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一物降一物
2024-08-16 05:09:53
作者: 何兮
林哲遠扶住江清越,滿臉關切:「清越,你沒事吧?」
江清越搖了搖頭:「我沒事。」
「你為什麼要放跑他們?」周睿安冷聲問道,一雙深邃的眸子裡滿是怒色,「這沈燕娘捨身救你,清越也不惜被她挾持,只為將她放跑,倒真是郎情妾意,一對真心實意的有情人啊!」
林哲遠聽到這話,倏地回過神來,這要是被周睿安誤會,他們威遠鏢局和刺客裡應外合可就不好了。
「公子,這,這只是個意外,清越絕對不是有意的……」林哲遠說著,就拼命地給江清越使眼色。
江清越沉默了一下:「沈姑娘不顧自身安危來救我,此乃深情厚誼,我不能不報。」
周睿安眯著眼睛:「報恩?呵,上次我就奇怪,以你的武功,一個沈燕娘怎麼可能就這麼逃了?沒想到竟是清越憐香惜玉!」
江清越抬起頭,臉上坦然:「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沈姑娘,雖是暫時誤入歧途,但生性直爽,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姑娘,」頓了頓,她道:「我覺得,我與她甚是有緣。」
周睿安冷笑了一聲:「看來我應該早日把她抓回來,好成全了清越的一片真情。」
「這倒是不必。」江清越慢悠悠地說道:「我與沈姑娘雖是頗有些淵源,但我們立場不同,為了保護周公子,我不會與她過多糾纏。」
開玩笑,被你抓回來,沈燕娘還有命在麼?
周睿安的神色並沒有變好,反而更怒:「清越這麼說,倒是讓我愧疚不安,若是因為我耽誤了清越的終身大事,我如何擔當得起?」
「那,」江清越眨了眨眼:「那我去把她找回來?」
「你敢!」
江清越覺得這些當官的,可真是麻煩,到底要人怎麼做,真是陰晴不定,口是心非。
林哲遠捂著受傷的肩膀,生無可戀地望著二人。
「公子,清越,你們別吵了,我們還是趕緊換個房間吧,這刺客都來了兩次,說不定這次沒有成功,一會還會再來呢?」林哲遠說道。
江清越和周睿安對視了一眼,這才不再吵下去,雖然江清越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是在吵架。
他們找到掌柜的換了一個房間,掌柜的麻利的給他們換了,對於房間裡的一片狼藉都沒多嘴問一句。
換了房間,三人坐在一起,江清越看到林哲遠的傷口,便拿出了傷藥要給林哲遠上藥。
行走江湖的,都會帶些跌打損傷的傷藥。
周睿安冷眼旁觀:「林鏢師,我勸你還是要考慮清楚,免得一會沈燕娘突然冒出來,拿著鞭子跟你爭風吃醋,這就不太好了。」
林哲遠一臉莫名:「什麼爭風吃醋?」
周睿安上前,接過了江清越手裡的藥,親自給林哲遠上藥,林哲遠受寵若驚的。
周睿安道:「能是什麼,還不是清越在外面惹得風流債,讓人家姑娘找上門來了?」
「還有此事?」林哲遠興致勃勃,笑著道:「還真沒看出來,清越,無事,若你真的有心,等回了京城,我稟明了師父,讓師父為你做主主婚,我們威遠鏢局娶媳婦兒,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嘶……」
林哲遠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周睿安把傷藥倒在了傷口上,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了看周睿安,想著周睿安出身顯赫,能給他上藥,已是屈尊降貴了,他就別再挑剔了。
江清越覺得頭大,她可不希望擺脫了周睿安的懷疑,轉頭就要去娶媳婦兒了。
「先不說這個了,周公子,看來這幕後之人開始著急了,今天的那個蒙面人,武功明顯高過沈燕娘,定不是普通的人物!」江清越說道:「看來這鄭縣已經不宜久留,我們明天一早就趕快離開吧。」
那個蒙面人一己之力能在周睿安和林哲遠二人的手下撐了那麼久,當真非同一般,如果再來幾個這樣的人物,他們恐怕也撐不住。
提到蒙面人,林哲遠的表情微微有些凝滯,他很快點頭:「清越所言極是,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一起上路。」頓了頓,他看向周睿安:「公子,這蒙面人武功高強,我看我還是和你們一起上路吧,彼此也有個照應,不然我不放心。」
江清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大師兄原來是不打算跟我們一起走的麼?」
林哲遠有些尷尬,然後毫不猶豫地把周睿安給出賣了。
「不過現在出了這事,我肯定不能讓你們單獨上路的。」林哲遠說道。
江清越點了點頭,「大師兄,你走鏢多,江湖經驗豐富,這蒙面人是什麼來路,你可能猜出幾分?」
林哲遠眼神微閃,他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頓了頓,他有些掩飾地說道:「江湖中,能人異士奇多,我不知道也是正常,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林哲遠說完,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江清越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頭。
周睿安不禁若有所思地說道:「他有事瞞著你。」
江清越看了他一眼。
周睿安繼續道:「看來他也沒那麼信任你,這威遠鏢局到處都透著詭異,就連林哲遠,看似正直坦率,卻也有不願人知的秘密,你留在這裡,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隱瞞的,無非就是這蒙面人的身份,能讓他如此顧慮頗深的,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刺客與威遠鏢局頗有淵源,他身為大師兄,想要維護威遠鏢局的名聲,也無可厚非。」江清越不甚在意地說道。
周睿安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笑容,唇邊的梨渦深深地凹陷進去,卻帶著一股別有深意:「你說的不錯!我們這次化整為零,雖不知道其他人的狀況如何,可來對付我們的,是沈燕娘和這蒙面人,這樣的人物江湖上也不是遍地都是吧?這說明,這幕後主使之人,定是看破了我們的偽裝!」
「知道你的計劃的,也就只有當時的幾位鏢師,最近天氣嚴寒,道路不好走,他們卻能這麼快的時間裡打探清楚我們的具體消息,如果他們真有這個本事,我怕是也走不到這裡了!」周睿安冷笑著說道。
江清越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周睿安的意思,他是在說,他們的隊伍中有內奸,有人放出了消息,所以這些刺客才一找一個準兒。
江清越不是林哲遠,如果是林哲遠,此時肯定會為威遠鏢局辯解,畢竟知道江清越計劃的除了威遠鏢局的鏢師,還有洛北和劉福,這兩人可是周睿安的人。
但江清越不可能這麼維護威遠鏢局,所以她沉默不語,並沒有開口。
「這威遠鏢局也委實有趣,先是陳赫武明明看出問題,卻假裝不知,恰好刺殺我們的刺客還與威遠鏢局有關,一個小小的鏢局,卻隱藏了這麼多的秘密,倒真是讓我始料未及。」周睿安最後說道,說著,他抬頭看向了江清越:「你呢,你一身武藝,投奔威遠鏢局當一個小小的鏢師,總不會也對此一無所知吧?」
此人真是不死心,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試探她一下,真是討厭。
「威遠鏢局一日三餐,頓頓有肉。」江清越開口:「便是普通的見習鏢師,每月也有三兩銀子的月俸,我了解這些就足夠了,其他與我無關。」
周睿安錯愕了一下,這個理由,還真的是挺真實的。
兩個房間的格局是一樣的,江清越看向周睿安:「你睡床還是我睡床?」
周睿安本能地回答:「能不能一起睡?」
江清越看著周睿安的那個眼神,已經從震驚變成了唾棄,周睿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孟浪。
但周睿安和快就理直氣壯:「一起睡怎麼了,這樣才能方便你保護我!還是,清越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與人同床共枕?」
江清越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不是,我只是擔心沈燕娘去而復返,看到我們,又說我始亂終棄。」
周睿安:「……!!!」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周睿安把花心大蘿蔔趕到了小塌上,自己睡了床,江清越無所謂,反正只要不是一起睡,怎麼都行。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林哲遠就過來敲門了。
「我們還是早點走,別引人注意,畢竟王平陽還等著討好你這個侯門公子呢。」
江清越點了點頭,就看向了周睿安。
自打林哲遠進門,周睿安就已經醒了,他閉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旋即睜開墨色的眼睛,已經清醒。
江清越心中閃過一絲的疑惑,周睿安這個人,氣度不凡,文武雙全,看著也是出身富貴,可卻和一般的達官顯貴不一樣,這麼早,林哲遠就來敲門,他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反而第一時間就清醒了過來,就像是一種本能。
也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怎麼會有這麼多矛盾的地方。
其實她還是對他的身份好奇的,只是她總覺得,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知道了,也許那才是大麻煩的開始。
三人收拾妥當之後就悄悄地離開了客棧,這次他們是騎馬離開的,前幾天就已經準備好了,就為了早點方便離開。
這幾天天氣依舊很冷,但是雪已經小了許多,只是還飄著細小的雪花,三人策馬奔騰,向柳州趕去。
越接近柳州,黑衣人的活動就越加頻繁,短短五日竟然遇見了三撥的刺客,且對方的武功也是越來越高強,江清越三人竭力反抗才勉強擊退了他們,饒是如此,周睿安還是受了傷。
這一日,三日到了柳縣,這裡已經是柳州境內了,大軍就駐紮在城外,守護著柳縣的百姓。
周睿安並沒有立刻就去軍營,而是選擇在柳縣安頓下來,先打探一下情況再說。
周睿安拒絕了林哲遠住客棧的建議,而是帶著他們來到了城內的一間民宅里,他輕車熟路地推門走了進去。
房子不算大,也有三個房間了,只是看樣子有些年頭了,而且一看就是很多年沒有人住過的。
周睿安的目光掃過房子,眼中居然閃過了一絲的懷念,江清越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房子對周睿安來說有什麼特別的嗎?
「先打掃一下吧,再買些吃的回來,咳咳。」周睿安忍不住低咳了一聲。
要說周睿安會受傷,那還是為了救江清越,在打鬥的時候,本來江清越是護著周睿安的,結果險些被蒙面人擊中,周睿安卻替江清越挨了一掌。
不過好在周睿安身體強壯,內力深厚,並沒有傷及性命,只是沒有受到良好的治療,拖了好幾日,不時的便有些咳嗽。
「再去找個大夫。」江清越接口。
她是有些懊惱的,她身為鏢師本應該保護周睿安,最後卻被他保護了,這對她來說算是一種恥辱。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到了柳州城內,但林哲遠並沒有提出離開的原因,否則按照契約上所寫,到了柳州,護送任務便已經完成了,但現在周睿安受傷,他們就這麼走了,委實有些不太仁義。
周睿安不置可否,然後看了江清越一眼。
江清越不明所以,所以沒有動。
周睿安忍無可忍:「我受傷了,身體虛弱。」說著還咳嗽了兩聲,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江清越:「……」
那蒙面人怎麼就沒打在她身上呢?怎麼就讓周睿安救了她呢?
江清越忍耐著上前,扶住了周睿安,把他扶進了房間裡。
林哲遠看著他們二人的背影,眼神憂心忡忡,讓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他的心裡真的很慌啊,比刺客來了還慌!
江清越把房間收拾了一遍,房子長時間沒人,都是灰塵,而且周睿安還挑剔得很,擦過一遍的桌子不滿意,她足足擦了三遍,周公子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不太願意麻煩清越的,但我現在有傷在身,不能親力親為,否則我就自己動手了。」周睿安把人支使的團團轉,最後還這麼說。
江清越能怎麼辦?
「他救了我,他救了我,他救了我。」江清越默念,然後繼續:「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如此反覆十遍,才壓下了想要和周睿安大戰一場的衝動。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了之後,林哲遠也回來了,帶回來了一個大夫,而且還給江清越帶回來了一份醬肘子,江清越立刻就把林哲遠引為平生知己。
大夫給周睿安把了脈,周睿安便搶先一步道:「大夫,我這傷是不是得靜養?需要好好照顧?」
老大夫看了看周睿安,心裡一顫,這人看著一臉兇相,三個大男人,一個一個都不像普通人,他別是進了什麼賊窩了吧?
他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既然這人這麼說了,那他就順著他說唄?反正到時候他按傷開方就行了。
「是是,最好是靜養,身邊也不能離了人照顧。」老大夫顫顫巍巍地說道。
周睿安就看了江清越一眼,對著老大夫和顏悅色:「如此就麻煩大夫了。」
總算是逃過一劫!保住小命了!老大夫鬆了一口氣,開了方子,就忙不迭地跑了。
江清越很自覺,拿著方子就去買藥煎藥了,看得周睿安非常滿意。
周睿安吃完了藥,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林哲遠看向江清越:「清越,你守著公子,我先出去探探情況,算一算日子,章五他們也該到了,我出去迎一迎他們。」
當時江清越的法子,讓眾人兵分幾路,按照不同的路線出發,最後在柳縣集合,但是他們並沒有約定好在哪裡見面,林哲遠便想去找一找人。
江清越道:「大師兄還是我去吧。」頓了頓,她道:「一會周公子醒了,你總不想讓我跟他單獨待在一起吧?」
就不怕他們打起來?
林哲遠神色一凜,萬一江清越一個忍無可忍,把人給揍了……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林哲遠點了點頭,江清越提著自己的長槍就走了出去,她不擔心她把周睿安給揍了,她擔心自己忍無可忍,把他給毒死了!
江清越腳步輕鬆地在縣城內轉悠了起來,這縣城不大,又是邊關,如果有陌生人來一定會引起注意,她特意放慢了速度,把城裡都轉遍了,但是還是沒有看到章五等人的身影。
一直到天黑,江清越還去了酒館吃了吃了一頓飯,足足吃了兩盤肘子,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江清越一回去,就看到林哲遠生無可戀的臉,「清越你總算回來了!」
江清越狐疑地道:「怎麼了?」
林哲遠的臉上有些狼狽,還蹭著灰塵,平時林哲遠覺得自己是大師兄,向來注意形象,可是今天這一身的塵土,到底怎麼回事?
「還不是公子?」林哲遠一臉哀怨地說道:「你走後沒多久他就醒了,然後就開始折騰了,說是要喝粥,我就去給他熬粥,結果他說沒有肉,後來又該吃藥了,我就給他熬藥,他說藥苦,這藥哪裡有不苦的?可是他就是不吃,我看老李家的小孫子都沒他這麼鬧騰過!」
老李是威遠鏢局的守門人,有一個小孫子,今年五歲,長得虎頭虎腦,性子卻頑皮,在威遠鏢局裡沒少闖禍。
江清越眉頭一沉,簡直是胡鬧!她把林哲遠手裡的藥碗搶了過來,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清越,你冷靜一點,我沒什麼,別跟公子吵架啊!」林哲遠急忙說道,連忙跟了上去。
江清越走到床邊,周睿安正半臥在床邊,她直接把藥塞到了他的手裡,周睿安不為所動,挑眉看了看她。
江清越面無白地看著他道:「柳州物資匱乏,你浪費的這些藥材,放在軍中怕就是救命良藥……」
她明明沒說什麼譴責人的話,偏偏聽在耳里就有一種心虛之感,浪費了這藥材是罪大惡極一樣。
周睿安咬了咬牙,一臉糾結地把藥給喝了。
林哲遠鬆了一口氣,他是慣操心的,尤其是自己的保護對象,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定會過意不去。
林哲遠小聲提醒:「粥,還有粥呢!」
江清越一臉的不耐,她怎麼就淪落到要哄孩子的地步了呢?
周睿安豎著耳朵,聽到了林哲遠的話,等著江清越過來哄他吃飯。
不過半響,江清越都沒有動靜,而是轉身對著林哲遠道:「大師兄,我出去的時候,見城中還算熱鬧,買了不少吃食回來,這一路風餐露宿的,都沒怎麼吃好。」
林哲遠一臉高興,有點吃就是好事啊,尤其是下午的時候,伺候那位祖宗,他簡直是身心俱疲。
江清越確實買了不少好吃的,光是肘子足足就有五斤,由此可見江清越對肘子的獨特熱愛,還買了醬牛肉、燒雞等食物,林哲遠到了把食物熱了一下,然後食物的香氣就溢滿了房間。
「我還買了酒,雖不能多喝,不過這個天氣,小酌一番,暖暖身子也是好的。」江清越說著,就給林哲遠斟了一杯酒。
林哲遠喝了一口,五官舒展開來,「清越,你也吃。」
知道江清越喜歡吃肘子,特意把一大盤肘子都放在了江清越的面前。
江清越非常滿意,兩人把酒言歡,吃得滿嘴是油,周睿安被冷落在一邊,聞著食物的香氣,那個心情……就別提了。
林哲遠被他折騰的夠嗆,他折騰人的也挺累的啊,這麼一會早就餓了,可是那兩個人一點都沒有要給他分一點的意思,簡直太沒眼色了!
林哲遠比較有良心,還想著周睿安:「周公子,要不要也吃一點?你還有傷在身呢,不吃東西怎麼行?」
說著,就特意夾了一碗肉出來,要給周睿安送去。
周睿安臉色稍緩,這是個懂事的。
林哲遠剛端起來,就被江清越給攔住了。
江清越一本正經地說道:「公子剛喝完藥,必須要忌口,大油大葷之物,都不能入口,免得衝撞了藥性,耽誤了公子的傷勢,我們就罪難可恕了!」
林哲遠一聽,覺得有理,又把肉放了回去:「還是清越考慮得周到,看我,差點耽誤了公子養傷。」
周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