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妄為
2024-08-15 17:55:06
作者: 柴托夫司機
紫宸殿內天雷勾地火的場面裴宥自然不知,不過這一聲怒吼他聽得一清二楚,好不容易才強忍住笑意。當初阿渃說這二人能鬧到雞飛狗跳,曾幾何時他還不信,現下他是不得不信,這二位才是真的活寶兒。
御前的人都清楚,事情不會就這樣結束,一切只是開始。
一個時辰後,有寺人前往裴府傳聖人詔令,說是那幾位美人並非是賞給裴宥的,而是交由他犒賞軍中將士的,畢竟軍中尚未娶妻之人不少,這幾位從前都在宮中,進退有度斷不會出紕漏,可於相夫教子,掌事理家上到底是差了些。所以還要勞煩裴夫人好好教導了,再安排嫁人。
阿渃是聰明人,自然知曉這其中深意。從前學的是如何做婢妾,如今要學如何做主母。既然人已經打發出去,那自己好好教導就是,畢竟她們也是身不由己之人,沒必要為難她們,為人妻子總要好過為人妾室的。
在宮中跪了多時的裴宥還是未能得進家門,因為迎接他的依然是阿渃的怒火。
「幾位美人是聖人犒賞軍中將士的,你回來也不說清楚,你是何居心?!」
知道這是阿渃是在為聖人挽尊,所以裴宥很自覺去往叔父家借住。
裴相在仔細打量過侄兒之後,就語重心長地道:「安心住下就是,你媳婦的靠山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多謝叔父。」裴宥深施一禮,聊表謝意。
與裴宥同輩的堂兄弟們挨個過來,明里暗裡地向他表示安慰,裴宥全然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萇離知道李稷今晚不會想見自己,所以晚膳便沒有等他。眼下時辰不早,卻不見李弘的人影。「讓人去看看,弘兒為何還沒回來?」
采葛知道此事終究瞞不住,更何況聖人就是要讓皇后知道,於是硬著頭皮道:「回夫人,聖人今日親自接了太子下學,然……然後帶著太子去了舊邸,還說……說……」
「他說什麼?」誰都看得出萇離儼然有七竅生煙之勢。
「聖人說,您要是不去接他,他就不回來了。」
「好!有本事他就別回來!」這一回萇離真的是怒了。
看著怒不可遏的萇離,就連一向最是沉穩的采葛也實在忍不住吐槽,聖人,就您幹的事情,說出去都沒人信。
一夜過去,李稷確實要來一出離家出走的戲碼。
因為隔日是朝會的日子,可眾人依舊不見聖人,只有肅庸對外說聖人龍體欠安,停朝一日。
消息傳來的時候,一隻羊脂玉簪直接被萇離扼斷在手裡。「我到底何德何能嫁了他這麼個玩意!」
周遭之人不僅大氣都不敢喘,還很自覺地集體裝聾作啞。
好在李稷還知道太子的學業不可耽誤,雖然帶著兒子離家出走,但特命幾位太傅去舊邸給太子授課。
李稷唯一做的件人事,也不能抵消萇離的怒火。「桑梓,你去一趟舊邸。」
「您……您吩咐就是。」只有桑梓自己知道,她此刻是怎樣的欲哭無淚。
「素來都是婦人帶著兒子回娘家,他這是哪出?那是他的娘家嗎?!舊邸上至今寫的還是妘府!既然他這麼有出息,那別回我的地方!」萇離牙咬切齒地道:「原話告訴他。」
如此這般的結果就是,李稷鐵了心要跟這婆娘斗到底。「肅庸,讓人把門口的牌匾撤下,換成興慶宮,從今日起這裡是朕在長安城內的別宮。」李稷又對桑梓道:「你回去告訴那婆娘,如今這裡是老子的地方,跟她沒關係了!」
肅庸與桑梓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頭嘆氣,夫妻十餘年,為何還能這麼鬧。
李稷得到的回覆是:「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別回來!」
萇離一怒之下的結果就是,時隔多年之後,她再度主持朝議。那些大抵猜到真相的人對此三緘其口,只當聖人真的龍體欠安。
不過還是有來火上澆油的,萇離把積蓄已久的怒火全部撒在了他們頭上。「這麼想見聖人就去興慶宮上朝!休要在我面前聒噪!」
幾日過去,李稷儼然一副閉關修煉的架勢,對朝政不聞不問,好在有萇離看著,到底是一切平穩。
朝臣們心明眼亮,除非必要,否則絕不在昭獻皇后面前提及聖人。帝後鬧到這個地步, 終究要有人出來勸和。
這一日,沈燕婉來看望萇離,出言勸道:「再如此鬧僵下去,旁人會議論是姐姐把聖人趕出去的。」
萇離仍舊余怒未消,冷笑道:「有些人不是盼星星盼月亮,盼著自己有個懼內的名聲嗎?好啊,我成全他。」
沈燕婉搖頭失笑的同時,也不再勸。
李稷這樣肆意妄為,終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讓他付出代價之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李弘雖然畏懼萇離的嚴厲,可與學業無關的時候,母親對他還是很好的。自記事以來,他從不曾這麼久不見母親,年幼的他到底還是思念母親的。
這一日,李稷正在陪兒子習字。
李弘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阿耶,咱們何時回宮啊?」
提起此事,李稷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走了這些天,那婆娘不來接自己也就罷了,對自己和兒子都不聞不問,非但如此選秀之事還在如火如荼,她當真是要翻天了。「宮外住著不好?為何要回去?」
「可是兒已經好幾日不見阿娘,兒想她了。」李弘眼巴巴地望著李稷。
看著兒子可憐兮兮的神情,李稷緩和了語氣。「你看看她有想你嗎?自你在此住下,她都不來看你。」
李弘的小臉立刻皺作一團,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過後,李弘終究還是說出了心裡話。「阿耶,您是不是被阿娘趕出來了?」
四下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只聽得見風吹過的聲音。
李稷顯然沒料到兒子會如此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愣在原地。
發現李稷的神情不對,李弘拉著他的衣袖道:「阿耶,您若是真把阿娘惹惱了,兒回去替您把阿娘哄好,可好?」
深呼吸過後,李稷才開口道:「你娘再無法無天,也不敢把你老子掃地出門!」說完,直接起身走人。
旁邊的肅庸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有些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在李稷入住舊邸一個多月後,萇離才姍姍來遲,而她來此的原因也不是來接李稷回去的。
過幾日有好幾國使臣抵達長安,按說李稷要對他們一一召見。鑑於李稷現在儼然撂挑子不乾的架勢,他自然是不會見的,如今已有儲君,完全由萇離出面到底於禮不合。因此萇離是來接李弘去接受使臣朝見。不過她人既然來了,終歸是要同李稷打照面的。
看著父母對彼此怒目而視,李弘蹭到萇離身邊道:「阿娘,阿耶知道錯了。」
「你說什麼?!」李稷果然怒了。
這是李弘第一次承受父皇的怒吼,此刻他快要哭了。
「肅庸,先帶太子下去。」萇離語氣平靜。
這樣的吩咐,肅庸不可謂不感激涕零。
萇離施施然地落座。「恭喜十郎。」
「什麼?」李稷還未反應過來。
「當初朝思暮想給自己弄個懼內的名聲,如今多年夙願達成,難道不該恭喜?」
李稷狠狠瞪著她,並不開口說話。
「既然已經得償所願,是不是該回去了?」萇離又道。
「所以你今日是來接我回去的?」
看著李稷的神情,萇離強忍住笑意。「算是吧。」
「算是吧?!」李稷很是不滿。
「十郎曾答應過我不會把我一人丟下,如今看來,算不算十郎食言?」
看到李稷並不接口,萇離將一份名冊放到他面前。「既然十郎不想回去,那在此住著也好。這是各家舉薦上來的貴女,十郎且看看有沒有心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