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在長安

  臨行前，萇離與周成珺，方弘濟等幾名親信交代了一番。因為此行是李稷的秘詔，所以她不便說明此行的目的。

  「大人，您一定要親自跑這一趟嗎？」方弘濟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引得周成珺難免多打量他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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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萇離回答，周成珺接口道：「眼下邊地不穩，都護大人親自跑這一趟定然是要緊的事情，咱們好好留守鄴城就是，但萬望大人一路珍重，多帶些可靠的護衛。」

  「周刺史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免得各位擔心。科舉改制一事，還望方司馬多多費心，於參加科舉的眾人而言，這不是件小事。」萇離道。

  「請都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竭盡全力辦好此事。」方弘濟起身道。

  「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萇離道：「我不在的時日裡，就有勞周刺史在鄴城坐鎮了。」

  周成珺也起身道：「請大人放心，下官定不負所托。」

  面對萇離的突然到訪，何晏十分意外，略微寒暄過之後，萇離便直接表明來意。

  這下何晏完全是一頭霧水。「末將有一事不明。」

  「講。」萇離當然知道何晏要問什麼。

  「若與西夏開戰，繞過釣魚城從其他地方進攻也未嘗不可。可怎麼選都不該是下官鎮守的朔方啊？」

  「我是讓你秣兵歷馬準備開戰，可我幾時說是與西夏開戰了？」

  何晏看著面前輿圖，道：「您是要拿回河西五郡？」

  「不是我要拿回來，而是聖人要拿回來。」萇離道：「吐蕃盤踞於此日久，如今該讓他們還回來了。」

  何晏領兵多年，已然明白了此役的意圖。「聖人果然有雄才大略。吐蕃與西夏結盟已然牽制住了咱們，一旦我們對西夏開戰，吐蕃定會派兵來救，咱們幾乎沒有速戰速決的可能。倘若東越趁機來犯，咱們就是腹背受敵，事情愈發難辦。可咱們先打吐蕃，事情便會不一樣。您在鄴州坐鎮，一旦西夏涉足咱們與吐蕃的戰事，您必不會熟視無睹，那時腹背受敵的就是西夏。故而，此役西夏一定不會輕舉妄動。」

  「何將軍到底不是當年那個大哥眼中的愣頭青了，你能明白聖意就好。為讓你能順利拿回河西五郡，另一路大軍從柳中出，與布德貢傑一道攻打吐蕃都城邏些。布德貢傑可以取代朗日侖贊那是最好，倘若不能，你也必須藉此機會拿回河西五郡，這是聖人的意思。」

  「臣定不辱命，也請都護大人放心。」何晏接過詔令。

  「行軍打仗的事情，聖人對你自是放心的。」萇離道。

  「不知都護可否告知，從柳中出的那支大軍由何人率領？」

  「申屠嘉。」

  「末將斗膽，敢問這是聖人的意思？」

  萇離直言道：「聖人只點了你去拿回河西五郡，其餘事情由我相宜處置。」

  「都護的確有大長公主的心胸。」 何晏由衷贊道。

  「我如今掌著十六州，不能好事全給自己人。」萇離道：「至於選申屠嘉，還有旁的原因。我把申屠嘉從上黨調走意在混淆視聽，動靜弄大好讓世人皆以為我是要跟西夏開戰。」

  「您到底是在王爺帳中長大的，不負妘氏威名。」何晏心悅誠服。

  這等運籌帷幄的本事是李稷教的，萇離心中一暖。「為著這個緣故，我近來會有一番大動作。你是此役關鍵，這樣的事情我先跟你交個底兒，你心中有數，我才好穩得住局面。」

  「末將定不負都護信任。」何晏道。

  「不必如此。當初你來次戍邊，是受我連累的。我總不能連累你第二次。」萇離道。

  「您與末將之間沒有連累不連累的話。」

  「如你所言，你我之間勿需這些客套。你安心準備出征事宜，我這就趕回鄴城。」

  「如此匆忙？」何晏很是吃驚。

  萇離笑道：「我此行是掩了行跡來的，這樣的軍機大事不好讓太多人知道。況且鄉試在即，我總要去露個臉的。何況，我也得回去給你調派戰馬糧草不是？」

  就在萇離臨去的最後一刻，何晏問道：「您對西夏當真……」

  「將軍難道沒看出來，我先跟吐蕃動手就是想嚇嚇沮渠昊，不過話說回來，西夏能撐到現在，可見沮渠昊也是有些本事的。這樣也好，畢竟嚇不住的才值得我動手，打不服的才值得我大開殺戒。」萇離突然回身看著何晏道：「咱們再見就該在壽春城下了。」

  何晏會心一笑。「這樣的大手筆，該出自您手。」

  待萇離趕回鄴城時，距鄉試開考也不過兩日，但李稷派來的人已在府衙內等了她好幾日。

  讓欽差等候多日，自己阿耶也未有過如此行徑，即便萇離是為著公務，也覺得過意不去，為此她斥責桑梓與采葛為何不早些著人來報。

  正當這兩人囁嚅著不知如何開口時，來人接過話頭。「都護大人勿惱。您如今管著十六州之地，隨便出去一趟至少也是三五日的光景。況且下官離開長安時聖人也交代過了，倘若您有公務而不在府上的話，下官靜候您歸來就是，聖人派下官來是為著私事，不能因著私事而影響了您的公務。」

  這人何時開始如此公私分明了？！萇離在心裡吐槽道。不過當她發現李稷居然沒有書信給她的時候，她終究還是失落的，可更過分的是，書信沒有也就罷了，居然連口諭也沒有。

  不過當看到來人奉上的東西後，萇離的心情又在頃刻間愉悅起來。那是一雙羊脂白玉雕成的骰子，上面的點數竟是大小一致，顆顆滾圓飽滿的紅豆鑲嵌而成。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只此一物勝過千言萬語。

  這時，來人的一句話打斷她的思緒的同時，也讓她的心情瞬間沉入谷底。「都護大人，聖人讓下官轉告您，月末時聖人慾前往先帝的昭陵祭拜，屆時皇親國戚都會隨行。」

  這一日終是要來了，萇離想起去年自己在獵場的遭遇，指甲竟在不經意間扣進掌心。「知道了。」自己在千里之外，除了把自己和這裡的一切打點妥當，她不能再為李稷做什麼了。她從未像此刻一樣惶恐不安，她害怕與李稷的這次短暫離別會成為死別。

  「聖人囑咐下官的事情已經辦妥，不知都護大人可有書信，亦或是什麼話要下官代為轉達？」來人笑容可掬地問道。

  萇離給李稷的書信也不過幾句而已。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在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