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醉
2024-08-15 17:16:51
作者: 蘇佚
蘇介看顧傾墨笑得那麼舒心,自己也不覺很是開心,也看著顧傾墨笑,笑完了道:「這酒你喝不了就放著吧,等會兒我喝。」
這回顧傾墨似乎是覺得自己被蘇介看不起了,故而賭氣似的,硬是不肯放下那壇酒:「誰說我喝不了?我只是不喜歡!」
蘇介挑眉看著她:「那不都一樣嗎?你放著吧。」
顧傾墨見蘇介仿佛瞧不起她的樣子,瞪了蘇介一眼:「不一樣!」
然後忍著難受的勁,咽了兩口口水,皺著眉頭一仰頭就是兩口,硬是忍著喉嚨里的不舒服生生吞了下去,沒吐出來一滴。
蘇介看著顧傾墨跟吞毒藥似的,臉皺地和核桃一樣,心裡就不忍心地很,但他又看著顧傾墨這股不服輸的勁,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誰說我喝不了?」顧傾墨的眉頭都難受地打了一個結,仍舊是嘴硬,「咳咳。」
本書首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蘇介無奈地伸手將顧傾墨手中的酒罈子拿過來,顧傾墨還硬是抱著不肯鬆手。
蘇介便道:「這麼好的酒給你這種不喜歡喝酒的人喝了不是白瞎了嗎?你就是再想喝我也不捨得給你了。」
蘇介和顧傾墨拉扯了一番,才總算是將那壇酒從顧傾墨手中搶了過來,然後護小雞似的護在身後,生怕顧傾墨哪兩句話不對付給搶回去。
蘇介喝了一口自己懷裡那壇酒,對顧傾墨道:「你呀,在我這兒就算了,以後可不許在外人面前逞強,很容易吃虧的,到時你哭都來不及。」
顧傾墨聞言,心裡生出些奇怪的味道,與被阿霧教訓,被儲機教訓的時候都不同,就是心裡暖暖的,好像是什麼地方被填滿了,還溢了出來。
但她仍舊是忍不住和蘇介嗆嘴:「什麼叫在你這兒就算了?什麼就在外人面前?我們難道很熟嗎?」
蘇介氣極反笑:「我們難道不熟嗎?」
顧傾墨瞪他道:「不熟!就怕別人會怕在我這兒吃了虧,還從沒有人敢讓我吃虧的!」
蘇介忽然就單手撐上顧傾墨背後的柱子,將顧傾墨圈在自己身前,然後緩緩逼近顧傾墨的臉,對她笑道:「真的嗎?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青青可是在本王這兒吃過不止一次的虧啊!」
顧傾墨一下子被他欺近,嚇得縮了脖子,聞言倒是怒從心起,揚起下巴,怒視蘇介:「放債的可不都這樣,現在王爺說從我這拿走了滿的,讓我吃了虧,就怕王爺到時要還不起!」
聞言,蘇介壞壞地笑著:「你還真是伶牙俐齒啊。」
顧傾墨趁其不備,忽然一腦門就朝蘇介的腦門上撞過去。
「哎呦!」蘇介吃痛地去揉自己的腦門,「你這可惡的女人!還真是不肯吃虧啊,我又沒摟你親你,你撞我幹什麼?嘶~」
顧傾墨見狀,不知怎麼的就笑了起來,蘇介罵罵咧咧了她幾句,也看著顧傾墨笑了起來。
兩人笑完,看著那深藍色的天空沉默了好一會兒,蘇介也在不知不覺中喝完了一壇酒。
顧傾墨忽然問道:「剛才的故事你還沒說完呢,後來呢?」
「啊?」蘇介似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他一抬頭撞進顧傾墨眼裡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刻偏了頭,繼續說道,「啊,那孩子又罵我,還動手打我了——」
「你打回去呀!」顧傾墨很是替他著急。
蘇介瞧著她這幅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子就不覺好笑,逗她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顧傾墨催他道:「那你快些說吧!」
蘇介偷笑,耐不住顧傾墨著急熱切的目光,繼續說道:「我還是沒有動手打他,這回奶奶知道了又罰我不許吃飯,在荷塘邊扎馬步。」
「你這時候做什麼君子!」顧傾墨揮舞雙手作勢要打人,「你就該打得他滿地找牙、跪下討饒,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不然他不知道厲害!」
蘇介笑道:「你還要不要聽我說了?」
顧傾墨撇了撇嘴:「你說說說!」
這回蘇介故意拖長了聲音:「後來啊——」
顧傾墨直勾勾地盯著蘇介,等待著他的下文。
蘇介笑道:「其實後來也沒什麼,就是那小子除了嘴上功夫了得,學了一口市井粗話,其餘一無是處,根本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草包。」
「樣樣比不過我,就算是街頭混混最在行的喝酒,也喝不過我,還讓我給喝倒了,後來我猜測大概是他自己也覺得沒臉了吧,就沒來我上學的學堂上學了。」
「呵!」顧傾墨調笑道,「原來王爺是志不在報一時之仇啊?還真是心思深遠呢!」
蘇介喝了一口顧傾墨那壇酒,渾然不覺地就朝著酒罈子口那有一點兒凸起來的小顆粒那下了口,下嘴皮子覺得被什麼東西硌著,奇怪的卻甚是舒服。
蘇介喝了一口後,無奈地道:「我本就沒什麼好與他鬥嘴的,像個市井潑婦一般甚沒意思,還不如在些正經事上下功夫,功過是非、孰對孰錯,不是體現在誰嘴皮子厲害上面的,況且若是真說理,他也未必能說得過我。」
顧傾墨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不要臉,方才可還與我耍嘴皮子呢。」
蘇介聞言,忽然促狹地向顧傾墨笑了一下。
顧傾墨的心,在她看到蘇介那一笑後瞬間猛地一顫,便盯著蘇介愣住了。
蘇介望向那天,喝了好幾口酒,忽然面上就浮現了一絲憂傷,他啞著嗓子道:「其實...我後來才知道,那小子不再去那學堂,是因為奶奶。」
顧傾墨聞聲,看向蘇介。
蘇介的神情顯得那麼落寞,他又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她知道我性子懦,她怕以後她不在就沒人護著我了,所以她希望她的孫兒能夠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味地棲息在她的羽翼下。」
「別人對他嘴巴不乾淨了,他就能有本事擰了那人舌頭,別人動手打他,他就要知道怎麼讓那些人望而生畏,」蘇介苦笑了一下,「但是她的孫兒不聽話,別人罵他打他,他都不還嘴也不還手。」
「她一個那麼尊貴的人,覺得自己孫兒受了欺負,竟然上人家家裡去,像個尋常人家的祖母,向那些欺負她孫兒的人家裡討要個說法,還將人家的孩子說得一無是處。」蘇介說到這裡忽然就笑了,只是笑得很是苦澀,眼裡還閃著瑩光。
顧傾墨看著他這樣子,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他才好,便只好伸手輕輕拍拍蘇介的背。
蘇介笑道:「虧得我還以為是自己足夠優秀,讓人家無地自容,不去那兒上學了呢,原來卻是因為奶奶,多管閒事。」最後四個字,輕的不成樣子,大抵是因為哽咽地厲害。
顧傾墨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樣地拍。
「其實...那小子說的是事實不是嗎?我父親的確是生了我就把我丟在南川,像丟垃圾似的,就這麼隨手丟開了。」蘇介忽然道。
顧傾墨心裡微微作痛:「不是的,這天底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親呢?」
蘇介低頭笑笑,心裡狠狠地一痛。
良久,他才遙望著天,一本正經地問顧傾墨道:「青青,你......」
「嗯?」顧傾墨不自覺地回話。
「為什麼你總是要傷害別人啊?」蘇介的眼中,流淌輕柔的憂傷與不解。
顧傾墨聞言,心裡一緊,她不知道蘇介忽然問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的意義在哪裡,故而長久沒有回蘇介的話。
可就在蘇介又想喝一口酒的時候,顧傾墨回道:「因為我怕被別人先傷害啊。」
蘇介聞言立刻轉過了頭,緊緊盯著顧傾墨。
顧傾墨也轉過頭,凝視蘇介清澈的淺灰色眼睛,笑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蘇介微微笑起來,那一雙淺灰色的眸子裡,仿佛盛了清水一般,清清亮亮的,很是好看,那清水就好像順著眼波,順著顧傾墨那雙妖嬈的鳳眼,流進了顧傾墨的心底。
「別怕。」蘇介忽然道。
顧傾墨一愣:「啊?」
蘇介溫暖地笑起來:「我說,你別怕!以後我來保護你,我絕不讓別人傷害你。」
顧傾墨聞言呼吸一滯,瞪大了眼睛,一時忘了開口。
她本以為,蘇介是想——
蘇介揉揉她的頭,傲嬌地道:「本王可是南川蘇家的異姓小王爺,縱是在盛京那也是說得出口的響亮名號,震懾些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顧傾墨笑著打掉他的手:「誰要你保護?你可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們可是生死之交!我保護你那可是義不容辭!」
「生死之交那也只能我是生,你是死。」
「你這女人心怎麼這麼狠?」
「你不是說你不屑於鬥嘴皮子嗎?」
「本王對人不對事,不過就算本王死了,本王都會護你周全。」
「誰要你護我周全了。」
......
顧傾墨那一夜與蘇介夜談相醉,吵吵鬧鬧聊了許久,後來竟然都睡在祭堂長廊下了,最後兩個人還是被晨起來祭堂打掃的下人發現叫醒的。
其中一名老婦人怪道:「怪了,王爺怎麼將醉秋釀拿出來了?那可是最後幾壇了。」
一個跟在她身邊的小子問道:「那酒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老婦人道:「你年紀小不知道,醉秋釀是桑瀧長公主親手釀的酒,她生前給咱們公主作壽禮送來的,幾年前被王爺發現,偷偷喝地只剩三壇,咱們公主一直藏著不捨得喝,是要在王爺大婚的時候拿出來,作合卺酒給王爺和王妃喝的。」
「啊?那現如今不就只剩...一壇了嗎?那可如何是好?」那小子問道。
老婦人道:「只能將最後一壇交給沈管家了,王爺要是以後去盛京,那就將這酒藏在南川,要是王爺以後在南川,我們就將這酒藏到盛京去。」
「王爺再要,就騙他說找不見了,或說是他自己什麼時候偷喝了,還將最後一壇藏起來,自己忘了,我們自然不知道在哪裡,等他大婚再拿出來,那就保住了。」老婦人說完,深深地嘆了口氣。
「婆婆你嘆什麼氣呀?」那小子問道。
老婦人望著盛京的方向,道:「公主這麼一走,想來王爺也是不會再留在南川了,這兒...以後就是個傷心地咯。」
顧傾墨在南川住了將近半個月後才回盛京。
一回京,還不待王孜來找她麻煩,也不及阿霧和她細談壽禮之事,太皇太后便立刻召顧傾墨入宮拜見。
「太皇太后這麼著急忙慌的讓公子入宮究竟有何要事?」沐辰皺著一對劍眉問道。
正往皇宮走去的顧傾墨聞言並沒回頭。
阿霧回道:「應只是太皇太后想找公子問問琅琊那邊的事。」
沐辰瞪大了一雙眼睛:「那也沒必要這麼著急吧?公子這才剛回盛京,怎麼著也該讓公子休沐整頓一番吧!八百里加急的戰報都沒有太皇太后這麼著急的。」
阿霧笑道:「你也不算算我們公子在外面逗留多少時日,太皇太后沒有派人去半路上抓公子回來,都已經算是按捺住性子了。」
沐辰看著半身前一臉淡定的顧傾墨,不由得搖了搖頭。
走至皇宮大門後,三人便停下來了。
顧傾墨回身對沐辰道:「你在這兒等我們回來,切不可生事。」
「為——」沐辰剛一開口,阿霧便對他道:「宮中不可帶刀,況且公子要去的還是後宮。」
沐辰扁著嘴巴,滿不情願的應了:「哦~是,公子。」
顧傾墨靜靜的看了他一眼,遂與阿霧跟著等在皇宮門口的內侍進宮去了。
顧傾墨一路上都頷首低眉,恭恭敬敬,不逾矩不多言,阿霧亦如此。
穿過一段廊橋時,一段清淺悅耳的悠揚樂聲傳來,入了顧傾墨的耳。
顧傾墨不知不覺便止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