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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子心中苦

2024-08-15 17:55:15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即便是對萇離而言,這樣的消息絕對是個晴天霹靂。眼前少年不過十三歲而已,一夕之間他就從翩翩少年郎變成一個瘸子,即便不是儲君,他也難以面對此事。

  這時桑梓湊到萇離身邊,壓低聲音道:「夫人,今日涉事之人已被全部看管起來,奴婢這就去徹查此事。」

  萇離心裡十分明白,查出幕後指使也不能還弘兒的腿,但此事決不能就這樣算了。 「去吧。」

  「弘兒如何了?」李稷人還未至榻旁。

  知道太醫不敢開口,萇離回答道:「好好走路是不能夠了。」

  李稷在一怔之後,瞬間暴怒:「伺候太子的人一律五十大板,打完了再仔細審!」

  「都下去吧。」看著萇離黯然神傷,李稷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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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萇離不記得自己上次這般看著兒子睡顏是何時的事情。

  李稷率先開口道:「仗,咱們已經替弘兒打完了,他無需做馬上天子,一條腿而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知道這是李稷在安慰自己,萇離開門見山地問道:「以弘兒資質,可以抵消他身體殘疾嗎?」

  「弘兒性子溫厚,做個仁君也是極好。」

  李稷的顧左右而言他已表明他的態度,李弘已經不是他心中合格的儲君了。

  萇離頓時心猶如刀絞,最是無情帝王家。她明白即使李稷容得下一個瘸子繼承大統,可作為兄弟,其他皇子可以眼睜睜看著一個資質平庸的瘸子登上大位嗎?

  李弘資質平庸,她一直都知道。就算有李稷全力維護,他也未必能壓得住兄弟們的覬覦之心,何況自己離世之後?於儲君之事上,無人可以左右李稷的心意。來日繼承大統之人必須是他的兒子,可從另一方面來說,也不是他的兒子。

  恍惚間,萇離想起了大長公主。是了,這皇家就是個狼窩,弱者是沒資格活下去的。

  看到萇離的神情,李稷明白她心中所想。「綰綰,勿要胡思亂想,自己的身體要緊。」

  李弘從昏迷中醒來後,就變得沉默寡言,不願見人。父母去看他時,李弘顯得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行差踏錯一步。

  這樣的李弘,愈發讓萇離心疼不已,可她也說不出什麼日子總要過下去的話,因為這樣的事根本就過不去。就像自己當年,旁人說的她都明白,可那又如何呢?痛苦始終都在自己身上,旁人分擔不了半分。

  更何況李弘也並非全然是自己看到的那副模樣,稍有不順便肆意責打宮人的事情早已傳至萇離耳中。

  自幼養尊處優的太子爺經歷如此劇變之後,總要有幾個出氣筒的,就連李稷在內,大多數人似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有萇離對此憂心忡忡。

  如此作為已是犯了李稷的忌諱,李稷自己固然不是什麼好脾氣,肅庸也做過他的出氣筒,可那也是肅庸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自己有了什麼過失,才會被他借題發揮,事後安撫總是有的。無緣無故責打宮人,甚至是自己動手,這絕非李稷會做的事情,哪怕他曾經是個混世魔王,也不曾欺凌過弱者,其實萇離自己也很不恥這樣的行徑。

  嚴查之下,那日的事情的確就是意外,處置再多得人也是於事無補。李弘在得知此事後,不僅愈發性子乖張,還開始了怨天尤人,抱怨命運不公。

  至此,萇離也覺得失望。如今的太平盛世,是包括自己在內多少人的畢生心力才得來的。李稷是以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氣魄才將這天下重新歸於一統,即便李弘將來只需做個守成之君,如此經不住事也實在難堪大任。

  這樣的心思,萇離不曾流露出半分,這些年的母子情分終究不是虛情假意。可她知道即便李弘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若要在天下和與李弘之間做選擇的話,被捨棄的一定是李弘。

  面對李弘近來的性情大變,李稷的置若罔聞讓萇離確定,他已經動了易儲的心思。

  有一日她終是同李稷說起了此事。「十郎,弘兒他……」

  作為枕邊人,綰綰近來又開始變得貪睡,李稷自然察覺到了,自己說過要護她一世周全,有些事不需她勞心勞力。「只要你在一日,他就還是太子。」

  「可……」

  「平心而論,弘兒是個好孩子,可他不適合做儲君。這是缺點不假,卻不是罪過,我到底還是他的父親。」

  帝後的體己話即便是御前之人也不會知曉。所以在外人看來,即便太子殿下如今廢了一條腿,可聖人待他一如當初,倒是昭獻皇后對太子的管束愈發嚴厲。

  萇離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她要努力為李弘掙得一個善終的機會。多年朝夕相處,所以即便李稷那樣說了,萇離也不能徹底心安。何況在自己的約束之下,李弘的乖張行為儼然有愈演愈烈之勢。這樣下去遲早會釀成大禍。李弘若是耗完了父子情分,他就能體會到李稷的冷酷無情。

  李弘終究還是儲君,即便如今落下殘疾他也不可能一輩子躲起來不見人。傷筋動骨一百日,現下百日已過,他不能再躲著不見人了。

  自李弘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他變得敏感多疑,只覺得所有人都在應一種異樣的眼光看他。正因為如此,他整個人顯得暴躁易怒,對諸位太傅也不似往日尊重,曾經勉強過關的課業,也隨之一落千丈。

  一日,因為李弘毆打東宮屬官,在大發雷霆之後,萇離便病倒了。

  桑梓實在忍不住勸道:「夫人,太子如今成了這個樣子,聖人那裡怕是早就……這些年您對太子不曾虧待過半分,如今更是耗盡最後心力,意圖保全他,這已是仁至義盡了。有些事情人力不可違,您何必為難自己呢?」

  想起郭喬臨終前的叮嚀,萇離心中酸楚無比。「我也知我如今所做一切都是徒勞,除非弘兒的腿能恢復如初。可是桑梓,他終究是我的孩子,十郎把他交給我了,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往死路上走呢?」

  事到如今,桑梓也只好硬下心腸來。「夫人,您的孩子早就沒有了。方才太子離去之時,他看您的眼神,可不是孩子看母親該有的眼神。只怕在太子耗盡父子情分前,您與太子的母子情分就先耗盡了。」

  「我的孩子?」萇離嗤笑一聲,道:「這些年來許多事,我不曾問過,可不代表我毫不知情。我的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聖人應該最清楚不過。」

  「您……」桑梓震驚不已。

  「但我不能,也不會怪他。以我當時的身體狀況,十郎還能如何呢?在孩子與我之間,他會作何選擇,這需要問嗎?」兩行清淚從萇離眼中緩緩落下。「他機關算盡,可到頭來我還是一無所有,可見是老天有眼。」

  因有太子負傷之事,萇離特意吩咐自己四十歲的壽宴不必辦了,李稷卻不願如此。相持幾日之後,最終只是按以往慣例,不必熱鬧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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