。
不光是因為不想心懷愧疚、良心不安地生活,更因為她不願平庸度日、茍且偷安,反叫讓一群卑劣無恥的禽獸因此而一直得意下去。
若當真如此,往後只要一想起來,她必然就會像心口壓了一塊巨石般憋屈得要命。
於是,打定了主意之後,阿芸將還是決定要去東都的念頭告訴了姜沖和林夫人和林殊。
三人原本還擔心阿芸在東都被人因樣貌而認出身份,但最終卻被她以「可以改換容貌,不用真面目示人」這一方法說動。
不過阿芸原本只是打算私下打聽一個為女子梳妝的本事出神入化、幾乎堪稱「換頭」的能手,藉口「女子開鋪子容貌太過惹眼不好」,雇了人家一道上京。到時讓那人每日替她化個看不出本來樣貌的妝容出來,便也足夠矇混過關了。
只是沒想到,人還沒找到,竟不知怎麼就這麼被徐元霜知道了她尋人之事。
徐元霜說,她十分擅長此事。
從阿爹那裡得來這消息時,阿芸幾乎是篤定自己在尋一能改妝換容之人的消息是從自家老爹那兒傳出去的。
畢竟他在徐先生那裡治病治了近一年,如今病好了個七七八八,人竟也跟徐先生熟絡得不能再熟絡了,就連跟她說話時都時不時要提一提徐先生。
只不過她沒有證據,否則一定要藉此機會旁敲側擊一番,好好地讓阿爹「開開竅」!
而又因林殊沒有調令,不得擅離職守,所以他與林夫人便不能同阿芸此番一道去東都,林夫人便命玉橋一路跟來照顧阿芸左右。
徐元霜便所幸將這一套妝面教給了她。玉橋雖然是初學,但畢竟從前也常替姨母梳妝,不過兩日便學了個八九成。
如今這張臉看上去,倒真像是與生俱來的一般,絲毫看不出是化了妝面在上頭。
且新奇的是,不知徐先生是往這些胭脂水粉里加了什麼,這妝容竟出汗遇水時也不會蹭花,比後世的那些化妝品還要持妝。
若不是眼下還有旁的事要做,阿芸真想和說動徐先生一起再去東都開家胭脂鋪。
聽見玉橋問話,阿芸有些憊懶地睜開眼,神色懨懨地道:「想來還需兩日左右吧,此地距東都應當還有三百多里。咱們車上人多,天又熱,行得慢些。」
這兩輛馬車上,算著外頭趕車的鄭五和魏琛,一共坐了七個大人、兩個孩子,已很是擁擠了。
除了阿芸、玉橋和姜沖,還有魏延他們一家子也在車鄭五架著的馬車裡。
這幾日一直是魏延、魏琛和鄭五輪換著架車,否則他們恐怕還會更慢些。
又往前走了十幾里,才瞧見一個茶攤。
阿芸一行在茶攤上坐了一會兒,先前鄭五已多使了些銀子讓掌柜的去給那兩匹馬也餵些水。
他們剛準備起身繼續趕路,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熙攘聲。
阿芸轉眼去看,卻發現是幾個騎在馬上一襲勁裝的年輕男子,後面還跟著一輛馬車。看那幾人腰間都有佩劍,一看就是練家子,似乎是在護衛著這輛馬車。
「喂,掌柜的,泡一壺祁門送過來。」
其中一人擡起馬鞭,一指攤主,語氣中滿是倨傲,阿芸當下便皺了皺眉。
說話這人瞧著不過是個十六七歲上下的少年,看模樣生著一張娃娃臉,倒是乖巧討喜,只是不知哪裡來的傲氣,反倒叫人不喜。
攤主看一眼他們一行人腰間的佩劍,連忙躬身上前訕笑著賠禮:「不好意思這位爺,咱們這攤兒小,實在沒有祁門那樣好的茶,不然爺您將就換個別的?」
「沒有?」那少年蹙眉,當下將馬鞭頂上了攤主的額頭,語氣不善地道:「沒有那還不趕緊去給我找?!」
「這……」攤主回頭看了眼茶攤上的客人,一臉為難,還要分辯幾句,卻被那少年的眼神嚇住,幾乎要急得哭出來。
正當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那馬車裡忽而傳來一道溫潤清雅的嗓音:「墨翎,不可無禮。」
那少年握著馬鞭的手一僵。他看了攤主一眼,似乎有些不甘,但最終還是乖覺地將手收了回去。
一隻手掀開車簾一角,阿芸遠遠瞧著,覺得那手似乎和魏琛的一般骨骼分明、白而纖長。
只是不同的是,它卻不像魏琛的手那般雖瘦削卻帶著隱隱的力道感,而是透著一股子病弱。
果不其然,那人緊接著便道:「御下不嚴,還望掌柜莫要見怪。煩請掌柜泡一壺紅茶便好,好壞都不打緊。」
如今正值六月酷暑,常人一般都要綠茶解暑期,唯獨他卻要飲紅茶,顯然是身體虛弱,受不得寒氣。
阿芸又看了一眼,便挪回目光,暗暗搖頭。
可惜了。
這人的手生得這般好看,想來容貌也是不差的。再看他身邊那幾個護衛身上的衣裳料子都不俗,他本人必定是非富即貴。如此優越的條件,只可惜是個病秧子,倒是叫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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