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真心
2024-08-16 05:11:48
作者: 何兮
他想到了那跑死的七匹馬,還有一路上因為擋了主子的路,而被主子弄死的刺客們,安息吧,雖然死的有點冤,但認命吧。
江清越想了想,覺得這麼讓人誤會周睿安是為美色誤事,不太好,便開口替他解釋道:「其實你們主子也不是完全因為我,他是知道我不會輕易說這樣的話,所以京城一定是出了事,所以才會這麼著急趕回來的,其實,他本人還是很英明神武的,洛北,你不要誤會他。」
洛北天真無邪地問道:「……真的麼?我就知道,我們主子向來是睿智英明的!」
「嗯,確實是,」周睿安應了一聲,看向江清越:「我擔心你一個人在京城,出了事你應付不了。」
洛北:「……」他一大早為什麼要這麼著急闖進來?就是為了看這些的麼?
江清越很是擔心周睿安的形象問題,決定轉移話題:「對了,劉福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周睿安冷笑了一聲:「既然他敢背叛我,就要做好準備,」頓了頓,他看了江清越一眼,見她似乎有些擔心,便笑著道:「沒關係,別在意,除了你之外,沒有別的事能難倒我。」
江清越呆了一下,然後本能地看了洛北一眼。
洛北:「???」他是誰?他在哪?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周睿安摸了摸江清越的頭,轉身大步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啊?」江清越不禁問道。
「進宮。」
宣德帝知道周睿安回來了,立刻發了一通火:「一群飯桶!怎麼這點事都辦不好?那麼多人,連一個周睿安都對付不了!是朕的影衛太無能,還是周睿安當真厲害到如此地步?」
影衛首領沉默地跪在地上領罪,不敢多言。
宣德帝實在是氣極了,竟感到了一陣的頭暈目眩,忍不住扶住了桌子,一邊的內侍急忙過來扶住了他。
宣德帝深吸了一口氣,頭暈的感覺才稍減,內侍憂心忡忡地說道:「陛下,請御醫過來看看吧?龍體要緊啊。」
自從宣德帝知道寧陽公主被調包了之後,宣德帝的身體就出了問題,可能是當時他該過震驚生氣,導致有了頭暈的毛病,只要一生氣,便會犯病,只是宣德帝不讓聲張,誰都不敢多言。
宣德帝還沒說話,外面守門的太監便進來稟報:「周睿安求見。」
宣德帝當然不可能在周睿安面前示弱,很快便讓人把他帶進來了。
周睿安一見到宣德帝,便抬手行禮,宣德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怒聲說道:「你還敢回來!」說著,便把手邊的茶杯給扔了出去!
茶杯落在周睿安的腳邊,茶水潑了出去,周睿安面不改色:「臣問心無愧,自然敢回來面見皇上!」
宣德帝看著周睿安這副冷靜自若的樣子心中就有氣,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晉王一樣,好像無論什麼事都無法撼動他的情緒,晉王總是那樣冷靜,便是情緒外露,也只是露出豪邁爽朗的大笑。
每當晉王騎術或是劍術獲得了好成績之後,他都會大笑,仰頭走過,而他們的父皇,用那樣欣慰慈愛的眼神看著他。
後來晉王死了,先皇悲痛欲絕。
可是不管是欣慰的,還是傷心的,先皇的表情,從來沒有對他表露過。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寧陽公主的事刺激到了他,宣德帝最近總是會想起父皇和晉王。
此時看到與晉王那麼相像的周睿安,宣德帝不由得竟有些恍惚。
「陛下,既然有人告了我,我願意與他當面對質!」周睿安沉聲說道。
宣德帝便道:「去叫韃靼四皇子過來。」
周睿安這麼一走便是兩個多時辰,其中洛北派人去打探動靜都沒有消息傳來,江清越等的著急,心裡也越發不安起來。
他們不知道宮裡的情況,就不能貿然行事,可是又擔心周睿安在宮裡會不安全。
洛北想的比較多:「江公子,你說我們主子會不會已經被害了?」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江清越狠狠地瞪了一眼:「別烏鴉嘴!你們主子是那麼容易就能被害的?」
洛北急道:「可是這都這麼長時間了,我們主子怎麼還沒回來呢?」
「你先別著急,這事不是個小事,怕是耽誤了,你放心,皇上現在還殺不了你們主子,皇上是個要名聲的人,如果不是證據確鑿的大罪,他是不會輕易動他的。」江清越不知道是寬慰自己還是寬慰洛北。
就算江清越理智知道,周睿安可能沒什麼事,可是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焦急地渡著步子。
可奇怪的是,天都快黑了,宮門都要落鎖了,周睿安也沒有回來,這下江清越也坐不住了。
「我去找二皇子打探一下消息。」
二皇子自從開始辦差之後,就不住進宮裡了,而是住在了外面的皇子府中,江清越直接去了皇子府,但二皇子居然不在府里!
皇子府的下人都認識江清越,知道她在二皇子面前很有臉面,便把江清越客客氣氣地請進了府里。
江清越心裡實在焦急,可是除了二皇子之外,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等著,直到天黑了,二皇子也沒回來。
「你們二皇子去哪了?」江清越問皇子府的管家。
「回江大人的話,這主子的去處奴才又怎會知曉?」管家不慌不忙地答道。
江清越一看這個時間,也不好再待下去,便打算先回去看看情況,萬一周睿安已經回去了呢?
江清越起身告辭,管家把人送走之後,便就去宮裡送消息去了。
江清越回去之後,周睿安還是沒有回來。
洛北道:「我剛剛派人去聯繫我們在宮裡的內線,但是現在消息卻傳不進去!」頓了頓,他一臉著急地說道:「現在宮裡已經被戒嚴了,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主子會不會……」
江清越沉聲道:「先別慌,先看看情況再說,二皇子也沒在府上。」
宮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洛北跺了跺腳:「這可怎麼辦是好?主子在宮裡會不會出事啊?」
「這樣,我們再等一等,等天全黑了,如果他還沒出來,我便去夜探皇宮!」江清越沉聲說道。
洛北一驚,然後本能地開口:「不行!」頓了頓,他稍稍地冷靜下來,更是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行,江公子,您不能再出事了,這皇宮內院可不是那麼好探的,若是您也出了事,我們主子回來了還不得瘋了?」
江清越也知道這麼做太冒險,可是她實在很擔心周睿安,這種擔心讓她有一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宮裡是不會讓外臣留宿的,這根本就不合乎規矩,便是皇子,到了年紀也要出宮擇府,所以周睿安沒有回來,留在宮裡卻生死未卜,江清越和洛北才會這麼著急。
但是現在他們卻根本不知道裡面的情況。
天一亮,江清越又去二皇子府里打探消息,這次江清越恰好碰到二皇子回府。
二皇子看到江清越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過來:「清越,你是為了周睿安而來的吧?」
江清越微微頜首,仔細打量了二皇子的神色,發現他滿臉的倦色,但神色卻還算平靜,心裡稍稍的放下了心。
「是,二殿下,世子爺從昨日進宮之後就沒出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還請二殿下指條明路!」江清越誠懇地說道。
二皇子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江清越一眼,江清越心裡略微有些不安,周睿安真不會出事了吧?
二皇子卻開口了,淡淡地說道:「先進去再說吧。」
江清越心裡忐忑,更莫不清楚二皇子的態度了,但是她現在已經走投無路,只好跟著他一起進了府。
二皇子一進大廳,便吩咐一旁的下人:「折騰了一夜,都沒有好好吃點東西,去,讓人送點東西過來。」頓了頓,他看向江清越:「清越來的這麼早,想必也沒有用飯,正好陪著我一起用一點。」
江清越有求於人,只能耐著性子,二皇子便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似乎真的累壞了,並沒有再開口。
直到早飯送了上來,二皇子這才帶著江清越移步到桌旁。
像二皇子的身份,吃飯都講究食不言,所以他用飯時是不能說話的,這麼一折騰,江清越的耐心即將告罄,終於在江清越要忍不住的時候,二皇子放下了筷子。
「清越,我自認待你不薄,在柳州的時候,你救過我,我也很感激你,能給你的體面,我也都給了你,還不止一次的上書替你請求封賞,但為何你卻始終還是待周睿安更為親近呢?」二皇子看著江清越直白地問道。
江清越愣了一下,是真的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二皇子會問這個問題,對上他認真的眸子,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二皇子對她確實是不錯,不說恩重如山,但是能給她的體面和賞賜都給她了,但是她卻始終無法對他效忠,二皇子又不傻,自然看出了她的態度,所以便會這麼一問。
其實想想,二皇子也沒做錯什麼,以前在柳州的時候,二皇子表現出來的貪生怕死,畏懼上戰場,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在戰場上廝殺的,更何況他出身尊貴,無法面對這樣的情況實數正常。
除了不夠英勇果敢之外,二皇子做的很多事,其實是配的上他的身份的,只能說,他的身份局限了他的行為,作為一位皇子,他的行為其實是無可厚非的,比如說當時營救被俘的蘇良義,再比如說,後來重新調查貪墨案,這些二皇子都做得極好。
雖然做這些事,二皇子有著自己的目的,但是以他的角度來看,他這麼做是沒錯的。
只是看著自己器重的屬下,一門心思對周睿安,他心裡也是有些意難平的吧?
所以江清越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回答他道:「殿下,是因為人與人之間,除了體面和恩賞之外,還需要真心吧。」
二皇子微微錯愕了一下,旋即不由得低頭苦笑:「清越啊清越,你可知,全天下大概只有你才會這麼回答我了。」
江清越誠摯地說道:「殿下直言問我,我自然要直言回稟陛下,不敢欺瞞。」
二皇子心下卻微微一嘆,「我好像今天才真正的了解你,清越。」
江清越是那種,別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別人的人,而二皇子,他身處高位已經太久,身邊的人都是為了賞賜對他盡心盡力的辦差,對於辦的好的,他自然要給與賞賜,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但這套固有的模式對江清越沒有用,也難怪,得不到她的真心了。
二皇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所為何事,沒什麼大事,昨天我和周睿安都在宮裡,今天我們一起出宮的,估計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家了。」
江清越眼睛一亮,也不再問昨晚發生什麼事了,直接站起身就告辭了。
「多謝殿下告知!」
二皇子輕輕頜首,看著她轉身離去,眼神微微一閃,喃喃自語地說道:「可是從來沒有人教過我,什麼叫做真心哪。」
江清越回到家,周睿安也是剛進門,洛北正在跟他說話:「江公子剛剛去二皇子府打聽消息了……」
周睿安眉頭一蹙,江清越便回來了。
江清越看到他急忙問道:「怎麼樣?到底出了什麼事?昨天不是進宮對質了麼?怎麼會這麼久都沒回來?」
周睿安拉著她坐到一邊,表情卻有些難看:「你別著急,我沒事,有事的是皇上。」
江清越愣了一下,「皇上?」
「昨天皇上叫拓跋剛來與我對質,結果突然昏倒了,昏迷不醒,當時拓跋剛也在,我擔心他會走漏了風聲,便把消息壓了下來,就是太醫都是悄悄地宣進宮的。」周睿安解釋道。
江清越這才明白,宣德帝的身體狀況很重要,如果他的身體出了問題,拓跋剛又看到了,說不定會影響和談的進行,萬一韃靼趁著宣德帝病重起兵來犯,大靖就危險了,所以當時他就把拓跋剛留在了宮裡。
「後來皇后叫了二皇子過來,二皇子也知道事情的輕重,親自守在皇上的寢宮外,還好皇上只是一時怒極攻心,早上的時候便已經清醒了過來。」周睿安說道:「當時事情發生的突然,來不及傳遞消息,讓你擔心了。」
江清越鬆了一口氣,「那你的事?」
周睿安搖了搖頭:「無礙,本來或許還有點麻煩,但這次我幫著遮掩消息,又跟皇上辯白了一遍,不會有事的。」
江清越蹙了蹙眉頭:「我就擔心這事怕是沒那麼簡單,這劉福這麼久才露面,怕是拓跋剛還留有後手。」
「你放心,他知道的事情不多,翻不出大風浪來。」周睿安說著,眼神便是一閃。
江清越看著他的神色,腦子裡靈光一閃:「你要動手了?」
周睿安微微錯愕地看了她一眼,真是不知道她的腦子是怎麼想的,他什麼都沒說呢,她便已經看出了他的意圖來。
周睿安微微一笑,上前握住了江清越的手:「真好,我當機立斷決定入贅了,否則,把你放在外面,我當真是要寢食難安了。」頓了頓,他不禁問道:「你如何看出我要動手了?」
「宣德帝的身體出了狀況,若是他真的不好了,把皇位傳給二皇子,到時候你再想起事,可就沒那麼名正言順了。」江清越面無表情地說道。
就算當日晉王的死有蹊蹺,做錯事的也是宣德帝,人死燈滅,如果宣德帝死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再追究了,畢竟沒有人去追究死人的過錯,這個時候周睿安再起事,便成了亂臣賊子。
以周睿安的性格,他不會讓自己陷入這麼尷尬的境地的。
周睿安點了點頭:「我是有這個想法,只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兩人說著話,洛北就一臉詭異地走了進來。
「主子,江公子,剛剛二皇子送來了不少東西,說是,說是給江公子的。」洛北說著,悄咪咪地看了江清越一眼,眼神憤慨。
江清越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我?送的什麼東西?」
送的東西那可就多了,珍貴草藥,還有綢緞布匹,還送了一柄長槍過來,江清越一看到那長槍便愛不釋手,銀色的槍身,紅色的瓔珞垂掛,槍尖銳利無比,江清越一眼便喜歡上了。
來送東西的人道:「殿下說了,這些不算什麼多珍惜的東西,但是他的一片真心。」頓了頓,他接著道:「殿下又說,江大人想必此時也是脫不開身,就不必去謝恩了,江大人肯收下東西,便是謝過他的恩典了。」
周睿安:「……」
江清越笑呵呵地點了點頭:「那你也替我謝過殿下!」
下人見江清越收的痛快,便也是微微一笑,拱手道:「小人告辭。」
一邊的洛北在那嘀咕:「這都是糖衣炮彈,糖衣炮彈啊!」
周睿安面無表情地看著江清越愛不釋手地摸著槍身,「你剛才,真的是去二皇子府打探我的消息的?」
江清越眨了眨眼,語氣篤定:「那是自然!」
周睿安輕哼了一聲,看著江清越摸著長槍,心裡懊惱不已,他送了馬,怎麼就忘記送武器了?他只是想著,江清越回到京城了,在他的羽翼下,不會出危險,所以才大意了,結果就給了二皇子可乘之機。
江清越只是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二皇子對這個真心的執念還挺深,她並沒有覺得什麼,但是周睿安顯然不這麼想。
這兩天周睿安天天的躲在書房裡,然後又跑出去了好幾天,終於神神秘秘地拿回來了一柄長槍。
「這可是我親自畫的圖紙,找的最好的工匠,用精鐵打造的,和你以前用的那個一模一樣!比那些個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強多了。」周睿安一臉嫌棄地說道。
江清越好笑地接了過來,一臉無奈的樣子,「對了,你還要停職多久?威遠鏢局的案子還是沒有進展麼?」
「我知道關有為還在秘密調查,不過進展很緩慢就是了。」周睿安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幕後之人,敢這麼大手筆的在京城作案,一定是有恃無恐,一個關有為怕是查不出來什麼。」
「那怎麼辦?」江清越狐疑地問道:「還有我的身世,那半片的襁褓查到線索了麼?」
周睿安點了點頭:「我正要和你說這個事,我已經找了人去看過,那半片襁褓上的刺繡有些不尋常,怕是有些來歷,我已經去找了解這種繡法的繡娘了,我一會就帶你去見她。」
江清越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兩人很快就出了門,江清越還心情很好的牽出了小白。
周睿安帶著江清越來到了城西的一處宅子前,周睿安停住了馬。
「就是這了。」
兩人翻身下馬,一起走了進去,外面有人把守,看到周睿安請了一個安。
「你們退下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過來。」
看守的護衛退下,周睿安推開門,領著江清越走了進去,裡面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臉上帶著一絲的惶恐,看到有人進來,不禁瑟縮了一下。
「大娘,你不要怕,我請你過來,只是有些話想要問你。」周睿安淡淡地說道。
周睿安已經努力做出溫和的表情,但他天生便是一副冷淡高貴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安慰作用,反而讓人覺得像是在威脅。
江清越也不是那種走親和路線的人,於是她想了想,開口道:「你只要說出你知道的,我們是不會為難你的,不過你若是有所隱瞞,看到他了麼?錦衣衛統領,弄死個把人什麼的,都不算事。」
「是是是,民婦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太太連忙說道。
周睿安看了江清越一眼,然後從懷中拿出了那半塊襁褓。
「這上面的刺繡你可認識?」周睿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