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萬和成及其聯號帳簿簡介

  （一）萬和成五金行及其聯號體系（見圖1）

  圖1 萬和成五金行聯號網絡示意圖

  資料來源：《萬和成沿革》，北京市檔案館藏檔案，檔號：J86-1-299，1950。

  萬和成，旅京冀州商幫所營，據其《萬年帳》所含信息，初稱鐵鋪，由楊星橋、金容軒、聞茂齋三家合資開設於咸豐九年（1859），地址在京都崇文門外瓜市大街路東，共成本京九八錢一萬吊整，後改五金行，1917年前後和1940年前後是其發展的兩個黃金期，新中國成立後參加公私合營與資本主義商業改造，其店名遂被取消[13]。萬和成於同治四年（1865）獨資開設萬慶成，又於光緒二十二年（1896）萬和成、萬慶成合資開設萬慶和。再者，萬和成還與他鋪合夥投資開設新鋪。萬和成與三益泰、張恆豐、李德和合夥，於光緒十二年（1886）開設北京萬豐泰。萬和成又與三益泰、萬豐泰、聞姓於光緒十四年（1888）合資開設北京萬豐順，光緒三十二年（1906）萬豐順又與江姓合資開設北京萬豐德。另外，萬和成還與三益泰合資於光緒三十二年（1906），開設天津三益泰鐵莊；並於1934—1935年間出資五千元，投資於天津亨通貿易公司等。以上是萬和成獨資或合夥投資開設的商鋪情況，這當中又包括各分支聯號也組織聯號的情形。如萬慶成、萬慶和二家於光緒三十四年（1908）合資開設天津萬慶泰。1921年後，萬慶泰獨資開設天津慶記五金行，後萬慶泰、慶記同天津益大鐵行三家合資開設天津大興鐵廠。又如，北京萬豐泰獨資開設天津萬豐泰，天津萬豐泰以後又開設天津益和公司。又北京萬豐泰獨資開設張家口萬豐永，以後萬豐永獨資開設西包頭益泰鐵莊。北京萬豐泰還與萬慶成合夥於光緒十七年（1891）開設萬豐成銅鋪等。可見，總號聯著分號，分號又開分號，總號或分號又與他號合夥另開新號，從總體上講，各商號與萬和成之間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繫，所以統稱聯號。

  萬和成作為北京五金業中的老字號，在自身發展的同時，也帶動了聯號及同業的共同發展。自1923年五金同業公會成立之日起，萬和成的經理邸占江即「總董其勞，藉謀團體業務之發展」[14]，並長期擔任該業公會會長，同時還擔任北京市商會常務委員及商事公斷處處長等職。由於萬和成實力雄厚、信譽頗佳，又因由冀州商幫所營，所以這不僅造成了五金同業公會中的要員多是冀州人，且多為萬和成聯號經理擔任，而且整個五金業的會員也多為冀州商幫所營商號。

  上述有關萬和成及其聯號商鋪的信息，除能在《萬和成沿革》中獲得外，還可在各自的《萬金帳》帳簿中獲得，因為此種帳簿的首頁一般都詳載該鋪的成立合約，合約內容完備，一般投資、人事、鋪址、利潤分成等信息基本俱全。如此龐大複雜的總分號體系，如何使其有效而正常地運營，各自間關係如何，利潤如何分配等經濟史研究中的重要問題皆可從其帳簿中得到一些信息。因此，有必要將萬和成的帳簿進行介紹。

  （二）萬和成及其聯號帳簿介紹

  萬和成及其聯號帳簿成帳時間大致是1859—1956年，共1200多冊，是北京檔案館所藏各行業帳簿中類別最全、冊數最多的，其中萬和成總號304冊，萬慶成233冊，萬豐泰646冊，其他各聯號一般在50冊以下。

  1.帳簿分類。萬和成五金商鋪帳簿分為流水帳、謄清帳、備查帳、損益帳四大類。流水帳，是記錄全店銀錢出入、貨物進銷金額，按照經濟業務的發生順序依次登記的原始帳。流水帳下可細分為若干種，如萬豐泰五金行有津來貨流水、浮記存洋流水、銀洋流水、浮記流水、國幣流水帳[15]等，名目繁多。謄清帳，又稱總清帳，是具有分類帳性質的帳簿，是由專人以日流水帳為基礎分門別類地整理成為分清帳，如浮記帳、支使帳、日用雜項費用開支等各項總清。謄清帳由於關涉商鋪年終紅帳編制與盈餘分配，所以其較比其他帳簿地位重要。備查帳，指對與商鋪業務相關的各類經營活動進行留底，以備日後查驗的買（租）房留底、通信留底等帳簿，如萬和成民國十三年《租房底帳》（檔號J86-1-15）。損益帳，是記錄商鋪的各項收入、費用支出、經營盈虧的帳簿，並據此進行紅利分配。損益帳主要有月總、年總、萬金帳三種。此外，還有一種分號帳，指專門記載分支商鋪的盈虧、分紅、股權變動情況的帳目。如萬和成五金行的《收眾號餘利帳》（檔號J86-1-10）、《三號來往底帳》（檔號J86-1-21）等。

  

  萬和成五金商鋪的帳本組織較為完備，帳簿種類多至幾十種，為更清晰地了解其帳目設置情況，茲以萬和成與萬豐泰五金行為例進行對比介紹（表1）。

  表1顯示，萬和成與萬豐泰五金行的帳目設置大體相同，都包括損益帳，流水帳，貨物帳、外欠帳、支使帳，來往、川換、雜項、辛金帳、分號帳等分類謄帳，租房、通信、事項等留底帳等。由於萬豐泰既是萬和成的分號，同時又是天津萬豐泰、張家口萬豐永、包頭益泰的總號，所以萬豐泰的帳目設置有的年份比萬和成還要細、全、嚴密。就拿外欠帳來說，萬豐泰就有舊年外欠帳，鐵廠外欠帳，什件外欠帳，恆大、神山外欠帳，電料、電鍍外欠帳，首飾外欠帳，洋行外欠帳，雜記外欠帳，零碎外欠帳，東路外欠走帳、西路外欠走帳，城內外欠走帳等12種。如此細緻的帳目設置是其他行業所不多見的，這不僅表明該業帳簿間築起了縱橫交錯的帳簿網絡，且其中所包含的豐富的社會經濟史料信息，對京津商業史、社會史的研究將會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

  表1 萬和成與萬豐泰五金行帳目設置比較表a

  續表

  2.記帳方法。從各帳簿看，萬和成及其各聯號對帳目書寫的要求皆比較嚴格和規範，注重數碼記錄的準確性、正確性，並使其具有防偽的效果。漢字數碼（一、二、三……），由於筆畫簡單，易被偽篡塗改，所以多數五金商鋪的帳本上的數字都採用會計體數碼（壹、貳、叄、肆、伍、陸等）。這些數碼本身筆畫比較複雜，大大增加了塗改帳本的難度，如「1234.56兩」一般寫作「壹仟貳佰叄拾肆兩伍錢陸分」。同時，這些商鋪帳本還多使用草碼記帳（、、、、、、、、、，分別對應0、1、2、3、4、5、6、7、8、9）與省略字記帳，這樣書寫簡便快捷，比較緊湊，也不易塗改；並且這種寫法屬於帳房專用，業外人員不易識別，一定程度上利於保守商業數據的秘密。

  萬和成的記帳方法多沿用中國傳統民間會計的記帳法，到民國時期在記帳習慣方面已有某些統一規定，一般以現金為記帳主體，以「入（或：存、收）」「出（或：欠、付）」為記帳模式，如萬和成五金行民國十八年《出入流水錢帳》即採用此記帳法，按日來計，上欄記「入」，下欄記「出」，例如，1929年10月29日「（上）入賣錢五十六千八百文，入兌換錢九十五千二百文；（下）出雜項錢七十四千文；除使現存錢七十八千文。」[16]這樣，在帳本中規範使用入、出記帳符號，既方便查帳，又能隨時知悉每日的盈虧情況，有利於商鋪管理人員對商鋪經營業務情況的了解與預測。

  在記帳時因帳本內容不同，五金商鋪也靈活使用一些標誌性的戳記，便於商鋪管理人員與記帳人員有針對性地對帳務進行查對，從而起到督促員工謹慎工作及喚起員工責任感的作用。例如，凡由原始簿轉記於膳清簿之帳項，其已經轉記者，則蓋「過」字之戳；經查對無誤，則蓋「覆」字，或「對」字之戳。這被郭道揚先生稱為「轉記戳記」與「覆核、查對戳記」。「轉記戳記」表示過帳結束；「覆」字戳記，表示帳目覆核無誤，以此明示帳目的正確性和覆核工作的完成；「對」字戳記，則表示查對帳目無誤，以此明示帳目查對工作完成。[17]在五金行帳本中還出現一種與「對」字意義相同的「兌」字戳記，如萬和成五金行《歷年外欠帳》的每一筆「收」洋數據上蓋一「兌」字，[18]也表示核對無誤之意。這種做法，既能促使帳房人員少出錯誤或故意造假帳情況的發生，以保帳目之真實，又能以此博得東家的信任，因為這些帳目是以後編造紅帳的原始依據，也是能否正確實現分紅的依據。

  此外，還有很多其他戳記，如主要在一些《外欠帳》上運用的表示上下兩欄收付之數相等時所蓋「銷」字或「對銷」字戳，「清」「結」字戳記等。值得一提的是，北京萬和成作為新興行業商鋪，其帳簿亦多沿襲京城其他傳統行業商鋪的帳本格式與記帳方法，直到抗日戰爭時期才有所改變，遠落後於其在天津的聯號，這對於理解京城商人普遍存在的帳簿革新意識的保守與欠缺有一定的指導作用。總之，對各鋪帳簿多種記帳符號與戳記的整理與研究，既可使我們明晰當時商鋪對會計人員的工作效率與對商業秘密保護等管理方面的信息，又可為我們深入了解帳簿史料的價值與真實性奠定基礎。

  3.帳務處理。帳簿種類雜多，如何進行系統而高效的帳務處理，對商鋪管理帳簿與商鋪經營至關重要。其中帳簿結帳方法與帳簿報告的作用較為突出。萬和成的帳務處理程序大致是：以流水帳為基礎，將每天由商鋪進出的現金、商品及賒銷欠款、對外借款等經營業務，皆按次序記入流水帳中；接著又將流水帳里各種原始數據逐筆往分類帳內摘抄；結算一般是一年分端午、中秋、年終三節進行，年終還要進行總結帳，計算盈虧；最後是將上述結果寫在紅紙上，即寫「紅帳」。例如，萬和成1929年10月29日—1930年7月31日的《出入流水錢帳》（檔號J86-1-17）記載每日的收支流水，每天晚上結算當天存多少錢，這是最原始、最詳細的帳目；然後將流水帳的各帳目登入各分類帳，合成如卷23《雜項分類底帳》（檔號J86-1-23）、卷26《南城東路外欠帳》（檔號J86-1-26）等分類總帳；每到年終或春節時作總，再計算當年盈虧，寫出紅帳，如卷19《盤貨聚金帳》（檔號J86-1-19）。寫紅帳一般於每年的陰曆正月初四至初十之間進行，三年帳期時算總帳計算盈虧，並據此進行紅利分配，最後將結果抄入卷6《萬年聚金帳》（檔號J86-1-6），如1929年部分，即由紅帳抄存。[19]

  總之，萬和成及其聯號帳簿從總體上看是較為完備的，這在帳簿分類、記帳方法及帳務處理等方面可得到充分印證。帳簿的完備不僅為帳簿所蘊含的經濟及其他方面信息的豐富與可靠性奠定了基礎，而且也使得我們進一步研究並利用這些帳簿有了底氣與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