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吵架(上)
2024-08-16 05:12:15
作者: 何兮
「好了好了,我去幫你查就是了,如果這塊東西真的出自宮裡,一定會有記錄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二皇子笑著說道。
江清越心裡鬆了一口氣,感激地望向二皇子道:「我知道,最近殿下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還拿這樣的小事來煩擾殿下,實在是不該……」
二皇子笑著搖了搖頭,俊逸的面容上滿是真摯的笑意:「我很高興清越能來找我幫忙,看來我的好酒,總算沒白喝,清越也是把我當成了兄弟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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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越聞言,笑著頜首:「對!我們是兄弟的。」
江清越望著二皇子臉上的笑容,這就話承認的卻是很乾脆,兩人相視一笑,頗有些默契在其中。
只是江清越看著此時的二皇子,心情卻有些沉重,周睿安今天可才剛剛跟林哲遠一起在算計定國公府啊……
江清越腳步沉重地往回走,她想的是臨走前,二皇子還親自送她出了府,說是襁褓的事交給他,他一定幫她調查清楚。
他是真的把她當成朋友,可是她呢?她明明知道他馬上就要有難,卻不能提醒他,江清越覺得自己特別的卑鄙。
一方面,她沒辦法出賣周睿安,因為陳家滿門被活活燒死,她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可另一方面,二皇子對她又真情實意,不管皇后和定國公府做了什麼,二皇子是無辜的,但二皇子卻又不能從其中撇清關係。
江清越想到這,就覺得一陣懊惱,也許她剛才並不該去找二皇子幫忙。
可是她又不能回去把襁褓要回來,江清越面對了人生中第一個左右為難的情況。
江清越不知道,二皇子此時是滿腹心事。
和江清越不一樣,二皇子從小就生活在宮中,他看到襁褓的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這塊襁褓絕對是出自宮中,並且絕非凡品,根本不可能像江清越所說的,只是一個宮女或者女官用的東西。
因為宮中的任何東西都是有規制的,什麼樣的身份用怎樣的東西,不可能有人越出這個規矩,二皇子一看江清越拿出來的襁褓他就知道,用這件東西的人,一定是為皇子或公主!
二皇子勸解了江清越一番,說宮中不可能有皇室血脈流落在外,其實與其說是在告誡江清越,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皇室血脈流落民間,這又不是在寫話本!但是二皇子知道,江清越能來找他幫忙,說明這件事她已經調查過,並且有了一定的把握,要知道江清越身後可還有一個周睿安!
周睿安可是錦衣衛統領!就沒出過錯!那麼,江清越還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二皇子突然想到了威遠鏢局被滅門一事,徐天海一直到被判了死刑都沒吐露半個字,可是母后為何突然之間要沒威遠鏢局滿門?如此突然,又這麼猝不及防,難道母后當真不怕事情敗露?還是說,母后不得不這樣做?
不得不說,脫離了母親掌控的二皇子,頭腦還是非常聰慧的,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說不定江清越當真是父皇的骨肉,當年被母后弄出了宮去,就是威遠鏢局動的手,如今江清越又回來了,母后擔心事情敗露,所以先把當年知情人都滅了口,這樣一來,再沒有人知道江清越的身份了?
可是這也不對,二皇子心裡思索著,因為他出生的時候確實沒有別的皇子出生,夭折的都沒有,宮裡沒有秘密,不可能有宮女爬了父皇的床珠胎暗結卻不上報這種事兒。
他還記得,當時清貴妃還在世,寵冠後宮,父皇甚至都很少去寵幸別的妃子,又怎麼會突然有了一個流落在民間的皇子呢?
二皇子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確定一件事,如果說誰有能力從宮中偷走一個皇子,那個人只有他的母后!
二皇子並不打算直接去問皇后,他打算從襁褓入手,去查一查這塊襁褓到底是誰的!
想到這,二皇子精神一震,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
江清越到了家,便回了房間,推開門,就看到周睿安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她本能地蹙了蹙眉頭。
周睿安抬起頭望向她,輕聲地問道:「怎麼,不想見到我?」
江清越淡淡地說道:「沒有,如今威遠鏢局的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你也很快就該官復原職了,怎麼,你明日不用去當值麼?」
「可是我想見你了。」周睿安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坦坦蕩蕩,毫不避諱:「所以我就來了,」頓了頓,他難掩委屈:「我還以為你今日又打算在二皇子府秉燭夜談呢。」
他並不想表示自己在意,但是沒忍住,語氣裡帶的酸味,自己想掩飾都沒辦法。
江清越嘆了一口氣:「請殿下幫了一點忙,總不好再留下來要酒喝。」她也是要臉面的呀。
周睿安:「……」這個意思是真的差點又要留下了?
「我怎麼不知道,你跟二皇子的關係這麼好了?」周睿安眯著眼睛問道。
江清越想了想,然後說誠心誠意地說道:「我也沒想到。」
明明當初她還對二皇子看不上眼的,那就是一個膽小鬼,還沒長大,應該被皇后娘娘寵在手心裡的,可是莫名其妙,現在的關係居然這麼好了?
周睿安眯著眼,第一次重新定義二皇子的威脅,雖然他一直都覺得,二皇子和江清越很有可能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所以他並沒有太在意,可現在的問題是,江清越並不知道啊!
周睿安的危機感立刻就冒了出來:「清越,我覺得,你不太適宜和二皇子走的太近,」頓了頓,他淡淡地說道:「我們的立場跟皇后之間,遲早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周睿安說著,抬起頭對上了江清越的眼神,江清越目光閃了閃,她明白周睿安的意思,這正是她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啊。
周睿安還不知道,江清越已經開始拜託二皇子幫她調查身世之謎了,要是知道了,豈不是要炸了?
江清越覺得先不告訴他。
「我心裡有數。」江清越低聲說道。
周睿安心頭一松,江清越卻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一天,你跟皇后……跟皇上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你會放過二皇子麼?」
周睿安的眉頭狠狠地蹙了起來,他眯著眼,第一次帶著審視甚至是有些冷意的眼神看了江清越一眼。
江清越的這個問題,基本上已經說明了她的態度,她在為二皇子擔心,可是這個問題是不需要質疑的,遲早有一天,他會跟皇上翻臉,到時候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二皇子他當然不可能放過他。
斬草除根,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教,他都知道該這麼做!
但是現在江清越顯然是不認可他這樣的方式!
「清越,你怎麼了?」周睿安忍不住低聲問道,「你不會真的在同情二皇子吧?」
江清越搖了搖頭,「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我最近,不知道很多事情。」說著,她抬起頭看了周睿安一眼:「很多我以為我知道的事情,其實根本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我的身世,威遠鏢局,還有皇上,還有你……周睿安,我的心裡很亂,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我判斷的是不是真的。」
周睿安伸出手將她抱在了懷裡,他知道,江清越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是因為他擾亂了她的視線。
從他開始懷疑起她身世的時候,他做的就是隱瞞,不想讓她知道真相,為了迷惑她,他費盡了心思。
可他的清越,那麼聰慧機敏的一個人,又那麼了解他,怎麼可能沒看出破綻?她看清楚了,卻並有拆穿他,一個人抗起了所有的壓力。
她不願意接受他給出的完美答案,一定要自己去尋找到真相。
周睿安心裡有些難過,她是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可是為什麼,他做的卻好像傷害到她了呢?
「清越,身世就那麼重要麼?一定要知道你是誰麼?有了我,還不夠麼?」周睿安低聲問道:「我會好好對你,好好愛你,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還會有親人,這樣不行麼?」
江清越搖了搖頭:「不行,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我一定要找到它。」
周睿安眼神里的光彩漸漸的黯淡下去,他更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了她,心裡卻在默默地暗道,他不會讓她找到真相的,永遠都不會,因為,他絕對不會失去她。
江清越推開了周睿安,「你早點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如果是以前,周睿安還能耍賴打諢地留下來,但是這次卻沒有,他沉默地回到了隔壁,洛北看到他的那個表情,立刻就跑了。
他們主子這明顯欲求不滿的表情,他可惹不起!
「回來。」周睿安冷冷地喚道。
洛北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走到了周睿安面前。
周睿安道:「皇后那邊的事情,要抓緊時間了。」頓了頓,他眼神一閃:「還有,董成那邊別鬆懈了,快到了用得上他的時候了。」
洛北神色一凜,用的上董成的時候,那只有一個時候,就是起事的時候!
洛北重重地頜首:「是!」頓了頓,他忍不住看了周睿安一眼:「主子,您之前還一直猶豫,覺得現在不是時候,現在這麼著急,可是因為江公子啊?」
周睿安沒有說話,神色淡漠,洛北卻已經知道了答案,暗暗地嘆了一口氣,行禮退下了。
二皇子進宮去了一趟敬事房,不過現在皇后已經被禁足,鳳印也被奪去了,已失了統御六宮的權利,很多人都認為皇后失寵了,已經不可能再東山再起,現在沁貴妃風頭正盛,很多以前聽從皇后的奴才都已經轉投到了沁貴妃。
所以這次二皇子來調查那麼久遠的一件事,並不算順利,幾個奴才也是推三阻四的,這讓二皇子心裡很是不悅。
尤其是有個奴才,為了討好沁貴妃,說話還不太中聽,說什麼後宮之事沒有皇子過問的道理,明里暗裡都是在說二皇子不懂規矩,二皇子氣得,當即發作,打了那奴才的板子。
那奴才被打了個半死,整個敬事房的人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向以仁慈寬厚著稱的二皇子會突然發作。
二皇子冷冷地看著眾人:「正坤宮再如何,也輪不到你們這群奴才說三道四!要是嫌脖子上的腦袋太重了,說一聲,本殿下成全他們!」
這下可沒人敢再開口,二皇子總算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看的記錄。
這陳繡在宮裡也算是個稀罕的玩意兒,因為出量稀少,而且繡法奇特,很多娘娘都喜歡,不過卻不是人人都有,大部分都是清貴妃的,還有少數的,比如說皇后娘娘那有一些,其他的就很少再能查到了。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宮裡大部分的陳繡都是在清貴妃的手裡。
說起來,這陳繡當初能進宮,就是因為得了清貴妃的喜歡,清貴妃特別喜歡這種繡法,宣德帝為了愛妃,便立刻讓陳家開始供應起陳繡起來。
二皇子看到這個就更加疑惑了,他拿到的確實是宮裡的陳繡,可清貴妃只生了寧陽公主一個女兒,並沒有孕育皇子啊,那江清越是怎麼回事?
二皇子又查了清貴妃宮裡的宮女,她身邊有臉面的宮女女官全查了一遍,都沒有找到第二個有孕的。
二皇子不死心,又找了正坤宮的,不過皇后娘娘對刺繡一類的東西並無興趣,便是得了,也不知道收到哪裡去了,畢竟皇后用過的好東西實在太多了。
還有其他的一些,去向不明的,那可就得需要一番時間查找了。
二皇子找了半天,事情比他想像中的更要複雜,便心事重重地出了宮。
現在的宮外也發生了一件大事,大理寺又有人來喊冤了,而且喊的還是十多年前的陳年舊案,正是當年陳家滿門一夜之間被活燒死,陳家的後人來告狀啦!
若是一樁舊案也不至於讓全京城的百姓都驚動,這次陳家後人告的不是別人,正是皇后的娘家,定國公府!
普通的百姓狀告勛貴,這事可就熱鬧了,不少的百姓都去看熱鬧了。
陳家這次出面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說是當年陳家當家人父親兄弟的隔房叔叔,反正關係是挺遠的,但是要硬扯上,也能扯上關係。
關有為對這名叫陳大壯的男子極其和顏悅色,「慢些說,有什麼冤情,都向本官道來。」
陳大壯膽子大了大,就開始哭訴:「定國公府早就看上了我們陳家的獨家針法,非要強行入股,被我……大伯拒絕了之後,就懷恨在心,這才動了殺人的念頭!我那大伯死的慘啊!大人,一家二十多口啊,就這麼被火燒死了!求青天大老爺為小人做主啊!」
關有為又道:「那你為何過了這麼多年,才想起來要狀告定國公府?可是受了什麼人的唆使?」
陳大壯振振有詞地說道:「小人以前也以為是意外,但是我聽說這次威遠鏢局被滅門就是皇后的侍衛統領乾的,小人一想,不對啊,這威遠鏢局和我們陳家一樣,這也太倒霉了,皇后可不就是出自定國公府嘛!一定脫不開乾洗!」
威遠鏢局的案子還沒過去,還正是百姓們最熱門的話題,尤其這事還牽扯到了皇后,如今聽到陳大壯的話,很多百姓們發揮了自己出眾的想像力,把兩個案子聯繫在一起,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陳大壯說的對啊!
這也是周睿安想要達到的效果,兩個極其相似的案子,而且又都與定國公府有關,便是無關,百姓也會覺得這兩個案子有所牽扯,這正是周睿安的高明之處,就算沒有證據,在輿論上便已經先行占據了主動權。
這個時候,就算定國公再怎麼否認,老百姓的心裡卻已經信了大半,這要是以前,定國公府和皇后自然不會在意一群平民怎麼想,可偏偏是這個時候,皇后因為徐天海被牽連,正是敏感的時候,又爆出來陳家的事,便是皇后和定國公府都承擔不起。
一國之母,卻總是和滅門慘案聯繫在一起,這得是個什麼名聲?
當然了,周世子向來覺得,自己是不屑做那種栽贓陷害的事,不過誰讓定國公府自己不乾淨,非要往他的手裡遞把柄呢?再說了,這陳家的事,是不是定國公府做的,也就只有定國公知道了。
關有為當場收下了訴狀,並且讓陳大壯回去休息。
陳大壯走出大理寺,便有一人來接他,有眼尖的百姓很快認了出來,發現那人正是威遠鏢局的大師行林哲遠!
威遠鏢局的人和陳家的人接觸在一起了,京城的百姓們覺得他們好像又了解了些什麼。
二皇子接到消息的時候,立刻勃然大怒,林哲遠也牽扯進去,不用說,肯定是周睿安在後面出謀劃策的,否則他還真不信,憑藉一個林哲遠就能幹出這麼多事。
不過二皇子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這事江清越知不知情?
想到這,二皇子不由得按了按胸口,衣襟里放著的是江清越交給他的半片襁褓。
江清越說這半片襁褓與她的身世有關,很有可能這半片襁褓曾經包裹住她,鬼使神差的,他小心地護在了胸口的位置,可是現在,那個被他小心放在心頭的人,很有可能和他的敵人一起來對付他。
莫名的,隱隱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關有為很快就把陳家的案子稟告給了宣德帝,美其名曰事關定國公府和皇后娘娘,他不敢私自做主,然後宣德帝便讓剛剛官復原職的周睿安配合關有為一起調查陳家的案子。
連錦衣衛都出動了,宣德帝這次是下定決心要調查定國公府了啊。
二皇子在宮門前與周睿安狹路相逢。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睨了周睿安一眼:「還沒恭喜周大人官復原職。」
「多謝殿下,不過臣復職,對殿下來說可未必是一件好事。」周睿安淡淡地說道。
二皇子挑了挑眉頭:「怎麼,周大人這麼肯定定國公府是兇手?」
「是或者不是,只有兇手本人才知,我奉命調查此案,殿下就會這麼叫住我,不擔心旁人會說三道四?」周睿安反問道。
二皇子不甚在意地說道:「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又何懼旁人的流言蜚語?」頓了頓,他裝模作樣地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周大人在帶兵打仗上或許是一名好手,至於這查案嘛,還真可能不是強項,否則清越也不會放著周大人不問,要請本殿下來幫忙了。」
提到江清越,周睿安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眯了眯眼:「殿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還願意去管別人的閒事,當真是古道熱腸。」
「別人的事可能不會管,但誰讓這是清越的事呢?更何況,這又事關清越的身世,她既找了我幫忙,我自然不能不管,」二皇子慢條斯理地笑道:「好了,我也不多打擾周大人了,周大人公事繁忙,只是希望周大人,看在你我好歹共赴戰場的份兒上,去定國公府的時候態度客氣一些,外公他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
定國公受不得刺激,他還敢這麼來刺激他?
周睿安怎麼都沒想到,江清越居然請二皇子幫忙調查自己的身世!她如今對二皇子已經這麼信任了麼?
他這是剛要算計定國公府,回頭二皇子就已經摸到了他後院裡去了!這簡直就是挑釁!
周睿安臉色瞬變,轉身大步離開,他直接去了隔壁找到江清越。
周睿安來勢洶洶,江清越和林哲遠等人正在說話,看到周睿安一臉怒氣地走了過來,林哲遠拽了拽江清越的衣袖。
江清越抬起頭,看到周睿安,隱隱蹙了蹙眉頭,周睿安卻已經走到了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有話和你說。」
江清越剛要拒絕,周睿安便已經拉著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