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淮
2024-08-15 17:18:28
作者: 蘇佚
「哎,不是!」蘇介哭笑不得,「人家賣給本王的!本王既沒威逼利誘,也沒偷雞摸狗。」
顧傾墨盯著他:「那人家憑什麼賣給你?」
蘇介笑道:「這自是因為本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蘇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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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介立刻正經道:「本王那天送你回府之後——」
「那天是您送我回府的嗎?」顧傾墨慵懶地掀起眼皮望著他,語氣卻是十分危險。
蘇介被她這麼看著,心跳不自覺地加快,忙點頭哈腰道:「不不不是!是公子您自己回的府,小的順嘴說快了,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嘞。」
顧傾墨瞥了他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蘇介這回正經說道:「你回府之後,本王想想還是不甘心,其實本王一看見這簪子就想買了送你,你那時還以為本王要另送他人是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得十分好看地凝視著顧傾墨,那含情脈脈的目光籠罩在顧傾墨周身,好像只能容下顧傾墨一人。
顧傾墨的心止不住地一陣小鹿亂撞,這讓她十分懊惱,便故意撇開眼去,不看蘇介,坐回原位飲茶。
蘇介坐到顧傾墨身旁:「本王回去找那老闆,一開始軟磨硬泡,他怎麼都不理本王,大抵是烈女怕纏郎,最後還是被本王的誠心折服,打烊後才終於鬆了口,願意賣給本王。」
聞言,顧傾墨也不再細究,她曉得蘇介品性,絕非那等雞鳴狗盜之徒,不屑偷雞摸狗,而他認定了一件事,就必然會抱著十分的誠心死磕到底。
只是顧傾墨永遠也不會知道,大晉唯一的異姓小王爺寧王蘇介,為了想買一支簪子送心上人,竟給一個做生意的小販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收攤打掃......
但一無所知的顧傾墨仍舊是對蘇介說道:「無功不受祿,不管你是怎麼弄來的這簪子,我都不能要。」
「買都買了,」蘇介勸道,「況且本王的青青不是說了,只要小王久住盛京,便自有求你的時候?你就收著吧,萬一是什麼生死大事兒,小的得先巴結好您呀!」
蘇介一邊說著,一邊給顧傾墨倒了一盞茶奉到顧傾墨手中,這倒真把顧傾墨給逗笑了。
蘇介見顧傾墨笑了,忙起身將簪子拿出來,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給你戴上?」
顧傾墨沒點頭也沒搖頭,只坐在那裡不聲響,在蘇介這般看去倒頗有些低眉順目的樣子,很是溫順。
「我直接重新給你梳一下吧,有些散了。」蘇介帶著希冀說道,心裡隱隱多生出一些欲望來,想再多觸碰面前這人,想她身上多些屬於自己的痕跡。
顧傾墨仍舊沒拒絕,只低低應了一聲。
蘇介便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來,從身後的妝檯上拿了木梳,給顧傾墨重新束髮。
整套動作小心翼翼,但卻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好像練習過無數次一般。
蘇介為她插好髮簪之後,便盯著手下的她看的入了神,猶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在很認真地一點點靠近眼前這人,他想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這人的身前,為她擋去人世間的風雪,承受所有本不該由她承受的苦痛。
顧傾墨感覺蘇介許久沒有動作,便回首看他,卻正好和蘇介四目相對上。
她看到那雙乾淨清澈,空靈出塵,仿佛永遠不會被任何東西沾染的眼睛裡,清晰地印著一個小小的自己。
那個自己那麼乾淨,睜著一雙雙鳳眼直愣愣地看著蘇介,就那樣好像沉在蘇介的眼底,一陣悸動略過,微波浮現。
顧傾墨忽然感到害怕。
那麼清澈乾淨的眼裡,怎麼能放著她這麼一個雙手沾滿鮮血、心狠手辣的污穢之人。
那眼神還如此溫柔,仿佛暈開濃郁的柔情蜜意,只為了養護眼底那個小小的人。
只為了那一個人。
「別看了。」蘇介突然出聲,猛地閉上了仿佛蓄著秋池的那雙眼,嗓音喑啞低沉。
顧傾墨卻仍舊盯著他,像是沉溺在了方才的目光之中,不由自主地問道:「為何?」
蘇介深深地咽了口口水,睜開他那雙清澈出塵的眼睛,此刻眼底卻染上了一絲猩紅的欲望,濃烈地自底下瀰漫上來,叫囂著危險的信號,只是身下的顧傾墨對此卻一無所知。
「顧傾墨,」他低啞著嗓音叫身下人的名字,研磨出一句,「你當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便單手捧著顧傾墨的臉,另一隻手托著她的頭,俯身深吻了下去。
一行人快馬加鞭,終於趕在冬日前回了大晉。
蘇介在城門口便與兩人分別,顧傾墨與陸逐則進宮交差,陸逐將後燕之行簡略稟奏皇帝晉誠,卻刪去許多與顧傾墨有關之事,將蘇介所做之事盡數安於顧傾墨頭上。
顧傾墨雖覺怪哉,卻安心受下了陸逐好意。
而後陸逐仍舊回了晉衡觀,並未與顧傾墨多做交流,顧傾墨知曉他的意思,恭敬道別之後,立刻回府睡大覺去了。
阿霧將顧傾墨從床上叫醒的時候,盛京已然入夜。
「你去過東宮了麼?」阿霧將毛巾擰乾,遞給顧傾墨。
顧傾墨迷迷糊糊接過,胡亂擦了兩下,嘟噥道:「我去那兒做什麼?」
阿霧接過毛巾,神色有異:「按理來說,你是太子伴讀,今次出使後燕,也是借著太子的名頭,為太子去爭個好名聲,而今事成歸來,自然是要上門拜訪。」
顧傾墨察覺阿霧態度異常,微微睜開眼睛。
阿霧起身將毛巾放回臉盆中,便站在那兒說道:「算了,你不想去便罷了,也省得你惹身不痛快,回來還是我們受罪。」
顧傾墨正經起臉色,狐疑地看著他:「你從前,可絕不會說這樣的話。」
阿霧盯著那臉盆中的水,手攥地很緊,心裡兩個小人瘋狂打架。
他想告訴顧傾墨那件事,可實在怕她承受不住,但若今日不主動告知,拖到日後,怕是驟然讓她得知才是不好收場,何況現在是生死難測。
可顧傾墨剛從後燕回來,前方戰事未歇,結果不測,他怕告訴顧傾墨了,依著她那樣的性子,也許會趕去前方也說不準。
他思前想後半天,直到顧傾墨掀開被子起身,他才轉身問道:「聽說寧王也跟去了後燕?」
顧傾墨站在床前,緊緊地盯住阿霧:「你有事瞞著我。」
阿霧的眼睛微微睜大,躲閃過顧傾墨的目光:「起身就披上外褂,別生生作出病來。」
他一邊去拿外褂給顧傾墨披上,一邊腦子裡天人交戰。
顧傾墨見他遲疑,便也不再逼問,閉上眼睛站在那兒:「只要不是前線的事,隨你瞞我什麼。」
阿霧給顧傾墨系帶子的手微微一頓。
顧傾墨捕捉到了這個動作,驀地睜開凌厲的雙眼:「可是前線有什麼變故?」
顧傾墨這才看到阿霧的眼下都泛出青灰色了,阿霧生的白,更襯出他的愁苦,可見他這些日子都沒睡好,神思焦慮。
她忽然便有些著急,雖然嘉漁出任務去了,但嘉漁的徒弟還在,不至於前線生出什麼大的變故是她不知道的,因此此事必定是盛京發生的,但又與前線息息相關,阿霧能夠把控消息不流出盛京讓顧傾墨知曉。
她開口道:「你如此表現,無非就是怕我知道後情緒失控,但此事若今日不說,怕是日後隱患,故而不知何種才是最好的選擇。」
阿霧為她系好了帶子,站在她身前,垂目而立:「公子清楚阿霧為人,絕不是要公子不好。」
「但你也該清楚我,」顧傾墨緊緊盯著她,「你既然知道今日不說,等我日後知道必會大發雷霆,便不如單刀直入,爽快告知於我。」
阿霧仍是遲疑不定。
「可是晉承修做了什麼蠢事?」顧傾墨一邊說著,心裡已經生起氣來。
「與太子無關。」阿霧微微搖頭,根本無心斥責顧傾墨對太子無禮。
顧傾墨腦子轉了一圈,忽然心裡隱隱生出些擔憂,她遲疑地試探道:「阿淮他——婚期定下了嗎?」
「!」阿霧瞬間抬眼盯著顧傾墨,「阿墨,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
顧傾墨的面色一下子煞白,手心微微發涼,從經脈連通到心臟的位置,隱隱作痛。
她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是顏家的五小姐嗎?」
阿霧緊緊盯著顧傾墨,點了頭。
顧傾墨的心忽然猛地一陣刺痛,喉頭泛上一片腥甜,但她勉強撐住,面上絲毫不顯,只是微微張口說了一句:「琅琊顏家...乃大晉名門望族,不輸王家——」
「阿墨!」阿霧眼睜睜看著顧傾墨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忙回身去拿毛巾給她擦。
然而那血濺在衣服上,甚至模糊了顧傾墨的眼睛,她無神地盯著滲進衣料中的猩紅,磨著嗓子喃喃:「我終是,配不上他,有緣無份,只能到此為止。」
「我想告訴你的不是這個!」阿墨忙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倒了一粒猩紅色的小藥丸與顧傾墨服下,「我憂心此事,遲疑不肯告訴你,是因為淮公子在賜婚後連夜出了盛京,去了鏡州城!」
「鏡...州?」顧傾墨愣愣地重複道。
阿霧沉重地點頭:「賜婚的命令一下達,我便讓離霧和四方館盯緊了淮公子的行動,剛開始是淮公子從國子監一言不發離開,而後......」
「一五一十告知於我。」顧傾墨勉強地抬起眼皮看著阿霧。
阿霧無奈地和盤托出:「淮公子在路邊急火攻心,吐地滿身是血,卻仍舊強撐著去了顧右丞相府,在那待了一夜,第二日便不辭而別,天還未明便騎馬出了盛京,自此失去消息,直到沐辰從鏡州傳回消息。」
阿霧說完,便小心翼翼地盯著顧傾墨,還找補幾句:「雖然淮公子偽造身份加入了鏡州軍,但有沐辰在,便不會讓他出事,阿墨,你要先顧好自己。」
顧傾墨一言不發地聽完了阿霧的話,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動作,直到阿霧都要懷疑她是否已在思考如何追去鏡州之時,顧傾墨終於笑了出來:「他不是一時的逃避,他是在守護我阿爹阿兄的清名,乘風黑騎,延續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