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
2024-08-15 17:20:49
作者: 蘇佚
他們人多,又大都是年輕人,處在愛熱鬧的年紀,性子也都和善討喜,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倒是顯得原本冷清的王孜府,多了些生氣。
眾人一同包好餃子,王稚和晉承逸幾個便都擠著要親手下鍋去煮,幾人搶來搶去,倒是讓孟春曉好一陣頭疼。
尤其是王稚,在爭搶過程中,還一不小心將他自己包的那幾隻醜地慘絕人寰的餃子給掉進了湖裡,惹得他好一陣心疼,太皇太后倒是笑得前仰後合。
顧傾墨回首瞧著太皇太后因王稚的舉動笑得見牙不見眼,也微微一笑,回首將自己包的一盤餃子遞與阿霧,問道:「小十四怎麼沒來?」
阿霧一邊接過餃子放到桌上,一邊回道:「小公爺說,十四殿下昨夜歇得太遲,今早沒起來,就索性在屋裡溫書,不來了。」
顧傾墨微微蹙眉,卻並未對晉承偲的藉口做過多表示。
「聊什麼呢?」蘇介也從外頭進屋,從顧傾墨身後將他包的餃子也遞給阿霧,阿霧接過去,他便用空出來的手順其自然地摟住了顧傾墨纖細的腰肢。
顧傾墨便打了他的手一下,一雙雙鳳眼認真地盯著他:「青天白日,大庭廣眾,做什麼?」
蘇介用鼻尖蹭了一下顧傾墨的鼻尖,笑道:「為夫做什麼了?」
王稚在外頭看到了,立刻氣鼓鼓地嚷嚷起來:「姑母你看!子衿和我們阿離成親後,就變了個人似的,當著您的面就敢和阿離親親我我呢!」
他這麼一嚷,大家便都不由自主地往裡頭摟在一起的小夫妻看去,驚得顧傾墨立刻將蘇介的手從腰上打下去,蘇介也不惱,就笑著看顧傾墨,眼中盛滿春情。
王諾瞭然一笑,戳了戳王稚的腰,示意他別老鬧顧傾墨,倒是在裡頭張羅著幫孟春曉下餃子的晉承逸沖王稚嚷嚷道:「王晗雨!你那幾個破鑼餃子還下不下了?」
眾人便又鬨笑起來,羞得王稚紅了一張臉,忙趴到窗戶上去罵晉承逸。
蘇介瞧眾人都不再注意他們,便湊到顧傾墨耳朵邊上笑道:「晗雨啊,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一物降一物,果然還得我們承逸來收這盛京小霸王啊。」
顧傾墨瞥了從灶台後頭伸出頭來嗆王稚的晉承逸一眼,掩嘴淺笑:「王爺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妾便心滿意足了。」
蘇介趁著沒人看他們倆,立刻將顧傾墨拉到了一旁的桌子邊,剛好躲進一個死角。
王稚正湊在窗邊和坐在灶台後頭生火的晉承逸吵嚷,裡頭外頭的人都注意著他們,笑作一團。
「做什麼?」顧傾墨一本正經地看著蘇介問道,臉上卻掛著笑。
蘇介摟著顧傾墨的腰便要去親她,被顧傾墨按著胸膛推開,輕聲驚呼:「外頭都是人呢!」
蘇介盯著顧傾墨,一雙單鳳眼中含情脈脈,在她耳邊呵氣:「他們看不著。」
「阿霧轉個身出來就能看到我們呢。」顧傾墨也湊在蘇介耳邊輕聲道。
蘇介掐了顧傾墨的腰一下,顧傾墨下意識地輕聲叫了一下。
蘇介笑道:「瞧,這不是沒出來?」
顧傾墨笑著盯了他一會兒,忽然踮起腳在他鼻尖上親了一口,便從他懷中掙了出去,逃到外頭看孟春曉下餃子去了。
蘇介盯著顧傾墨跑去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一摸鼻子,也跟了出去。
阿霧正在裡頭幫曉艾切水果,蘇介便走到他身邊,問道:「小王大人今日怎得不在家?」
阿霧溫和地回道:「陛下讓小王大人幫著刑部查案呢,近日裡可有得忙了。」
聞言,蘇介抬了一下眼,短促地呵了聲。
阿霧抬頭看他,有些不懂。
蘇介卻只是微妙地笑了起來,拍了拍阿霧的肩頭,搖著頭輕聲道:「咱們呀,還自以為了解她呢,結果倒是全讓她算在裡頭了。」
阿霧微微蹙眉,回身看了正在下餃子的孟春曉一眼,看著蘇介欲言又止。
倒是顧傾墨從蘇介身後走過,垂眸看了果盤裡那些花生、桂圓、瓜子一眼,在蘇介身後輕聲道:「蘇子衿,你可別在我這兒裝傻,王孜做什麼去,你會不知?」
說完,便要往外頭去。
蘇介反手便拉住她,扯她在身邊,故意將下巴擱在她耳邊,笑道:「方才還是王爺,現在就又連名帶姓了?」
顧傾墨撩了一下眼皮,故意別開話題:「君子遠庖廚,王爺就該在外頭好好坐著,做什麼進這等油煙之地?」
蘇介嗤笑一聲,抬抬下巴,示意阿霧和一旁還在和王稚吵鬧的晉承逸:「怎麼承逸和先生就進得?為夫若進不得,還怎麼為本王的夫人浣手作羹湯?」
顧傾墨便笑道:「春姑姑可放下吧,寧王殿下說要一展身手,為咱們做羹湯呢。」
孟春曉一邊做水餃湯底,一邊笑道:「那奴婢可是要有福氣啦!」
阿霧立刻便將手中刀刃放下,與曉艾道:「我是吃飽了,無福消受這碗羹湯,曉艾,咱們還是去外面消消食吧。」
曉艾瞥了蘇介和顧傾墨一眼,又看了一本正經的阿霧一眼,憋笑著湊到孟春曉耳邊道:「姑姑不知,王爺和小姐在府中,那是日日如此,今日是讓您與我一同受罪啦。」
聞言,孟春曉的眼珠子一轉,便笑了起來。
其後,顧傾墨在北苑,與眾人笑鬧半日,到太皇太后由晉承逸陪著入宮,顧傾墨與蘇介方才回寧王府。
因顧傾墨與蘇介新婚,易城侯又突然失蹤,皇帝便一時沒想起來要顧傾墨繼續給太子做伴讀一事。
而蘇介本就不領朝職,便也整日閒散在家,連太學院都索性不去。
這日,顧傾墨原本與蘇介在書房看書,本想等晉承偲來後,順勢告訴蘇介晉承偲的事情。
她心裡明白,瀾王性子太過軟弱,難堪大任,他做個愛讀書的閒散王爺,尚且可能無法自保,若是當真陷進黨爭這攤淤泥,只能是成為各方蠶食的對象。
蘇介能幫他一時,幫不了他一世,何況蘇介不願在朝為官,有時尚且無法自保,又如何能夠將他扶上高位?
她明白蘇介只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但她有,她相信晉承偲會成為比晉誠其他兒子都更能勝任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人選。
可她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曉艾稟報晉承偲今日要去陪太皇太后而不來寧王府的消息,便只好作罷。
但曉艾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晉承偲分明來了,卻在問過顧傾墨現在在做什麼之後,便又走了,還讓她不用告訴顧傾墨,其實他來過的事情。
顧傾墨便與蘇介在書房看了一下午書,晚間直接在書房用了晚膳。
用膳間隙,洛書言忽然匆匆跑到了書房,卻在門口看到屋內的女子之後又停了下來,咽了口口水,方才按捺著焦急進屋,在蘇介身邊欲言又止。
曉艾雖然看見了洛書言的模樣,卻只是一個勁地盯著他,嘴角噙著放肆的笑,倒是顧傾墨見狀,放下筷子喝了口茶,稱要去散散步。
蘇介本要陪著,顧傾墨卻拒絕了他,只讓曉艾跟著。
顧傾墨一走,洛書言便道:「王爺,抓著了!」
蘇介立刻蹙了眉,放下筷子瞥了洛書言一眼。
洛書言自顧自的說道:「聽說是王孜大人帶著神策軍蹲守了一天一夜,親手抓獲的——」
「方才你是在顧忌青青?」蘇介直接打斷洛書言的話。
洛書言微微一愣,忽然垂下腦袋,悶聲道:「書言不敢。」
蘇介抬眼正視他:「你給本王坐下。」
洛書言躊躇著站在原地,在蘇介長時間的注視之中,終於還是坐到了蘇介身前,卻一言不發。
蘇介盯了他許久,問道:「我記得...你並不討厭青青。」
洛書言忙搖了搖頭,想起這樣蘇介可能會誤會,又忙點了點頭,抓耳撓腮一頓,著急地說道:「屬下沒有討厭王妃,屬下相信王爺的眼光,怎麼可能討厭王爺喜歡的人?」
蘇介臉不紅心不跳,怪道:「那你怎麼如臨大敵一般,防著自家人?」
洛書言面色怪異,嚅囁了半晌,方才支支吾吾地道:「屬下沒有防著王妃,屬下...只是不喜歡那個曉艾。」
聞言,蘇介愣了一下,本還奇怪曉艾怎麼惹到了洛書言,腦海中卻忽然崩現一個想法,讓他一瞬瞭然,他笑問:「艾姑娘怎麼惹著你了?」
洛書言憤憤地道:「她每回看到屬下,就一直盯著屬下,那眼神讓人看了就討厭!屬下都懷疑屬下是不是長的很奇怪了。」
蘇介「噗嗤」一聲,笑道:「本王怎沒見她盯著你?」
洛書言癟著嘴:「王爺兩隻眼睛都沾在王妃身上,哪裡看得見咱們這些底下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蘇介見他說的好笑,也不點他,只道:「你去好好向思文討教討教,也別整日裡呆在府里哪兒也不去,別倒是真成個吃齋念佛的小和尚了。」
洛書言不解蘇介之意,還以為蘇介是不相信他,在打發他,便道:「那個曉艾真的很奇怪!今日屬下還看見她在門口和十四殿下說話!十四殿下都走老遠了,她還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她——」
「你說承偲來過?」蘇介又打斷洛書言的話,問道。
洛書言點點頭:「對啊,原本屬下看到她站在門口,還不想走過去呢,一看到她是在和十四殿下說話,便又瞭然,十四殿下一直跟著王妃學書,而今王妃來了咱們府上,十四殿下也跟著來了——」
「承偲......」蘇介喃喃,洛書言便停了話頭,坐在原位上看著蘇介。
可蘇介只是沉思了片刻,並未說什麼。
洛書言便道:「話說十四殿下而今也有十九了吧?還是十八?年前還那么小的個子,看上去就還像個小孩子似的,這麼快就拔高了,真如雨後春筍一般。」
蘇介不待他嘮叨,便又問道:「你說抓到了,是抓到了擄走易城侯之人?」
蘇介這麼一開口,洛書言立刻就被帶走了話題,回道:「是呢!方才思文帶消息回來,說是才抓到人,讓顧侍郎帶回刑部獄去了,王爺猜那人是誰!」
蘇介一撩眼皮,開口道:「你這麼問,那想必是位老熟人。」
「是平襄侯的親衛宋武!」
洛書言和曉艾在同一時刻,不同的地方,各自向自己的主人稟報了這一消息。
顧傾墨聽到這個消息,卻只是冷笑了一聲。
方才顧傾墨出了書房,說要一個人去轉轉,讓她先回去,結果她沒走兩步,就收到流嵐傳來的消息,她便急急忙忙找回來,將這一消息立刻告訴顧傾墨。
誰料顧傾墨只是這麼冷淡的一聲笑。
曉艾怪道:「小姐似乎並沒有很驚訝?」
顧傾墨一邊看著腳下的路,一邊態度冷漠而隨意地回道:「早料到的事。」
曉艾嘟起嘴巴:「所以十四殿下說的都是真的,小姐早已清楚背後謀劃之人,先前不過都是將計就計?」
顧傾墨輕笑一聲:「而今抓著了,不就是好事一件?」
「小姐怎麼就知道一定是好事!」曉艾氣鼓鼓地道,「雖然下的是刑部獄,可三公子並不是一手遮天,若是那宋武就是衝著小姐來的,小姐也坐好了十足的準備?」
顧傾墨笑道:「我自有分寸。」
曉艾卻賭氣地道:「小姐總說有分寸,若您真事事都能算到,而今怎麼會在寧王府中?您猜到了這回的事,不告訴我們也便罷了,而今人都抓到了,小姐還不告訴我們究竟是誰謀劃的這一切?」
顧傾墨突然停下腳步回身,曉艾一時不察,撞到了她的懷中。
顧傾墨扶好曉艾,不顧她氣鼓鼓地道歉,正色道:「走路看路,是最基本的道理,若是一味將心思花在別處,遲早摔得粉身碎骨,你說的的確對,我是曾分過心而讓人算計。」
曉艾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垂著眉眼聽訓。
「但我不會不留後手,也絕不會任人宰割,」顧傾墨道:「這件事情咱們不需要插手,故而不需要你們涉足太多,對方已經在咱們身上達成了他的目的,我們只需作壁上觀,你整日裡在王府轉悠,知道太多也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曉艾疑惑道:「小姐一下和王爺好的如膠似膝,一下又擔憂起我在知道太多在府中沒好處,這又是什麼道理?」
顧傾墨無奈地瞪了她一眼,道:「等宋武說出他為何要擄走晉承偃,你便知道了!去讓沐辰繼續盯著宋武,阿霧繼續盯著王孜,流嵐還是盯著太子那邊,接下來,就將台子交給他們吧,咱們可以安心看場大戲。」
曉艾卻忽然氣鼓鼓地道:「好哇!原來沐辰一直都知道這個宋武的事!」
顧傾墨笑了,卻並不多言,只道:「那也給你一個任務。」
曉艾瞥了顧傾墨一眼,似乎在掂量自己和沐辰,究竟誰在顧傾墨心中的份量更重,片刻應道:「好。」
「你去將阿淮護送出城,」顧傾墨說完,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曉艾,「務必確保他的安全。」
月光之下,只見顧傾墨手中靜靜地躺著一塊通行令牌,那上面清清楚楚的一個字——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