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之言

2024-08-15 17:53:47 作者: 柴托夫司機

  「如何?」郭喬剛出宮門,周鶴齡便立刻迎了上來。

  郭喬搖頭嘆息道:「昭獻皇后早已不是初入長安時的她了。我的意思她都明白,只是我看不出此次的事情她要如何處置。」

  周鶴齡道:「可現在上書聖人也來不及了啊。」

  「那倒不用,我雖看不出皇后打算如何做,但我可以確定她不會大開殺戒。」郭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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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相當真?」

  「當真。」郭喬語氣篤定。

  之後的幾日,仿佛事情從未曾發生過一樣。萇離如常處理政務,不僅對自己案頭那一堆奏疏留中不發,對博陵崔氏也只是封禁其府邸之後,再未有任何處置。

  直到冬至祭天那日,萇離當著百官的面燒了那堆留中的奏疏,並當眾表示只懲治首犯,不牽連其他。頃刻之間,朝野上下從人人自危變得一片祥和,甚至還有不少人稱讚昭獻皇后仁善之至。

  郭喬對身邊的周鶴齡道:「我說得如何?」

  周鶴齡道:「皇后陛下何必要對自己外家如此不留情面。」

  這二人都明白,萇離這一番操作下來,朝中無人會為博陵崔氏求情,曾經風頭無兩的博陵崔氏就此徹底落寞。

  「難道周相以為,昭獻皇后需要外戚才能立足?」郭喬道。

  「如此也好。昭獻皇后權勢過大,到底容易傷了她與聖人的情分。」周鶴齡點頭稱是。

  從匈奴降而復叛到最後平定,李稷從前線送回長安的批覆全都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到沈燕婉平安誕育李稷的第五子時,白水東岸的戰事雖然膠著,卻也不復此前不利局面。因為此子的誕育,萇離雖未給沈燕婉晉位,給的賞賜卻很是豐厚,不僅親自為孩子主持洗三,連滿月酒也是極盡熱鬧,為祈前線戰事順利,孩子的名字便定為李祺,取吉祥之意。

  這些年來宮中妃嬪們早已明白,自己討不到聖心也無所謂,能得昭獻皇后另眼相看也是一樣的。

  李稷離開已有半年,萇離對他的思念愈濃。睡在兩人曾經日日同床共枕的床榻上,她愈發渴望李稷的懷抱,於自己而言那才是這世間最安全的地方。

  兩人私下的書信從不提及戰事亦或是朝政,有的只有他們互訴衷腸。李稷不僅會在信中講述他沿途所見,更會時不時地讓人送來萇離從前不曾見過的小玩意,並說日後一定帶她前往白水以東去看看。

  翻過年後,戰事節節勝利,眼見有結束之象。此時,朝內卻有件大事要辦,從會試到殿試,按照慣例應該在兩月之內結束,可這兩月之內聖人無論如何都回不來。

  前陣子昭獻皇后代行祭禮,朝臣們已是咬牙忍耐。眼下再讓她主持殿試,朝臣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於是乎,在某日朝會之上就有人提出,今年會試也安排專人謄抄試卷後,再行閱卷。

  朝臣們打算拖延時間,不給自己主持殿試的機會的心思,萇離一清二楚。說實話,她並不想主持殿試,她對自己當初在含元殿內整整跪了一日還記憶猶新。雖說她不必跪著主持殿試,可坐在那裡一日不得起身也不是什麼好差事。

  故而,萇離對此毫無異議。她也正好藉機,將方弘濟從通州直接調回長安,出任從五品禮部員外郎。因為時間匆忙,所以方弘濟自己先行前往長安,其夫人和子女未與他同行。

  方弘濟懷中忐忑的心情入宮謝恩,不知這六年來她過得好不好。縱使遠在通州,他也聽聞這過去六年昭獻皇后盛寵不衰,如今一紙調令就能將他從地方調回長安,成為開國以來會試最年輕的副主考,可見她如今權傾朝野也是真。但方弘濟也明白,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尊榮權柄從不是她心中所念。無論旁人如何說,有些事情總要自己確認過後才能心安。

  不湊巧的是,方弘濟入宮後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到萇離。

  早在李稷御駕親征之前,大長公主就已纏綿病榻多時。上月妍娘病故,大長公主的病體愈發糟糕,萇離對她的探望,從半月一次改為了三日一次。

  萇離將試過溫度的湯藥送至大長公主面前。「三月之內聖人定能凱旋歸來,屆時您就能見到翁主了,所以還請您千萬保重自身。」

  大長公主接過湯藥卻不飲下,直接置於一旁。

  「李十郎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他不會為難阿柔,日後也定會善待阿柔,可他是不會讓我見阿柔最後一面的。」話到此處,大長公主輕蔑一笑,又道:「他能報復我的手段無非就那麼幾樣。」

  知曉大長公主所言不虛,萇離一時也沒了下文,李稷若是執意跟誰過不去,那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勸的,更何況還是面前這位。

  大長公主卻在此時放緩了神色,看著萇離道:「倒是你,若是只為替李十郎挽回些面子,你也不必這般親嘗湯藥。」

  萇離還是將湯藥送至大長公主嘴邊。「若無您指點歷練,便不會有今日的我。」

  「但凡知道我對你做過什麼的人,必不會認為你這是什麼好話。」大長公主到底還是飲下了湯藥。

  「是不是好話倒在其次,但的確是實話。」說著萇離送上漱口的清水。

  這時,大長公主屏退左右。「你我都知道,我沒有多少日子了,那我也同你說些實話。」

  「您說就是。」

  「據你上次小產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可你的肚子仍是沒有動靜,只怕你是不能生了。」

  萇離自嘲一笑,道:「您這可真是實話。」

  大長公主並不理會,而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李十郎再如何長情,你也要為自己考慮。所以無論何時,你都不可放鬆手中權勢,否則,你失勢之時便是你的死期。」

  「多謝。」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大長公主唯一一次真正在為自己考慮。

  「你沒有霸著李十郎不放,此舉有利亦有弊,這不必我多說。如此局面之下,後宮只能有安分守己的人,你不是心慈手軟之人,這些事情無需我教你。」大長公主突然抓起萇離的手,緊緊盯著她的雙眼道:「既然你能容忍旁人為李十郎生兒育女,那便為自己物色一個養子。這個孩子資質如何,能否繼承大統都不重要,把這個孩子牢牢握在手中才是第一要緊事。反正以你的身體,必不會走在李十郎後面,身後之事無需你操心,沒有你的庇護,廢立太子於他而言不過須臾之間,你只需在有生之年保全自己就是!」

  大長公主愈發激動,話音剛落便直接暈了過去。

  妍娘已離開人世,萇離只得吩咐如今近身伺候大長公主的人小心服侍,又囑咐了留守太醫,一旦情況不好即刻入宮報她。

  之後,萇離才起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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