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靜好
2024-08-15 17:53:14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讓肅庸去召執失善光即刻入宮後,李稷便把自己鎖在偏殿內。在殿門關上的那一刻,淚水從他的眼角緩緩溢出。「綰綰,我到底還是讓你一無所有了。」
當李稷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儼然一副歡欣鼓舞的樣子,就連肅庸都未曾看出任何端倪。
更不必說萇離也被這個消息驚得不知所措,毫無心力去注意旁的事情。以至於李稷說要為她腹中胎兒祈福而大赦天下,都未能引起她多大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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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李稷自己知道,這並非只為隱瞞真相而做的戲,他真正目的是為綰綰祈福,更是平復自己對綰綰和對她腹中孩子的愧疚。作為夫君他奪走了心愛女人做母親的所有希望,作為父親,他要用自己孩子的性命為他的母親續命,以此來盡孝道。如此選擇李稷並不後悔,身為君王,有的是女人願意為自己誕育孩子,但綰綰只有一個。
在不知綰綰壽數有限的時候,李稷知道這個孩子一定可以留住她,如今已知真相,這個孩子不僅留不住她,還會成為她的催命符。自己是做過太子的,所以他深知為儲君的種種不易,且不說他的母親註定沒有機會看著他長大成人,失了母親又沒有外戚支持的太子決計坐不穩東宮。
雖然執失善光聞詔後就立即入宮了,可直到傍晚時分,他才見到聖人。眼下是單獨召見,執失善光便已瞭然,此次召見必然是隱秘之事。
李稷直接問道:「前陣子吩咐你辦得事情如何了?」
執失善光當然知道李稷所問何事。師回朝之後,聖人於某日秘密交代他,尋遍天下除皇后以外的異瞳之人,無論男女老幼格殺勿論,聖人此舉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在聖人登基的第三年,就有個異瞳之人自稱妘氏後人,召集人馬意圖興兵作亂。好在那時還有很多人是見過妘氏的異瞳是何等模樣,所以此人很快被人拆穿,他召集的那些烏合之眾也隨之被剿滅。為免日後再有人用異瞳大做文章,既然這世間妘氏後人只有昭獻皇后一人,所以異瞳之人也只能有皇后一人,哪怕旁人的異瞳與她不同。
「回陛下,人已經派出去了,只是還未有任何消息回來。」 執失善光道。
「沒有消息也正常,世間哪有那麼多異瞳之人。」李稷道:「今日朕召你前來,是此事有了些變故。」
「請陛下吩咐。」
「異瞳之人還是要找的。只是男子格殺勿論,女子全部留下,還要毫髮無損地送到朕這裡來。」李稷眼中狠戾令人心頭髮寒。「若是泄露半個字出去,你這腦袋也就不必再留著了。」
執失善光神情明顯一滯。「臣曉得輕重,請陛下放心。」
都說女人懷孕,口味會一改從前。此事李稷以前只是聽過,這一回他算是真正領教了。以前對甜食幾乎不碰的人,如今卻喜歡上了甜食。然而綰綰對甜食的要求,那是過甜過淡都不行,一定要是那種淡淡的清甜。
看著綰綰飲下一口核桃酪,李稷道:「長安城裡數得上的甜食,你可都吃過來了,沒一家你滿意的。」看到那哀怨的眼神,李稷話鋒一轉又道:「反正做魚的廚子已經被你逼瘋一個了,不差再添幾個。」
「不好吃。」把核桃酪塞回到李稷手中,萇離期期艾艾地道:「我想吃十郎之前帶我去的那家炙羊腿。」
然而李稷到底還是一句話點了炮仗。「你前幾日不是還說,炙烤的東西油膩,看著就沒胃口嗎?」
這回連肅庸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哀怨了,馬上湊上前來道:「夫人想吃什麼儘管開口。奴婢這就著人去買。」
結果炙羊腿端上來的時候,萇離突然就眼淚汪汪地看著面前那盤羊腿。「上回十郎給我片的羊腿,我都沒有吃上幾口。」
此言一出,不用李稷吩咐,肅庸已經把片羊腿的刀送到了他手裡。
任誰都看得出萇離很是珍視腹中的孩子,何況是身為枕邊人的李稷,看著綰綰每日期待孩子降生,他心如刀絞,可他不能有半分異樣,他必須要讓綰綰相信,自己與她一樣期待孩子的降生。
雖然期待孩子的降生,可萇離自有思量。「聖人自是想要個嫡子的,可我卻希望這一胎是個女兒。」
「您的擔心也是應該的。」桑梓自是知道她的苦心。「所以您愈發要好好保養,無論男女,由您多看護他幾年總是好的。」
「我擔心的並非只是身後事。宮裡沒有子嗣的妃嬪那麼多,誰不希望有個兒子作為指望,哪怕是養子也是個指望。」萇離道:「可做儲君不易,給李十郎做儲君更不易。」
知曉自己有身孕的當日,萇離就免了闔宮妃嬪每月僅有的兩次請安。她明白腹中的孩子對她們而且絕對是個不小的刺激,倘若真是個男孩,那對整個後宮而言是怎樣的一種絕望。只要自己的兒子存在一日,她們所有人的兒子就永遠是當王爺的命,尤其是對育有兩子的韋貴妃而言。故而萇離免了眾人請安,不僅是為了好好養胎,也是為了與她們少見為好,相安無事。
然而沈燕婉終究是個例外,她還是很樂意來看她的萇姐姐,對自己馬上要當姨娘甚是高興。
這一日,在沈燕婉離開之後,桑梓道:「夫人,您可是在盤算於日後把孩子託付給沈貴嬪?」
萇離搖頭道:「孩子交給她我固然放心,可此舉是毀了燕燕的一世安穩。再者說日後她若有了自己的孩子,該如何是好?」
「那您是希望聖人親自撫養了?」
「於失了生母的孩子而言,這是最好的安排,更何況是東宮太子?」
桑梓道:「也是,養在聖人身邊您是最放心的,想來聖人也放心。」
「皇權之爭我已經看得夠多了。此事根本非人力可免,我所能做的唯有表面相安無事罷了。」萇離苦笑道:「世上有哪個皇帝毫不提防太子?」
「您總有操不完的心。」桑梓忍不住抱怨道。
「比之從前許多皇后,我已經算很好了。」萇離的確有需要自己操心的正事。「齊王留下的姬妾子女,聖人如何處置了?」
「從前待遇不變,也允許他們留居齊王舊邸,只是所有人不再有皇族身份。」
「也罷,於他們而言這是最好的結局了。」萇離又問起了旁的事情。「郭先生快回來了吧?」
「的確。這次不比上次出使西夏,回來時還有東越的公主,自然慢些。」桑梓道。
「先生去年辛苦,若非我有著身孕,是該親自去迎他的。」
「旁的也就罷了,這些事情上聖人何時辦得不漂亮了?」桑梓寬慰道。
萇離莞爾一笑,又道:「去告訴貴妃,東越和親公主入宮時,由她代我出迎,以示鄭重。再去告訴賢妃,冊立東越公主為正二品妃,賜號睦,其他的事情她看著辦。」
「是。」桑梓明白,如此位份和封號都有目的。
懷著身孕,萇離自然不在三月射典上露面。為了綰綰免受來往恭賀之擾,李稷更是下詔,外命婦若要入宮向昭獻皇后請安,需奏請他同意才可入宮。
如此一來,能到萇離面前之人所剩無幾。阿渃自然位列其中,而且李稷讓裴宥轉告她,她就不必請旨入宮了。
阿渃挺著六個月的肚子在自己面前晃悠,萇離忍不住吐槽:「裴宥竟也放心讓你到處亂跑?」
阿渃道:「有什麼可不放心的,我一向好動阿姐是知道的。趁著如今還能動,才要多走動呢,不然月份大了可就真不能來看阿姐了。倒是阿姐,一定要好好養著才是。且不說頭三月不穩當,阿姐的身子又不好,萬萬不可大意。」
「你就不用再提醒我了。」萇離沒好氣地道:「我這輩子都沒覺得自己像如今這般金貴過。」
阿渃抿嘴偷笑。「這樣也好。想來姐夫最近不會拿阿姐尋開心了。」
「自認識他以來,他就沒像如今這般消停過。」
「恐怕不止吧?阿姐近來肯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與在府里時差不多。」
「我懂了。」阿渃意味深長地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