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歸一刀知道程千燈接受這些事情得需要點時間，便去柜子里找東西。

  程千燈回神，此刻她心裡滿是疑問，最開始的問題師父還沒有回答。

  「師父，太子後來被元英帶去了哪裡？我的生身父母在哪裡呢？還有養母到底被誰殺的？」

  歸一刀不急著回答，他從放置貴重物品的柜子里的取出一個長長的盒子。盒子用上好的檀木製成，上面刻著栩栩如生的鳳凰花紋。歸一刀輕輕撫摸著花紋，在鳳凰的眼睛處按下，『咔嚓』一聲，盒子自己打開了，裡面只有一卷畫。

  程千燈從竹椅上站起來，走近那幅畫。

  歸一刀將畫在程千燈面前徐徐展開，一位身著紅衣懷裡抱著孩子的女子漸漸展露出她的絕世容顏。畫上女子的容貌與程千燈有七八分相似，特別是眉眼，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過畫上美人風韻勝於程千燈，隔著畫也能感受到她的溫婉。

  「這是？」程千燈看著畫入迷，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想得到歸一刀的肯定答案。

  「這就是鳳後，你的祖母，她懷裡抱著的，就是你的父親，也是前朝太子。」歸一刀平靜地回答，眼角難掩落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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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已去，空留畫，相思亦有託付處。

  「祖母？父親？」這是程千燈第一次從許多傳說里看到了那些虛無縹緲的人物的臉。就在歸一刀講述往事的時候，程千燈還依舊覺得和話本故事沒什麼區別，甚至自己作為她們真正的血脈，也難以代入進去。

  直到看到了這幅畫，程千燈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世的偉大。她的祖父祖母，不是人們口中那樣的不堪，他們心中有天下、有蒼生。

  「師父，京中流傳的『鳳泣凰鳴時，齊朝覆滅日』不是祖母說的？」程千燈看著歸一刀問道。

  「當然不是，那是齊乾正自己心虛，只有心虛的人，才會不遺餘力地抹黑別人。」歸一刀看著畫裡的鳳後，眼神中有別樣的神采，隨後，他又囑咐一句，「千燈，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詆毀你的祖母，唯有你不可以，知道嗎？」

  「嗯嗯。」程千燈用力地點頭，她心裡有些難過，通過剛剛的講述計算鳳後的年齡，被大火燒死的時候，也就是她這般年紀。

  「師父，後來呢，後來是不是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母親到底是誰殺的？」

  歸一刀看著窗外泛白的天，悠悠地講到。「元英帶著太子一路往南，來到了子烏山。」

  「子，子烏山？」程千燈感覺好多事可以對上了，「師父，元英就是你？」

  歸一刀點點頭，「是，我就是當年帶太子走的第六個侍衛。天下人關於前朝的傳說里，一直以為當初和鳳後一起出宮的有五名侍衛，殊不知，這不為人知的第六個才是最關鍵的一個。」

  「我帶著太子來到人跡罕至的子烏山，將太子託付給一戶農家，我自己則到山頂蓋了這三間茅草屋。子烏山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躲避了好多亂世的風雨。可我還是放心不下太子的安危，擔心齊乾正派人來追殺。」

  「所以我勤練武功，可能上天助我，加上我幼年時得高人指點，我竟然自創了一門刀法。」

  「是歸一刀刀法？」程千燈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問。

  「不錯，不過我在子烏山守了太子二十年，這二十年裡，並沒有外人打擾，我也謹遵鳳後遺願，沒有將過去的事告訴太子，只讓他做一個無憂無慮的普通人。」

  程千燈垂下頭去，獨自感慨，「原來我今日普普通通的生活，是用先前幾代人的鮮血換來的。」

  「你父親及冠後，娶了隔壁農戶的女兒為妻，後來就有了你。我當時以為天下已經安定下來，便四處雲遊與人切磋，武功精進不少。」

  「在一次去崑崙山遊歷回來時，我剛到子烏山，就聽說有一戶人家慘遭滅門。」

  程千燈咬住嘴唇，心下駭然，「是父親一家？」

  歸一刀長嘆口氣，無奈地做出肯定回答，他的神情雖然舒展，可是後悔卻從每一個皺紋毛孔里滲出來，似是在說，他寧願當初死的是他。

  「我已經不記得我當初是怎麼走到那戶人家的，我過去時，只看到你父親抱著你母親，鮮血淋淋地躺在院子裡，聽附近的村民說，是昨晚出的事，不過前幾天一直有一陌生人住在他們家，今早陌生人就不見了。」

  「那個陌生人是誰？齊朝派來的？」程千燈握緊了拳頭，如果真的是齊朝派人殺了她無辜的父母，那她寧可豁出命去也要報仇。

  「不是，是謝芳。」

  「當初的護衛？」程千燈一臉驚訝，不明白保護太子安全的護衛為什麼要殺太子。

  「謝芳是護衛不假，可他也是鳳凰教教主。」

  這一說不要緊，直接讓程千燈把手裡的畫驚掉了，幸虧歸一刀眼疾手快，沒讓畫中人落地沾上泥土，不過他還是責備程千燈，「小心些，這畫上的人可是你的至親。」

  「對不起，師父。」程千燈退後兩步道歉，為避免將畫弄壞，她乾脆離畫遠點，「謝芳是鳳凰教教主？那他也不該殺我父親啊？」

  「如果我告訴你你父親死那年，是天化二十二年呢？」

  「天化二十二年，鳳凰教遭血洗後的一年？」

  歸一刀小心翼翼將畫裝在盒子裡放好，他以後可不輕易拿出來了。

  「謝芳他們幾人逃走後，召集不少依舊效忠前朝的人成立鳳凰教，意圖暗殺齊乾正復國。暗殺了二十年，有幾次險些成功，不過都以失敗告終，而齊乾正也加強保衛，里里外外成立數十個機構，『梅花三弄』就是成立最早的一個，也是專門用來對付鳳凰教的一個。」

  「天化二十一年，朝廷派『梅花三弄』暗殺所有和鳳凰教有關係的人，此舉確實讓鳳凰教元氣大傷，剩下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而剩下的那十分之，也潰不成兵。」歸一刀突然很嚴肅地看著程千燈，「謝芳為了是這些人團結一致，想到了借太子號令他們，所以，才有了我回到子烏山的慘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