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個問題，史學怎樣影響人生修養？這個問題實際上是要回答，歷史對於人生到底有什麼樣的意義，從史學講到歷史，再從認識史學講到認識歷史，那麼認識歷史以後，歷史對於我們人生修養有什麼意義呢？史學對於人生修養的重要性，我剛才講到過這方面。90年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奠基者之一李大釗出版了一本小冊子《史學要論》，大約只有幾十頁，192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到今年正好90年。《史學要論》一共六章，在最後一章，他寫了這樣一個主題：「現代史學的研究及於人生態度的影響。」在這裡，他充滿了激情地對這個問題進行了深入的、理性的說明，他這樣寫道：「過去一段的歷史，恰如『時』在人生世界上建築起來的一座高樓，裡邊一層一層的陳列著我們人類累代相傳下來的家珍國寶。這一座高樓，只有生長成熟踏踐實地的健足，才能拾級而升，把凡所經過的層級、所陳的珍寶，一覽無遺；然後上臨絕頂，登樓四望，無限的將來的遠景，不盡的人生的大觀，才能比較的眺望清楚。在這種光景中，可以認識出來人生前進的大路。我們登這過去的崇樓登的愈高，愈能把未來人生的光景及其道路，認識的愈清。無限的未來世界，只有在過去的崇樓頂上，才能看得清楚；無限的過去的崇樓，只有老成練達踏實奮進的健足，才能登得上去。一切過去，都是供我們利用的材料。我們的將來，是我們憑藉過去的材料、現在的勞作創造出來的。這是現代史學給我們的科學的態度。這種科學的態度，造成我們腳踏實地的人生觀。」[2]我想這一段話，確實把歷史和我們的人生觀說得很形象，用一個很生動的比喻，就是以往的歷史積累像一座高樓一樣，只有腳力非常好的人，才能登上去，登得越高，就會看得越清楚，登上了崇樓絕頂，就會把未來美好的世界看得格外清楚，這樣就建立了一個科學的歷史觀和人生觀。這是以形象的比喻說明了史學對人生意義的深刻道理。李大釗講的現代史學的研究，是指人們用現代的科學觀點來看待歷史，進而認識到史學與人生的關係。值得注意的是關於史學對人生重要意義的思想，在中華民族史上，它是有古老的傳統的。剛才我們講到了，從《易經》開始，這個問題，在中國古代史學上有豐富的表現，從《易經》到龔自珍，都講了這個道理。我們講前言往行不僅僅是個別人的言論或者個別人的行為，還要從一般意義上的歷史來理解它。史學批評家劉知幾講，「人之生也，有賢不肖焉。若乃其惡可以誡世，其善可以示後」[3]，惡人壞人可以讓後人警醒，好人善舉可以給後人做出示範，這就是歷史學對於人生修養的一種重要作用。像這樣的認識，中國古代史學家從不同的方面做出過不同的闡述，顯示了中國古代史學關於人生修養的認識有豐富的積累。我認為這個問題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專門的問題，歷史學與人生修養這個問題可以作為一個課題去進行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