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付
2024-08-15 17:51:03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臨行前的幾日,采葛傳來消息說是大長公主請萇離過府一敘。
見萇離半晌後仍沉默不語,采葛便道:「若是夫人不想見大長公主,那奴婢就說聖人不許您出宮就是。」
「不必,到底大長公主年事已高且又是長輩。況且我近來也未曾出過宮,出去走動一番也好。」
「那奴婢這就去給您準備車馬。」
采葛出去後,桑梓就伺候萇離更衣。「娘子,您為何會應大長公主之邀呢?」
「此次與博陵崔氏的紛爭能夠順利平息,大長公主出力不少。聖人可以沒有表示,我這裡卻是要有的。」萇離道。
「依奴婢看,大長公主此舉更多是向聖人示好吧?畢竟之前她可沒少得罪聖人,總得想想自己的身後事,況且她唯一的女兒如今還在東越。」
萇離贊道:「你近來眼力的確漸長。」
「奴婢謝娘子稱讚。」桑梓道:「不過大長公主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沒有閒情逸緻真的邀您去品茶。」
「當然。」萇離道:「這世上最了解聖人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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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從前一樣,大長公主還是在花廳與萇離相見,兩人很有默契地將隨侍之人全部打發走後,大長公主道:「做我李家的兒媳,就這麼招你不待見?」
「大長公主說這話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您這一家子都是些什麼人,您可比兒清楚。兒又不指望靠著皇恩來維持家族榮耀。」萇離道。
「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李十郎臉皮厚竟也是個長處。」大長公主笑道:「倘若皇兄泉下有知,知道他和自己一輩子沒占過半分便宜的人做了親家該如何想?」
「待來日您與先皇黃泉相見之時,倒是可以問問他。」
大長公主竟也不生氣,饒有興味地道:「說得也是,反正大家都有黃泉相見之日。」
萇離對此不置可否。「想來您今日不是打算與兒敘舊的吧?」
「那是自然。」大長公主道:「若非有你,女子參加科舉一事怕是要徹底被禁了,所以還是多謝你。」
「到底是把不得婚配的年限提到了五年。如此一來,怕是鮮有女子參加科舉了。眼見著您無兒無女孤獨終老,至於兒嘛,那是註定的英年早逝。有幾人會希望跟咱們一樣呢?」萇離這話說得平心靜氣。
「凡事都需代價,既然承受不住,望而卻步也是理所應當。至於女子參加科舉一事,能得如此已是最好的結果了。」大長公主也是神情豁達。「所以無論如何,此事都有你的功勞。」說著,大長公主親自將一柄佩刀送至萇離面前。
萇離已經認出這是那把平陽昭公主的佩刀。
「今日你勿要再推辭。之所以邀你來此,是因為我帶刀具入宮總有不便。」大長公主道。
「為何您就非要兒收下此刀呢?」萇離問道。
「這其中緣由,你在九成宮時不是已經當眾說了嗎?可傳千秋萬代者,不是只有楚人天下。」
「您確定咱們之間也可以千秋萬代?您身體尚且硬朗,說不定兒會死在您前面。」
「此事無關你的壽數。以你今時今日的能耐,出將入相,你當真做不到嗎?」大長公主目光灼灼地看著萇離。
面對飽含殷切期望的眼神,萇離根本不為所動。「您當初攛掇齊王與聖人一較高下的時候,也是這般吧?」
大長公主莞爾道:「你當真以為我扶植起齊王,只是為了給李十郎添堵?」
「此事您做的也不少了,不差這一件。」
「我的確做了不少,可此事不是只為給李十郎添堵。」大長公主道:「在他生母被冊立皇后之前,李十郎壓根就沒想過他老子會把江山傳給他。」
「無論何時,廢長立幼都是大忌。」萇離道。
「其他幾位兄長資質平平也就罷了,可齊王與你長兄一樣,十四五歲時就隨父四處征戰了。所以齊王這個事實上的皇長子哪怕被先帝打壓得再狠,可只要他活著,那就是對李十郎這個幼子的威脅。
弒兄屠弟的皇帝多得是,可總得師出有名不是?」
「可殺人的理由也多得是,您為何要選最大的呢?」
「到底是幼子繼位,李十郎總要向世人證明他有本事坐穩皇位吧?」大長公主悠悠然地道:「不過實話實說,除了在你這裡,他的確是個明君。」
萇離道:「您這話不對。就算聖人做了明君,也沒耽誤他做個紈絝,是兒給了他做紈絝的機會。」
大長公主含笑點頭表示贊同。
看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把佩刀,萇離道:「您還沒回答兒的話呢。您為何會覺得咱們之間也可以千秋萬代?」
「其實,實話是不確定。」
萇離再一次體會到,李家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然而大長公主放正了神色道:「可若是不傳,那一定沒有千秋萬代。我敢打包票,待你離世之後,女子參加科舉一事定會被禁止。而他日史書工筆,你我也必定聲名狼藉,尤其是我。你知道的,李十郎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有甚者,男人們會叫囂女子無才便是德,會用盡一切手段打壓女子,那時你我就會像昏君典範一樣被人反覆念及,以此來警醒世人。他們罵得越狠,那世人就會越會記得我們是如何讓男人丟臉的,或許我的路走錯了,可一定會人前仆後繼踏上我走過的路,繼續狠狠去打那群頑固老匹夫的臉。那些逼我離開朝堂的男人們以為他們贏了,但事實上他們早就輸了,因為終有一日會有女子把他們最在意的臉面踩在地上,即便那時他們早就死透了。」
「您看得可真是長遠,這一日可遠得很呢。」萇離道。
「哪怕此事要等上千年,可那又如何?沒人真的願意屈居人下,所以終會有這一日。」
萇離必須要承認,面前這位根本就沒人能贏她。這一次萇離沒有再做推辭,拿起佩刀,道:「如您所願,我就是頭一個踏上這條路的。」
大長公主露出滿意微笑後道:「聖人此次帶你前去受降,除了陪你回去看看以外,想必還有旁的事情。你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不必多說。可我還是有句話要贈予你,你寧死不負聖人,不負妘氏,臨了總要不負自己一回。李十郎到底不是那群老匹夫,他容得下女人,更容得下你。」
「多謝大長公主教誨。」
從大長公主府出來後,萇離並未直接回宮,而是改道去了裴宥府上。
當日阿渃與裴宥是在裴氏老宅中成婚的,如今二人已回裴宥自己的府邸住下。
眼下裴宥還未從兵部官署回來,阿渃見萇離來看自己自然高興得緊,嘰嘰喳喳起來,儼然從前那副沒嫁人的樣子。
萇離聽她說完,又問了她府中情近況,不得不說阿渃婚後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九成宮的發生事情阿渃已經聽聞,事已至此,再說什麼都是無用的。所以阿渃根本就沒有提及此事,只與萇離閒聊家常。
最後萇離道:「想來你應該聽說了,我要隨聖人去一趟西境。」
阿渃立刻會意。「阿姐此來可是有事要交代?」
「你到底是長大了。」萇離道:「你的誥命雖然品級不高,可你是為數不多的,不靠夫君或是兒子得的誥命,長安城的貴婦圈子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該出去多走動走動的。」
「我明白阿姐的意思,請阿姐放心。女人堆里的家長里短有時也頗有效用。」阿渃笑道:「就算不為阿姐,只為聖人給我出的嫁妝,這差事我也該領了的。」
「你這話若讓聖人聽見了,說不定真要給你發俸祿了。」萇離笑道:「這個時候裴宥快回來了,我也該回宮去了。」
「是呢,聖人若是見不到阿姐的人,說不定直接來抓人了。」阿渃含笑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