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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你從來都不是選擇

2024-08-16 05:13:49 作者: 何兮

  「二殿下!」大太監望著二皇子,「二殿下是迫不及待的要登上皇位,來逼宮的麼?」

  宣德帝也是憤恨地望著二皇子,咬牙切齒地怒斥:「逆子!」

  

  二皇子看著連話都快說不出來的宣德帝,心裡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其實說起來,宣德帝對二皇子還算是不錯,畢竟是皇子,宣德帝對他一直也是很是器重的。

  只是這種感情更像是一種責任,他是父親,他是兒子,所以他對他有責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皇帝,他可以隨意掌握任何一個人的生死,他那麼高大,那麼冷傲,對所有人都是威嚴的。

  除了寧陽公主,小時候,他曾經不止一次見到過宣德帝把寧陽公主抱在膝頭,那麼寵愛的樣子,那時候他才知道,那是一個父親對子女最正常的態度。

  但他卻永遠都享受不到。

  「父皇謬讚了,我現在做的,不都是父皇當年做過的麼?」二皇子淡淡地反問道。

  宣德帝被噎的渾身一震,今天已經是第二個人跟他提起當年的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剛剛江清越質問他的時候,對上她清亮的目光,他覺得羞愧,甚至是無地自容,他很想跟那個孩子解釋什麼,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麼不堪。

  可是現在當二皇子質問他的時候,他卻只覺得憤怒,他怎麼敢!怎麼敢!

  「皇位是無數的白骨堆成的,為了這個位置,兄弟之情,父子情深,都可以捨棄,這不是父皇教我的麼?」二皇子繼續說道:「我只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大太監扶著渾身顫抖的宣德帝,滿目的悲戚。

  宣德帝狠狠地咬著牙,過了良久,才說了一句:「好!當,當真,是好!是朕,朕的好,好兒子!」

  二皇子拱手,像以前那樣恭順有禮的模樣:「謝父皇誇讚。」

  宣德帝冷笑,很想叫江清越過來看看,這就是她說的與她關係匪淺的二皇子。

  「只是,你,想,想從朕,的手裡,拿到玉璽,朕……朕告訴你,痴人說夢!」宣德帝咬牙切齒地說道:「朕,絕不會,如你所願!」

  「我不是為了玉璽而來,」二皇子沉聲說道:「我是來找一個人。」

  大太監倏地抬起頭。

  二皇子看到大太監的模樣,就知道他們知道他要找的人是誰!

  二皇子心頭一顫:「你見過她對不對?你們把她怎麼樣了?!」他忍不住怒聲質問道。

  這還是二皇子進來之後,第一次有情緒外露的表現,尤其是他提到江清越時的語氣,一反他原來雲淡風輕的模樣。

  大太監的心思不禁一動,看起來二皇子對江清越的感情非同一般,這麼一想,他是不是能利用到這一點,來解除他們目前的困境?

  想到這,大太監忍不住看了耳室一眼。

  二皇子立刻就想到了什麼,急忙走向耳室,推開門,就見到屋內一個穿著嫩黃色宮裝的女子。

  女子身段頎長,氣質高潔,那張身為男子過於清秀的面孔,此時看起來帶著一股如霜的傲然。

  江清越望著突如其來的二皇子,不禁有些尷尬,完了,忘記換回男裝了。

  江清越衝著二皇子揮了揮手,尷尬地笑了笑:「殿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是身不由己才扮做女裝的。」

  二皇子撲哧地一聲笑了出來,剛剛面對宣德帝的冷然一瞬間全部散去,他又恢復到了原本溫潤守禮的樣子。

  二皇子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真是難得,能見到她身著女裝的模樣,若是此時他說,早就知曉她的性別,她或許會惱羞成怒吧?

  「真,真糟糕,」二皇子開口說道:「相識這麼久,我竟不知道清越居然是女兒身,看來我這個兄弟,做的實在不夠合格呀。」

  江清越當時就愧疚了,確實是她隱瞞在先的。

  「既然不能做兄弟,」二皇子又開口,在江清越霍然抬起的目光中,慢吞吞地說道:「那就只好做兄妹了。」

  江清越眼睛一亮,沒想到他得知真相之後,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這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其實剛剛她在裡面,已經聽到了外面他和宣德帝之間的對話,她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但那是他跟宣德帝之間的事情,他們之間有著他們的矛盾,她並不想參與,也不想評價。

  說起來,江清越也是覺得有些好笑,皇后娘娘害她骨肉分離,最後她卻與皇后的兒子成了好兄弟,當真是世事無常。

  「清越,有話我們先出去再說!」二皇子正色地說道:「我先帶你出去。」

  大太監聽到二皇子的話,眼神一亮,他真是沒想到,二皇子竟然真的是來救江清越的。

  宣德帝也是神色複雜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他的這個兒子,也不知是像他還是不像他,對待自己的父親都一樣冷酷無情,可是對自己認可的兄弟,卻並不像他的做法。

  當年……宣德帝想到了晉王,眼神不禁一閃。

  江清越卻沒有動,這讓大太監有些焦急,趕緊走呀,跟著二皇子離開這裡,一定沒有人敢攔著他們了!為什麼還不走呢?走呀,帶著皇上的信物離開這裡,他們就能得救了,江清越還在等什麼呢?

  江清越深深地望著二皇子,「你可知道,你把我帶出這裡,會有什麼後果。」

  大太監心頭一跳,狠狠地顫了顫,他不明白,江清越為什麼要這麼說,明明已經有了生路,為何還要放棄?

  二皇子眼中卻溢滿了笑意,他微微一笑:「我知道。」頓了頓,他有些無奈,又有些澀然地說道:「我早就知道了,在你被我方明坤抓走用刑,我執意要放你離開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只不過是又做了一次而已。」

  「哪怕你知道,放我離開,會損害到你的利益,甚至是,傷害到你。」江清越反問道,「你還要這麼做麼?」

  「救你從來都不是一個選擇,而是我必須要做的事,不管傷害誰,哪怕是我自己。」二皇子正色地說道。

  大太監狠狠愣了一下,不禁若有所思地看了二皇子一眼。

  但,宣德帝卻已經明白了,他勾起了唇角,口水便流了下來,他眼中滿是嘲弄的意味,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啊,不管再如何心狠手辣,總是會對一個女人無能為力。

  他閉上了眼睛,已經不再去看那兩人,事已至此,他已經看透了答案。

  江清越眼神微微一黯,放在衣袖裡的手指緩緩的收緊,那裡面是皇上給她的龍佩。

  「哪怕,最後傷你的人是我。」江清越忍不住低聲問道。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很愚蠢,她也知道,大太監和宣德帝都希望她能立刻就跟著二皇子離開,帶出他們的消息,讓大臣們來救駕,她都知道這些。

  可是她沒辦法,就這麼離開,然後轉過頭去傷害來救她的二皇子,她永遠都記得,他剛才走進來時,看到她時臉上的笑容,那個如釋重負的表情,她並不想辜負。

  但,不想傷害二皇子的同時,她要傷害的是周睿安、宣德帝,甚至是整個大靖的未來。

  這個選擇對她來說太難了,那麼多人的命運,全在她的一念之間,一面是情另一面是義,可是為什麼是她來做這個選擇呢?

  江清越又矛盾又糾結,不管她怎麼選擇,她都要傷害一些人。

  二皇子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快走啊,一會我母后來了,可就走不了了!」

  江清越來不及多想,便被他拉著出了門,江清越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宣德帝躺在床上,那雙渾濁的眼睛怔怔地望著她,帶著不甘,帶著那麼複雜的神色。

  江清越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宣德帝。

  二皇子拉著江清越直接衝出了寢宮,石原阻擋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帶著一個宮女離開。

  石原在心裡安慰自己,只是一個宮女,說不定是二皇子看上了收進府里了呢?

  皇后娘娘來遲了一步,她處置沁貴妃的功夫,二皇子便已經闖進去了,等她趕到的時候,二皇子已經帶著江清越離開了。

  皇后娘娘最了解自己的兒子,她才不相信,二皇子會為了一個看上的宮女就如此大費周章,這個宮女的身份一定另有隱情!

  皇后娘娘突然想到了寧陽公主!

  這一切都有了答案!宮女!她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皇后娘娘緊緊地咬著唇,雙眼冒火,幾乎怒髮衝冠!

  「好!好得很!」皇后娘娘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就是本宮養的好兒子!」

  到頭來,還是被那個賤女人的女兒給迷了去!她當年就該殺了那個野種!

  皇后娘娘氣得渾身發抖,但是人已經走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既然如此,她只能想辦法善後,第一件事,宣德帝就不能留了!

  二皇子飛快地帶著江清越出了宮,宮外,洛北已經守在在那裡。

  洛北看著二皇子拉著江清越走出宮門,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居然牽上手了!他要不要告訴他們主子?

  「快回去吧,我還要去跟母后請罪。」二皇子望著江清越溫聲說道。

  就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兩人一起出遊,他把她送回家,在門前輕鬆愜意的告別,然後再約定好下一次見面一樣。

  但誰又能知道,他們剛剛做了一件幾乎改變整個王朝的事情。

  「我……」江清越開口,她覺得現在的情況,她應該說些什麼。

  二皇子微微一笑,溫聲打斷了她的話:「清越,我不求你別的,只希望你以後不要怪罪母后。」

  江清越心裡五味雜陳,她一直覺得,她的性子清冷,對很多事情都已看淡,可是看到二皇子,她才發現,自己還差的很遠。

  二皇子微笑著與她告別,江清越一步三回頭地向外走去,她回過頭,發現他還束手立在宮門口,遠遠的,還能看到他溫柔的目光。

  那一刻,江清越突然之間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但是又有些不明白,那是她的不敢相信。

  洛北急忙迎了上去,然後就開始哭:「您可算回來了,可擔心死我了!嗚嗚!您要是再不回來,我也就不活了!」

  江清越眼神幽深地望著洛北,一開口卻是答非所問:「還有多少人知道我是女子?」

  洛北愣了愣:「什,什麼?」這好像不是歷劫歸來的對話吧?

  江清越眯著眼,然後沉著地說道:「你看到我穿女裝的樣子不夠驚訝。」

  人家二皇子看到她的模樣還裝模作樣地表示詫異了一下,這再看看他!

  洛北:「……」

  江清越回去之前找了一家成衣鋪,換回了男裝,她看著手裡的龍佩,心情有些複雜。

  只要她拿著這塊龍佩去找趙天橋,皇上就能救出來了,但二皇子……

  江清越想到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初次見面時,他還是天真無邪的皇子,帶著對戰場天然的畏懼,像是一個膽小鬼。

  但一路走來,他已經懂得了如何去承擔,已經長成了一個可以管理整個國家的皇子,如果他登上皇位,說不定也會是一位很好的皇帝呢。

  回到了家,林哲遠等人都來了,看到江清越平安回來,都很高興。

  「秀兒呢?」江清越問道。

  林哲遠道:「她這幾日有些不舒服,在家裡休息,就沒讓她過來,她還讓我問你好。」

  江清越點了點頭,陳秀兒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她都已經習慣了,並沒有在意。

  林哲遠便問道:「清越,你這幾天去哪裡了?真是擔心死我們了!」

  洛北也期許地望了過去,他相信,以江清越的本事一定可以見到宣德帝的,那麼是不是說明他們主子也就有救了?

  提到這件事,江清越的目光閃了閃,然後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我們改天再說吧。」

  林哲遠和沈燕娘面面相覷,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江清越這個樣子,也不好多問什麼,點了點頭,兩人就走了。

  江清越已經搬到了周府住下了,周睿安一走,很多事情都壓在了江清越的身上。

  周睿安說,江清越的命令就和他一樣,全權處理一切事務。

  想到周睿安,江清越心裡跟告訴有些煩躁,她曾說過,一定會救他出來的,可是現在面前有個機會,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書房裡,江清越坐在周睿安的椅子裡,桌子上的信件都是周睿安的筆跡,她不禁有些出神。

  她從懷中掏出了那塊龍佩,只要把這塊龍佩交給趙天橋或者關有為,他們一定不會再沉默,都會闖進去救出宣德帝。

  可就算宣德帝出來了,周睿安就能得救了麼?

  江清越很懷疑這一點。

  可是想到在寢宮裡躺著的那個老邁的老人,她又覺得自己很殘忍冷酷,那是她的父親,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害死?還有大太監,不過短短几日的相處,他們對她釋放的善意,已讓她動容。

  那麼多人,她真的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麼?

  如果交出去,那二皇子又該怎麼辦?那個清俊儒雅的皇子,他的未來又該怎麼辦呢?

  江清越覺得頭腦里一片渾濁,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為什麼她要做職業的決定!

  洛北敲門,送來了宵夜。

  江清越讓他放到了一邊,並沒有說話。

  洛北並沒有退下去,而是低眉順目地道:「公子,剛剛趙天橋派人傳話過來,已經無法和貴妃取得聯繫,他現在懷疑貴妃已經遭遇不測了……」

  江清越倏地抬起頭:「你說什麼?」頓了頓,她急忙問道:「那七皇子?」

  洛北沉默地搖了搖頭。

  江清越渾身無力地靠在了椅子了,眼神陰鬱,她抿了抿唇,不用問也該知道,皇后怎麼可能放過七皇子,他才是二皇子最大的敵人,七皇子一死,宣德帝只剩下二皇子一個皇子,無論如何這皇位也是他的了。

  江清越不敢相信,皇后居然敢這麼狠,這麼快就對七皇子和沁貴妃下手了!

  「趙天橋那邊怎麼說?」江清越冷靜地問道。

  「趙天橋說,明日聯繫一眾老臣,不見皇上也要見到沁貴妃和七皇子。」洛北沉著地說道,「屬下想著,如果沁貴妃和七皇子真的遭遇了不測,趙天橋說不定會動用錦衣衛的力量直接闖宮。」

  「闖宮又怎麼樣。」江清越淡淡地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沒了七皇子,趙天橋又有什麼底牌?讓那些大臣跟著反對二皇子?就算是錦衣衛,他們又真的敢聯合一個外戚,去跟皇后、甚至是皇帝做對?更何況,有沒有錦衣衛也不一定呢!」

  洛北一驚,「您是說?」

  「去勸勸他吧,別輕舉妄動了,皇后既然敢對沁貴妃和七皇子動手,說明她已經有恃無恐,這錦衣衛,趙天橋怕是支使不動了。」

  洛北看了江清越一眼沒說話,趙天橋支使不動錦衣衛,但是他們可以。

  周睿安在錦衣衛里經營多年,關係錯綜複雜,就算他不是錦衣衛統領,但是有時候號令,不需要官職,只需要一個人、一句話。

  江清越搖了搖頭:「我們也不行,」頓了頓,她繼續說道:「畢竟我不是周睿安,那些錦衣衛,未必會賣我的面子。更何況,你怎麼知道這些人裡面會不會有些人有別的打算呢?」

  洛北沉默了下去,「公子這次宮裡出來,可是有什麼收穫?」

  江清越被問得無言以對,洛北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主子知道公子進宮之後沒了消息,很是擔心,公子若是有空,明日裡去大牢見見主子吧,也好讓主子安心。」

  洛北說完,便行禮走了出去。

  江清越知道,這是洛北在警告她,甚至是在提醒她,別忘了,她現在是跟誰一邊的。

  周睿安可還在天牢里,她就算不顧及別人,也要顧及周睿安對她的一往情深。

  江清越嘆了一口氣,以前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孑然一身,沒有煩惱,也沒有羈絆,現在她找到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父母,也有了真心牽掛之人,可為什麼煩惱卻也變多了呢?

  江清越躺在床上,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又想到了二皇子,她心裡已經默默地做了決定。

  那個清俊儒雅,會對著她笑得好看的青年,她恐怕要辜負了。

  想到這,江清越就覺得心口一陣悶痛,她的師父告訴她,做人要問心無愧,她珍惜每一個對她好的人。

  二皇子是其中最沒有私心的一個。

  周睿安對她好,是因為心悅於她,她雖然懵懂,卻也給了回饋;只有二皇子,他圖她什麼呢?他別無所圖,而她能回報他什麼呢?只是一句話兄弟情深,可是她卻從來沒有為他做過一件事,倒是他,不顧自己的利益三番兩次的去救她。

  此時二皇子正跪在皇后娘娘面前。

  皇后娘娘一雙眼冷冷地望著二皇子:「你當真為了那個野種什麼都不要了?不要母后,不要這大好江山,甚至連你的性命都不要了麼?!」

  二皇子挺直了腰背,沉聲說道:「兒子並沒有做選擇,求母后諒解兒子的情不由己。」

  皇后聽到這話,揚起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二皇子的臉上。

  「混帳!」皇后怒聲喝道:「簡直荒唐!你明知道她是你的……」

  「所以我只能救她,別的什麼都不能做啊。」二皇子澀然地說道:「母后,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您別讓兒子後悔。」

  「我看你是應該後悔!你知不知道,她是周睿安那一邊的!你今日救了她,明日她很有可能就會帶人來殺了你,殺了你的母后!」皇后娘娘怒聲道:「你的抱負,你的皇位,你都不要了是麼?!本宮怎麼會有你這麼糊塗的兒子!」

  二皇子低頭抿唇不語。

  「你就算是要救她,把她囚禁起來,待我們大事一成,也不遲,你就這麼把她放了,我們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一炬了!」皇后娘娘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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