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024-08-16 21:33:05 作者: 栗舟

  第 79 章

  直至人定,街上只偶爾有一兩個行人匆匆路過時,姜濤才再次被送回了牢房。

  一回去,他便像死狗一樣癱倒在床板上。

  這一整天他都被按在那張椅子上,不得挪動一下。

  外頭寒風刺骨,他卻只能坐在那裡被冷風吹得骨頭縫都有些發疼,一天下來直吹得他頭昏腦漲。

  雖然中途時不時有人給他送熱茶來了,但在連喝了四杯之後,他就開始想去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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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些衙役竟然不准!

  說什麼今日除了回刑房被問話,他哪兒都不能去。

  如此一來,可是給他憋壞了,甚至險些憋出毛病來。

  後來還是其中一個衙役見他實在忍不住,才允他去門內後牆根兒那兒方便一下。

  都怪那狗官!

  若不是他下令讓人將他帶到衙門外坐著,他也不用受這罪!

  姜濤很恨地在心底罵起林殊來。

  與此同時,後院才回到房中準備盥洗一番就睡下的林殊突然打了噴嚏。

  林夫人聽見了,問:「怎的突然打起噴嚏來,難不成是著涼了?今年實在是冷得厲害,你可別凍著,再著了風寒。」

  林殊不在意地笑笑:「無妨,夫人別擔心。我這幾日穿得厚實,應當凍不著,想來是指不定誰在背後念叨我呢。」

  林夫人不再糾結於一個噴嚏,轉而問:「這兩日的事我都聽說了,據底下的人說那人就是用當日我為了回護阿芸而打了齊家那小子板子的事兒來做文章的。都怪我。你那日說的對,我確實是衝動了,這才連累了你。只是我沒想到都過去這麼久了,那齊家竟還是不死心,一心想要來找咱們的麻煩。」

  她說這話時眉尖微微蹙起,這幾分愁緒倒叫她本就艷麗的面容愈發惹人心憐。

  「清兒,你說的是哪裡話,你我之間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林殊用乾淨地帕子擦乾臉上的水漬,朝床榻邊走過來,臉上仍舊帶著笑,似乎對這事兒並不上心。

  事實上,他也確實如此。

  「你放心,區區齊家,掀不起什麼風浪,想來也就是借著這事兒出口惡氣罷了。」

  他先前阻了齊家的信件進京,想來是東都遲遲未曾回信,齊家人等的急了,這才不得不自個兒謀划起來,想著藉此事出一口惡氣。

  其實若不是因為顧慮丟了官聲這儀封的百姓都會不再信任他、即便有冤屈也不再來伸,否則他其實大可不去在意這些,便任由外頭那些流言去傳便是了。只要傳不出儀封,過段時日傳言自然也就消散了,根本不需他如何應對。

  但他略略思索了片刻,忽然道:「夫人,你若實在擔心,我便將我的打算同你說一說。」

  林夫人擡眸,明滅的燈影下她的眸子微微發出清亮的光。

  「過兩日此案便會公開審理,到時會傳喚阿芸到場,也會有百姓在堂外圍觀……」

  他湊到林夫人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待他說完,林夫人面上才隱約有了笑意:「好,既然你們考慮得如此周全,那我便不擔心了。」

  自入冬以來便因連日大雪而一直顯得有些陰沉沉的天昨日終於放了晴。只是路上積雪初融,依舊寒涼。

  然而即便如此,也按捺不住滿城百姓看熱鬧的心思。

  今日是前幾日轟動儀封城的大事——有人狀告他們儀封的父母官林大人收受賄賂、欺壓百姓一案的審理之日。

  昨日縣衙便放出消息,說明日過堂。且為保此案公正公開、無人徇私,特允准所有百姓去縣衙旁觀,也請所有人做個見證。

  這樣的好事兒自然人人都樂見,畢竟看官府審案的機會本就不是尋常能有的,更何況此次被告的那人還是知縣大人自己,便更算得上是奇聞了。

  如此難得的場面,怎可不一觀?

  人人都懷著這般心思。

  於是,晌午用飯的時間,那些羊湯鋪子、抻面鋪子上原本坐著的客人都掐著點兒忽而接二連三地起身離開,即便是飯還尚未吃完的,都猛扒兩口匆匆而去。

  見攤子上的食客一時間離開大半,甚至有些攤主也乾脆關了鋪子隨著看熱鬧去了。

  林殊才換上官服在堂上坐定,衙門口便已烏泱泱地站了一群人,甚至連他都有些驚訝了。

  他本以為,最多不過三五十個人來,可沒想到百姓們竟對這事兒如此上心。

  天氣寒涼,林殊便提前命人將姜濤帶了上來。

  經過連日來的折騰,姜濤雖然人沒比踏進縣衙大門前瘦多少,可卻憔悴了許多。

  他本就對堂審有懼意,看著那些生得人高馬大、魁梧健壯的衙役和那粗紅的殺威棒便禁不住發怵。如今一下見著這麼多人在衙門口杵著,擡眼望去便是一個挨一個的腦袋,姜濤更覺得心慌不已。

  他拼命在心底默念齊少爺提前教給他的那套說辭,可這幾日的審問下來他早已將那些車軲轆話說爛了。

  偏齊盛當初也只是打著用姜濤將林殊拖上一拖的算盤,並不指望他這一告能有更多的效用,所以根本就沒有費心去準備什麼證據,也沒有將所有到時可能用得上的說辭都提前替他打好腹稿。

  於是,姜濤每每說到最後便是一堆漏子,叫林殊問得啞口無言。

  事到如今,姜濤腸子悔得都要青了。他雖然感激齊少爺救了他一命,但他也沒做好要為他「肝腦塗地、萬死不辭」的準備呀!他姜濤只是一個讀書人,何曾受過這種苦?

  想到此處,姜濤不由對齊盛生出幾分怨念,若是當初他告訴自己做這事兒要受這麼多罪,他怎麼都不會幹的。

  兩個衙役可不管他此刻心情如何,按著他的脖頸便讓他跪倒在了堂下。

  林殊同第一次一樣,再一次垂眸淡淡地看向他,問:「姜濤,你狀告本官收受民女姜芸賄賂,並因此而對她多加庇護,對無辜之人濫用刑罰,可有證據?」

  「草民、草民……草民就是人證!」他一咬牙,情急之下竟未按部就班地將齊盛告訴他的那番車軲轆話再說一遍。

  林殊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僅是一眨眼他便又不咸不淡地道:「荒唐。你如何做得了人證?」

  「我、草民,草民是那姜芸的親叔叔,她做的事我如何不知道?」

  聽到這話,堂外那些先前不知內情的百姓頓時議論起來。

  「啊?親叔叔?這是自家人告自家人啊?」

  「是啊,我瞧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啊。這人恐怕不是真想對付咱林大人,而是跟他那侄女有什麼過節吧?」

  「我瞧著像……」

  「也不一定,這人瞧著倒像是個老實的,萬一真是他大義滅親,看不慣自己親侄女勾結官府、為非作歹呢?」

  「可是,他那侄女又是什麼人啊?姜家?咱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厲害的姜家啊。若是能搭上知縣,怎麼也得是個員外家的吧?」

  「是啊,沒聽說過什麼姜家啊……」

  林殊將這些話多多少少都聽進了耳中,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只是對姜濤說:「你既如此說,那便傳姜氏上堂。」

  其實姜濤一開始要狀告的便是林殊和阿芸兩人,此案早就便攀扯到了阿芸,只是裡頭有林殊這麼一個「大人物」在,反倒讓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忽略了阿芸的存在。

  今日要過堂的事林殊也是一早便著人知會過了阿芸。

  天才剛亮,她便來了縣衙侯著,林夫人也將事情都同她細細說了,免得她在公堂上對眼下的情勢一知半解,說的話叫人鑽了空子。

  約摸有半刻功夫,阿芸隨一個衙役走到了堂上。

  見她人生得乖巧、身形瘦弱、嬌俏玲瓏,此刻又一臉從容,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幹出姜濤口中那事兒的人,衙門口那些百姓一時間都對姜濤的話懷疑起來,其中甚至包括了先前猜測姜濤此舉乃是「大義滅親」的那群人在內。

  阿芸規規矩矩地向林殊行禮,在一片喧鬧中始終都顯得格外安靜,反倒有一股沉靜的氣度。

  見她確實從容不迫,絲毫未因今日乍然來了這麼多百姓而緊張起來,林殊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姜氏,你叔父將你告上公堂,你可知他告你所犯何罪?」

  阿芸搖搖頭:「民女不知。」

  「他告你私下買通本官,庇佑你同齊家爭奪生意。計謀敗露,便讓本官假公濟私,以莫須有的罪名對齊家公子濫用私刑,此事你可認?」

  他話音剛落,眾人便見那從上堂來便始終垂首、低眉順眼的女子忽而擡眸,白皙而細長的脖頸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她用一種極其難以置信的目光望向姜濤,似受了極大的打擊一般,淚珠兒忽而就毫無預兆地滾落了下來。

  她道:「四叔,不過是您欠了賭債,我沒能及時為您還清、遲了幾日,叫您多受了些苦楚,您便……您便要如此顛倒黑白,來報復我麼?」

  「當初那齊家公子當街追打侄女,險些將侄女重傷的事,您難道都不記得了嗎?怎麼如今卻要將髒水反過來潑在我頭上?」

  此刻的阿芸,淚眼瑩瑩、梨花帶雨,好似枝頭被雨水打濕的那一絲細蕊,透著一股子脆弱之感,叫人一見便覺得她實在可憐。

  這一番情真意切的控訴,倘不是林殊知情,怕是也要被她誆住了。

  儀封百姓:瓜,大瓜!鐵子們快來吃啊!(上躥下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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