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阿杏許久不見姚沁，心裡的不安和惶恐早就積壓了一肚子，這會兒見到姚沁，委屈和眼淚是怎麼憋也憋不住。

  姚沁又何嘗不是呢？她只要一想到她替自己擋下了那麼多冷槍暗箭，就愧疚得難以自拔。

  「阿杏，好姑娘，委屈你了。」

  姚沁不說這句話還好，這句話一出口，阿杏便從飲泣慢慢轉變成了嚎啕大哭。

  姚沁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像是哄嬰兒一般，輕輕地誘哄著。

  七葉站在一旁，也不由得被眼前這一幕打動了。眼眶紅了又紅，是既感動又羨慕。

  

  「姚娘子，山上風大，咱們下山去吧。」

  眼見著夕陽落在了山後半個腦袋，阿杏的哭聲依然沒有停止。柯吉不得不開口勸阻。

  姚沁回過神來看向柯吉：「你主子怎知道我在這裡？」

  「公主差人將您的信轉送到了我們將軍手上。」柯吉據實以告。

  姚沁神色一黯，心裡對趙怡寧的厭惡又多了兩份。但更多的，則是惱恨自己竟然覺得趙怡寧還有些良心。

  下山的時候，因著姚沁臉色深沉，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柯吉斟酌半晌還是小心翼翼開口：「將軍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擔心您受了風寒。」

  姚沁嘆息了一口，到有些感念梁開濟的留有餘地了。

  依照他以往的性子，知道自己寫信給趙怡寧，是為了談一談施彥，只怕是親自上山將她捉回去關起來，罰禁足了。

  如今他的行事做派，真的與前世大相逕庭。也確實如他所說，他一直再改。

  「聽說您家老夫人受了刺激暈厥了？」

  姚沁主動岔開話題。

  柯吉點點頭：「不過現如今已經好了，將軍回去後，老婦人看見將軍，哭了一場就好了。只是聽說您也來了都城，便想見一見您。」

  「見我？」姚沁有些意外。

  這位梁家老夫人，前世今生，對姚沁來說都是很陌生的存在。只聽說也是出身西南的大家閨秀。祖上在前朝便是出身大族的，一直延續至今仍是鐘鳴鼎食的人家。

  梁老夫人和梁家老太爺也是少年夫妻，且是梁老太爺高攀她。梁老太爺本是兩老夫人父親的部下，非常得她父親器重，後來乾脆將最寵愛梁老夫人許配給了他。

  這梁老太爺也很爭氣，一路靠著敢打敢殺的作風立下了汗馬功勞，被先皇親封為護一品護國大將軍。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梁老太爺年輕時行軍打仗受了凍，除了梁開濟的父親這一個兒子，便再沒有其他子女。

  誰知梁父自幼厭惡舞槍弄棒，反倒是在讀書上頗有天分。梁老太爺雖然覺得可惜，但也不強求。

  只是在梁父與和安公主婚後生下樑開濟時，便時時將梁開濟抱在身邊養。以至於，梁開濟年紀輕輕就成了有勇有謀的少年將軍。

  只是，梁老太爺身有痼疾，前兩年撒手人寰，魂歸故里了。撐起梁家的只有梁開濟，梁開濟「死了」，梁家也就完了。

  難怪梁老太太會暈厥，痛失愛孫是一方面，眼看著亡夫生前打下的一磚一瓦即將消失殆盡，自己卻無能為力是另一方面。

  柯吉在前引路，一行人從後山的小路徑直下了山。行至半山腰，沒了山頂樹叢的掩映，姚沁徹底看見了莊子的全貌。

  這是一座遠比青山別院還要氣派的大宅子。五進的院落，無論是前照後壁、還是超手遊廊和各色拱門，修葺得是整齊又氣派。

  不僅如此，東西跨院也是美輪美奐。花園、果園子、校場……

  阿杏也忍不住讚嘆：「嚯，比咱們青山別院氣派、貴氣多了。」

  「那可不，這可是我們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專門仿照老婦人故鄉的祖宅為她老人家建造的。」

  柯吉這幅與有榮焉的模樣，看得阿杏直翻白眼。

  姚沁猜想著，定是阿杏和柯吉這段時間的相處有了一些摩擦。她安撫地拍了拍阿杏地手。

  「真沒想到，梁老太爺和梁老婦人的感情這般好。」

  姚沁本意是分走柯吉的注意力，不讓他和阿杏發生爭執。

  但柯吉卻是認真了：「何止是老太爺、老婦人感情好。夫人和老爺感情也好。我們梁家最是出情種了，姚娘子若是肯看看我們將軍，定是能明白的。」

  最後一句話，柯吉說得頗有些哀怨。姚沁眼神微閃，沉默著避而不答。

  阿杏見自己姑娘被擠兌：「所謂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我家姑娘就是喜歡桃子，那林檎就算再好，又能怎樣？」

  「你！」柯吉氣惱不已，他最是看不得自家將軍受委屈，可是又礙於姚沁不好發作。

  乾脆甩了甩袖子閉上嘴，一言不發地專心帶路。

  七葉跟在一旁沒有說話，但她一向玲瓏心思。這會子也總算看明白了，只怕這位新夫人心裡沒有她家將軍。

  可是從這幾日的相處中，她看得出姚沁是個不一般的。無論心胸氣度，還是文思才情，足以與她家將軍相配。做梁家的主母，是夠格的。

  兩刻鐘的工夫，幾人終於順利下了山。

  走過一條羊腸小道，便來到了梁家莊子的大門。大門外的場地很是寬闊，大門上掛著一排大燈籠。

  姚沁可以想像，等到夜裡這一排大燈籠同時被點燃時，是多麼的亮堂。

  剛行至門口，還未來得及踏上台階。大門便從裡面被打開了，出來的赫然是梁開濟。

  他一步步走來，眼睛直視著姚沁，幾乎要看到她的心裡去。

  姚沁愣在原地，那日不歡而散，著實是因為她的遷怒。

  他走後，姚沁也是略有自責，趙怡寧的所作，和梁開濟有何關係呢。因而這會子，姚沁心裡多少有些惴惴。

  「柯吉不會辦事，該叫人抬了滑杆去接你的。」梁開濟似乎忘了所有的不愉快，他攏了攏姚沁的罩衫。

  「腳痛嗎？晚上，我著人給你捏捏腳，府上有定好的捏腳師傅。」

  姚沁恍恍惚惚地看著他，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那直愣愣的模樣，逗笑了梁開濟。

  他牽著姚沁的手就往裡面走：「我先帶你去梳洗，奶奶要見你。你莫緊張，奶奶她最是疼愛小輩的。」

  許是山頂的風太冷，他的明知不問，他的有意安撫都讓姚沁心裡一暖。

  「我不怕的。」

  梁開濟腳步頓了頓，隨後笑道：「嗯，你最是討人喜歡，奶奶一定會喜歡你的。」

  柯吉看著幾日來終於展顏的自己將軍，不免鬆了一口氣。總有一天，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吧。

  梁開濟帶著姚沁回到自己院中：「今日突然，還沒有給你備下院子。這是我的院子，平時除了灑掃的婆子和小廝，也無甚人過來。你就先在這裡梳洗吧，衣裳我倒是叫人臨時準備了一套。」

  姚沁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裡，院子裡並沒有什麼花花草草，整個都被裝成了練武場。

  東西廂房的門都關著，正房被兩扇屏風一分為三，起居室和書房分布在兩端，中間則是用飯的廳堂。這倒是和姚沁屋子的布置很像。

  「平日裡來的不多，這裡有些簡單，日後成了親，都按照你喜歡的布置。」

  「到時候，我把這練武場撤了，也種些枇杷、青梅、臘梅，就像青山別院那樣可好？」

  梁開濟刻意地討好，恰如其分地熨貼著姚沁的自尊心。

  頭一次，她不再和他針鋒相對，而是輕輕開口：「好啊！」

  梁開濟的笑容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仿佛在確認是不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