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掌柜，我來便是想同您一起做個生意。您有鋪子、有人手還有招牌，而我這兒有點子。若是您願意跟我合作，那必是一件雙贏的美事。」姜芸誠懇地道。

  「雙贏？」王掌柜仔細將這個詞咂摸了半晌，連聲道：「這個新鮮，這個提法新鮮！」

  他拿著那些圖紙一張張仔細地看過去，眼都眯成了一條縫。

  不過也就是頃刻間，他便眼珠一轉收了笑意，審視地看向姜芸道：「不過姑娘，你如何能保證你帶來的這些東西確實能像你說的那般讓咱們雙贏呢？」

  面對他的質疑，姜芸並不氣惱，反而耐心地解釋道：「掌柜，您是做生意的，想必您比我更清楚，任何投入都會有風險，所以我不能跟您保證。但我可以肯定，這些糕點若是照我的配方做出來，味道必定差不了。」

  頓了頓，直視著王掌柜的眼神，她篤定地道：「您若不信，我可以一樣一樣親手做出來給您嘗！」

  「姑娘，你若是這麼說，那我願意信你的話試上一試，只是不知姑娘有什麼條件？」

  姜芸擡手比了個數。

  

  「一樣糕點的配方十五兩銀子，若您買了我的方子，那我也不會再賣給別家，包括我自己也不會私下售賣。只是日後若這糕點盈利超過了這十五兩，那您就要隨時再補給我成的利潤。您看如何？」

  王掌柜眸光微閃，捋了一把嘴角的那小撮鬍鬚。

  沉吟良久，他道:「這樣吧姑娘，你先讓我考慮三日，這些圖紙你先留在我這兒，三日後你來，我給你個準話兒，你看如何？」

  聞言，姜芸眸光微閃。

  老狐貍。

  這是欺負自己一個姑娘家不懂生意。

  然而心裡這樣想著，她卻面上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至於為什麼明知道王掌柜不懷好意，卻還肯答應他，自然是因為她篤定，即便這老狐貍找來最高明的糕點師傅，也不能憑著這幾張圖紙參透其中的做法。

  果然，姜芸走後，王掌柜便找來夥計，低聲吩咐道:「快，你將這幾張圖送給錦娘，問問她能不能照著做出來這些糕點。」

  夥計走後，王掌柜一人從鋪子後門離開，行色匆匆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儀封縣衙後院

  寬敞的臥房裡，那流纓珠簾後頭，一個上穿石榴團福綾子衫、下著織錦刺繡妝花裙，年紀瞧著約摸三十上下，容色艷麗、體態豐滿，眉眼盈盈間卻又透著幾分精明強幹的婦人正微眯著眼慵懶地倚靠在梨木美人榻上。

  身側站著一個長相不打眼卻氣質沉穩的丫頭正輕輕為她搖扇。

  一陣腳步聲傳來，進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她走到那婦人跟前低聲道:「夫人，王管事來了。」

  聽到這話，林夫人王氏卻並未坐起身，只是漫不經心道:「他又來做什麼？今日是十三，可未曾到他來府里報帳的時候。」

  「奴婢不知，只是管事神色匆匆，想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那嬤嬤垂首恭謹道。

  「他最好是。若是他無故來府上叫老爺瞧見了我便要他好看。」

  想到前次被林殊知道自己縱著手底下的這些鋪子包攬了市場上大半的生意時還同自己鬧了好一陣子，林夫人便心裡有些不痛快。

  就他那個清貧做派，自己若不是不多打算些，他們一大家子又怎麼在儀封這麼個小地方過起如今這舒心的日子來。

  隔了半晌，林夫人才淡聲道:「朴媽媽，你去喚他進來吧。」

  朴媽媽點頭，轉身出去將王掌柜帶了進來。

  一見到林夫人，王掌柜那看上去頗為笨拙的身軀竟動作十分敏捷地跪地叩首行了個禮。

  林夫人平靜地看著他這番舉止，既不制止，只是片刻才淡淡道:「行了，在我跟前不必這等做派，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德行？」

  這王掌柜名叫王德榮，從前乃是王家家僕，亦是林夫人當年陪嫁的那些鋪子的大管事。

  他替林夫人做事許多年。為人雖算不上忠厚，卻有幾分才幹和手段，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自從鋪子交到他手上，便沒有過大損失——除了當年林殊非要從東都調任來這兒做一個小小的知縣。

  王德榮站起身來，訕訕一笑。

  「夫人，小的今日是有件重要的事來請夫人拿個主意。」

  「哦？何事？」林夫人眸光微閃。

  「是今日有一姑娘拿了些畫著新奇糕點樣式的圖來鋪子裡，說要與咱們談生意。因她提的條件獨特，小人不敢擅作主張，所以才來請夫人拿個主意。」

  「哦？」林夫人聽過這番話才來了興趣，「什麼條件？你說與我聽聽。」

  王掌柜小心覷了林夫人一眼：「那姑娘說，一樣糕點要我們十五兩，只是……若日後這糕點再有盈利，要分她三成。」

  「三成？」聽到這話，林夫人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

  「她倒是敢獅子大開口。」

  林夫人丹唇輕啟，眸光微閃，面上卻沒有多少惱意。

  她不過念頭一轉便看出來這姑娘的心思當真是靈巧至極，反倒生出一絲欣賞。

  「你做了這些年生意，可能看出來她的東西能值多少？」

  王掌柜沉吟片刻才回道：「不敢欺瞞夫人，若是借著咱們鋪子的招牌，保守說這一樣也得有五百兩。」

  林夫人聞言頗有些詫異。

  這王德榮看東西的眼光一向是準的。他說保守五百兩，那便不止五百兩。

  要知道此地雖在東都府，但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縣城，百姓也沒都城內的百姓那麼寬裕。王記鋪子在此地經營多年，一年的盈利也不過兩三千兩，若是那姑娘帶來的一樣糕點便值至少五百兩，那當真算是了不得了。

  不等林夫人說話，王掌柜又道：「還有一事，小的擅作主張，將那些圖拿去給了錦娘，叫她試著看能不能自個兒做出來。小人想著若是錦娘能成事……那咱們也用不著叫那姑娘分了利出去。」

  他眼中精光閃爍，滿臉奸猾算計，叫人心生不喜。

  林夫人聞言忽變了臉色，斥道：「糊塗東西！」

  王掌柜嚇得立馬匍匐在地，心中雖大為不解，但還是壯著膽子問：「夫人，小人愚鈍……還請、請夫人明示……」

  林夫人美目微嗔，厲聲道：「那姑娘既能想出這樣的主意，說明她本就並非目光短淺，而是心思靈巧之人，你當你那番做派她看不出麼？人家今日能拿出這幾樣東西，你焉知她想不出更多？她今日能找上你王記，來日也能找上劉記、李記，到時你怕是要悔得腸子都青了！」

  王掌柜這才被林夫人這番話猛然點醒，瞬間明白過來自己做了怎樣一件蠢事。

  怪不得那姑娘當時聽完自己那番話，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便直接離開了。

  是他做生意平順多年，一時間大意了。

  「小人該死，是小人糊塗，還請夫人贖罪！」王掌柜兩股戰戰，忙一疊聲地請罪。

  若說方才那心中只是忐忑，但此刻他便是驚恐了。

  林夫人雖平日裡憊懶，多數時候不怎麼過問底下的人是如何辦事的，但他卻深知她可不是尋常的婦道人家，琅琊王氏嫡女的手腕從來都是叫人見過一次便不寒而慄的。

  若非如此又怎能一代代累下「中宮不自王氏出，半壁江山搖風雨」的傳言？這朝中那些世代累宦的氏族，又有哪一家家祠里不曾供奉過王氏女的牌位？

  王掌柜好似被架在烈火上烹了許久，才終於聽得那道嬌柔的嗓音道：「罷了，念你這段日子一直做的不錯，這次便當個警醒吧，下不為例。」

  他這才揩了一把額角涔涔的冷汗，站起身來，卻依舊不敢直視林夫人的目光。

  「這事兒你便按那姑娘說的應下吧，便是七成咱們也不虧。」林夫人又坐回塌上，神色淡然道，仿佛方才氣勢逼人的並非是她。

  她想了想，還是提點了王掌柜幾句：「做生意若是想長久，必要講究個『誠』字。待那姑娘下次來時，你把你做的好事跟人家坦白，再好好賠個不是，小姑娘心腸軟，也便罷了。否則便是你這次跟人家談成了，想來也只是她急需用錢、耽誤不起時間才叫你撿著了這個便宜，但也只這『一錘子買賣』了，日後你求著人家，估摸人家都是不肯搭理你的。」

  「是，是。小的一定照辦，必定好好籠絡住那位姑娘。」王掌柜連連點頭。

  與此同時，姜芸剛走到村口 ，就見一個小豆丁遠遠地朝自己飛奔過來。

  「栓子，你這麼急著去幹什麼呀？」

  見那孩子跑到自己面前停下，姜芸隨口問道。

  「魏家嬸嬸，不、不好啦！你快去看看明芷……她、她……」栓子指著自己來的方向，小肉臉上一團急色，口齒不清道。

  儘管如此，姜芸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明芷」兩個字，當下便反應過來，一把抓住栓子的手腕：「你說明芷怎麼了？她人在哪兒？」

  「荷……荷塘，掉下去了！」

  「什麼？！」

  她撒腿便往荷塘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