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2024-08-16 21:33:04 作者: 栗舟

  第 78 章

  見姜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無論她怎麼說,都始終一言不發,阿芸也不由生出幾分惱意。

  「阿爹,您若是真的有什麼非阻止我去東都不可的理由,那您就直接同我說。若是您不說,那我就……只好當您不反對了。」

  「你!」

  聽到這話,姜沖轉過頭來,怒目圓睜,擡手直指阿芸,指尖甚至在微微顫抖。

  「我告訴你,你休想!只要我還活著一天,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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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阿芸秀眉緊蹙,被他氣得甚至有些頭昏腦漲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覺得自家這老頭兒如此頑固、不講道理,上一次還是她告知他自己和姜老太太做交易,以嫁到魏家為條件而讓姜老太太請郎中為他治病那次。

  思及此,阿芸忽而眸光一閃。

  對,上次阿爹這般也是為著自己,所以他絕對不是為著什麼「安土重遷」、年紀大了不願再離開故土這樣的緣由,而是……他知道東都於自己而言絕不是什麼好地方,甚至可能會遇見一些會將她置於險境的人或事?

  東都。

  林夫人和林大人從東都而來,又對自己極其關照。

  阿爹對這個地方超出常理地牴觸,堅決不讓自己靠近半分。

  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特別?

  阿爹越是如此強烈地反對,她就越想去這個地方看看,想知道那裡究竟有何去不得的。

  輕輕嘆了口氣,阿芸轉而作出無奈的樣子:「阿爹,魏琛要秋闈、我要做生意,都是要去東都的,您再好好想想吧……」

  說罷,她便轉身要走。

  誰知快走到門口時,身後卻突然傳來姜沖不同於以往、略顯冷淡的嗓音:「你做生意,不一定非要去東都。這天下之大,怎麼就非去那裡不可?你去蘇杭、去揚州,這些都是極繁榮富庶之地,難道還盛不下你麼?」

  阿芸並未轉身,姜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是能察覺出她語氣平靜了許多。

  她說:「阿爹,你這麼說,是除了東都,其他地方我都隨意來去的意思,是麼?」

  阿芸說這話時,素來清亮的眸子變得有些幽深。

  姜衝突然察覺自己失言,沉默了片刻,才重新想好了措辭:「阿芸,東都不比其他地方,那裡不單單是富貴!那是個你隨便扔塊石子兒都能砸中皇親國戚的地方,咱們這種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普通百姓,根本無法在那兒立足。你難道忘了先前齊家那件事了嗎?這還只是在儀封這樣一個小地方,你生意做得好都會惹來人眼紅,若是到了東都又遇上此種情形,那你未必就有這樣好的運氣,再有貴人庇護你了啊!」

  阿芸默默聽完,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扯起唇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說:「阿爹,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您也知道東都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我這樣小打小鬧的本事在那裡根本就入不了旁人的眼,哪裡還會惹人注意?是您多慮了。」

  「您好好歇息,閒來無事時可以再考慮考慮,我先去忙了。」說著,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件事她是昨晚在飯桌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提起的,本以為會得到眾人的支持。

  但沒想到今日一早周氏便私下同她說她們兩口子已經想好了,他們捨不得家裡的地,也不習慣在都城那樣的地方生活,還是覺得在這小鎮子上過日子更舒坦,便不打算陪他們一起上京了。若是來日魏琛高中、做了官,而他們兩口子也老得鋤不動地了,到時再將他們老兩口接去也不遲。

  阿芸對此倒並不覺得有多驚訝。

  她能理解周氏說的這些,即便在後世,也有許多老人因為習慣了原本的生活方式而不願離開鄉村跟隨兒女去城市生活,這其實是同樣的道理。

  而李氏也說他們兩口子打算留下來照看酒樓的生意,順便看顧著二老。

  唯有趙氏至今猶豫不決。

  這些倒都在阿芸的預料之中,唯獨姜沖。

  她怎麼也沒料到的是,自己要去東都的想法會遭到阿爹如此強烈的反對。

  可姜沖又是唯一一個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帶去東都的人。

  周氏老兩口要留下她十分放心,畢竟他們老兩口身體好,家中只要有李氏兩口子從旁照料,日子應當會過得不錯。況且從前她還沒有嫁進魏家時,一家人也是怎麼過的。

  但姜沖不同。

  如今雖然阿爹和魏家人一起住在這宅子裡,且都說是一家人,但他跟魏家卻終究隔著一層。

  即便魏家人對她一向很好,又都本性純善、為人忠厚,她也沒有辦法完全放心。加之阿爹的身體本就不好,她怎麼能放心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但看如今的情勢,她再想去東都,怕是難了。

  可她又不放心魏琛一個人去東都趕考。

  畢竟今年秋闈只是鄉試,即便他能順利地都只需考一次便能通過鄉試、會試,一舉高中,都至少還要一年多的時間。

  看來,只能她另想辦法,找出阿爹不讓她去東都的原因,才好對症下藥了。

  第二日一早,林殊剛到二堂,準備再看一遍昨日審訊姜濤時錄下的供詞。

  然而才他才坐定,便有衙役慌慌張張地進來道:「大人,不好了!昨日那人要狀告您的事兒不知怎麼傳言出去了,今兒一早起來,街上所有百姓都在議論此事,這可如何是好?」

  今日他晨起來縣衙當值,路上買了兩個包子,就是那個空當,便聽整條街上的百姓在議論這事兒。

  有那等腦子泡了豬尿的,竟然還煞有介事地說那告官之人所言非虛。

  他們說大人虛偽,面上是清廉公正的好官,背地裡卻早不知收了多少人的好處,平日裡那些節儉的做派都是為了遮掩。

  聽得他差點上前同人理論。

  幸好他還惦記著及時回縣衙報信,這才沒鬧出事兒來。

  聽完,林殊擡眸,神色卻並未有絲毫慌張,只是道:「既然如此,你們便去查查,這傳言是從何處而起吧。」

  那衙役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復又垂眸,心道不愧是他們大人,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能神色自若、不動如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昨日聽說有人來縣衙狀告他這個知縣時,林殊就已經料想到會有今日這局面了。

  若真是對他恨之入骨,那此人便會直接告去知州府衙,而不是到他這裡來告。

  所以昨日聽聞此事時,林殊神情並沒有什麼波瀾。他知此人很可能拿不出什麼證據,即便有,恐怕所告之事也只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否則他很可能自己就承受不住「誣告」一罪的反坐之罰。

  而此人這樣做唯一的好處就是能趁機將此事傳揚出去、利用外面不明真相的百姓給自己施壓,讓自己焦頭爛額,更甚至一個處置不當會受到百姓的唾罵。

  偏他如此堂而皇之地來告,自己既不能對他用刑、要保證他的絕對安全,更要公開審理此案。否則無論真相如何,恐怕都會留下話柄。

  而若是自己一直拖延,遲遲不審理此案,那外面的流言怕是會被人煽動得愈演愈烈。倘能驚動知州大人,那對於幕後之人而言便更是再好不過了。

  如此手段,不可謂不陰毒,就連他都忍不住要贊一聲「好算計」。

  果然,今日這消息便傳言了出來。

  想了想,林殊突然又叫住那衙役,吩咐道:「還有一事,你去命人在衙門口放張椅子,將昨日那原告帶到外頭去坐著,要讓來來往往所有的人都能瞧見。記住,告訴那人,不可胡言亂語。你們也要將人看好、不得讓人跑了,但切莫對他動粗。」

  「是」,那人應道。

  然而說完,他又擡起頭,有些遲疑地問:「大人,可是這樣一來,咱們該怎麼審問他啊……」

  「該如何審就如何審,審時帶去刑房,審完再送到門口去。」

  既然幕後之人想利用那些無法得知實情、只能道聽途說的百姓之口顛倒黑白,那他便讓這事兒變得「人人皆知」,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姜濤被帶出牢房時腿依舊有些發軟的,生怕再次被人帶去堂審。

  因林殊素來善斷、少用刑訊,向來不是那等酷吏的做派,因此儀封縣衙的牢房裡並未有那等喊冤聲連綿不絕、蟑螂老鼠四處亂竄的陰暗場面,即便是穿著囚服的囚犯都鮮少是蓬頭垢面、遍體鱗傷的模樣,除非前幾日才被宣判、受了刑傷勢未愈的。

  但即便如此,想到昨日堂審時那粗壯的殺威棒和林殊犀利的目光,姜濤還是不自覺地打哆嗦。

  他一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肖多,只需被那棍子打上十幾下怕是就要丟去半條命了。

  聽牢里其他犯人說,那狗官倒是很少叫人嚴刑逼供,他們被打的那些沒幾個是在刑房裡受刑的,反倒都是在堂上吃了殺威棒的苦頭。

  所以那衙役前來帶人時,姜濤幾乎是被強架出去的。

  衙役多少有些不解,人人都想從這牢里出去,怎的偏這人如此不同,讓他出去反倒跟要他性命似的。

  一路上,姜濤幾次三番地問自己要被帶去哪兒。

  可衙役大概是嫌他聒噪,只沒什麼好氣地喝斥了他一句:「哪那麼多廢話,讓你去哪兒你就去哪兒。」

  聽到這話,姜濤連忙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句。

  直到被拎小雞崽似得拎到了縣衙門口,然後又被扔到了一張椅子上,姜濤一頭霧水,猶豫片刻,這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官爺,勞煩問一聲,這是……要做什麼呀?為何叫我坐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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