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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文】 四書章句集注序

2024-08-14 19:00:52 作者: 萬安倫

  朱熹

  (一)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蓋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稟[1]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黃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

  三代之隆,其法寖[2]備,然後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

  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3]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倫[4]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5]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

  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6],風俗頹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內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余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內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蓋莫不聞其說,而曾氏[7]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

  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異端虛無寂滅之教,其高過於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百家眾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8],以及五季[9]之衰,而壞亂極矣!

  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德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10]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11]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12],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逾[13],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雲。

  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本文節選自《四書章句集注·大學章句序》,(南宋)朱熹著。萬安倫、杜建君據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經部《大學章句序》點校。

  

  (二)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14]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15]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

  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慾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

  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16]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皋陶[17]、伊、傅、周、召[18]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顏氏[19]、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遠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遠,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

  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歷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奧,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20]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21]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

  熹自蚤歲[22]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覆,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眾說而折其衷,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23]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辯取捨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旨,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升高行遠之一助云爾。

  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本文節選自《四書章句集注·中庸章句序》,(南宋)朱熹著。萬安倫,杜建君據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經部《中庸章句》序點校。

  (三)論語序說

  何氏曰:「魯《論語》二十篇。齊《論語》別有《問王》《知道》,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古論》出孔氏壁中,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篇次不與齊魯論同。」

  程子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曾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

  程子曰:「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其中得一兩句喜者;有讀了後知好之者;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程子曰:「今人不會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讀。」

  程子曰:「頤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久,但覺意味深長。」

  本文節選自《四書章句集注·論語序說》,(南宋)朱熹著。萬安倫、杜建君據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經部《論語序說》點校。

  (四)孟子序說

  《史記·列傳》曰:「孟軻,(趙氏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漢書》注云:「字子車。」一說:「字子輿。」)騶人也,(騶亦作鄒,本邾國也。)受業子思之門人。(子思,孔子之孫,名伋。索隱云:「王劭以人為衍字。」而趙氏注及《孔叢子》等書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未知是否?)道既通,(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子者哉?」)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38]。(按《史記》:「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故古史謂「孟子先事齊宣王,後乃見梁惠王、襄王、齊湣王。」獨《孟子》以伐燕為宣王時事,與《史記》《荀子》等書皆不合。而《通鑑》以伐燕之歲,為宣王十九年,則是孟子先游梁而後至齊見宣王矣。然考異亦無他據,又未知孰是也。)當是之時,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39],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沒,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愚按[40]:二說不同,《史記》近是。)

  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41]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程子曰:「韓子此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

  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韓子論孟子甚善。非見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論荀、揚則非也。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子雖少過,然亦不識性,更說甚道。」)

  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遍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遠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而子思之學出於曾子。自孔子沒,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參也魯。然顏子沒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曾子也。觀其啟手足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

  又曰:「揚子云曰:『古者楊、墨[42]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43]而言侏離[44]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

  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愚按:至字,恐當作聖字。)

  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言。仲尼只說一個仁字,孟子開口便說仁義。仲尼只說一個志,孟子便說許多養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

  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也。」

  又曰:「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

  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顏子陋巷自樂,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

  又曰:「孟子有些英氣。才有英氣,便有圭角[45],英氣甚害事。如顏子便渾厚不同,顏子去聖人只毫髮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且如冰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溫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隱、善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歐陽永叔卻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謂誤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慾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

  本文節選自《四書章句集注·孟子序說》,(南宋)朱熹著。萬安倫,杜建君據摛藻堂《四庫全書薈要》經部《孟子序說》點校。

  【導讀】

  本文共選擇了四書章句的四篇序言,皆出自《四書章句集注》,作者是南宋的朱熹。這四篇序分別是《大學章句序》《中庸章句序》《論語序說》《孟子序說》。

  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又字仲晦,號晦庵,晚稱晦翁,諡號文,後世稱為朱文公。南宋時期著名理學家、哲學家、教育家,當時最博學的學者。儒學集大成者,後世尊稱為朱子。朱熹是唯一非孔子親傳弟子而能享祀孔廟,受儒教祭祀的儒學大家。朱熹與二程合稱「程朱學派」。朱熹的理學思想對元、明、清三朝影響很大,成為三朝的官方理論,對後世影響深遠。

  朱熹19歲中進士,曾任江西南康、福建漳州知府,浙東巡撫,做官清正有為,注重書院建設。曾任煥章閣待制兼侍講,為宋寧宗皇帝講學。從事教學近50年。在中國儒學史上,朱熹的作用和影響僅次於孔子。朱熹一生著述頗多,在對於前代經典著述的保存、整理、出版、發揚方面有著重要的貢獻。一生編著了《四書章句集注》《太極圖說解》《周易讀本》《楚辭集注》等,後人輯有《朱子大全》《朱子語類》等。「朱學」對後世的中國社會發展,乃至日本、朝鮮、韓國等東亞國家的發展都有巨大影響。

  《大學章句》是朱熹為《大學》這部經典所作的注釋。《大學》是四書五經中排在第一位的儒家經典著作。《大學章句序》是朱熹在《大學章句》這部分前面加的一篇序言。

  《大學章句序》可以看作朱熹總結南宋以前的中國教育史綱,其中主要是以五個人物(孔子、曾參、孟子、程顥、程頤)的歷史功績,簡潔地勾勒出儒家教育思想的傳承概略。這篇序言以回顧歷史經驗為主線,闡述了朱熹對人的本質的認識,強調了教育的崇高地位,提出了關於教育目的、教育內容、教學原則和教學方法的一些觀點,指出了社會安定與動亂對教育發展產生的直接影響,表達了自己作為一個教育者的強烈責任感和使命感。序言短小精悍,有著重要的思想和啟示意義。

  在文章中,朱熹講述清楚了《大學》傳播傳承的一系列過程。《大學》之書,是古代的大學用來教育人的法則綱領。然而周代以後,禮法便衰落了。雖有孔子這樣的聖賢,且有三千弟子追隨他,但到了孟子故去以後,《大學》的精髓便消磨殆盡了。到了五代十國時期,經歷的大的文化劫難,對《大學》的毀壞到了極點。直到程顥、程頤兩夫子出現,他們能夠承接孟子的傳統,開始誠實地尊崇信奉且發揚它。然後編寫文字,歸納要旨,使得《大學》的要義能夠再次重現於世。到了朱熹這裡,由於「二程」撰寫的書不少已經散佚於世,因此由他進行了採集,補充了裡面的缺漏。

  與《大學章句序》類似,《中庸章句序》成書於朱熹晚年時期。可以說在這一時期朱熹的思想漸漸成熟。這篇文章中,朱熹闡釋了何為「中庸」,強調了著名的「十六字真言」,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他論述了「道統」與「道心」,「中」與「庸」,「戒懼」與「慎獨」,「誠身」與「明善」,以及「盡性」「存心」與「致知」的關係。總之,這篇文章是朱熹將《中庸》作為一篇研究宇宙自然的本質的文章來加以推薦的。他從人的本性本心挖掘,強調「執中」的重要性,這些思想對於後世陸九淵、王陽明等大儒的思想都有很深的影響。

  至於該書的流傳過程,朱熹在文章後部分提及:在那些上古聖賢、君主得到「道」以後,孔子將其繼承並傳播開來。他的弟子顏回和曾參能較好地領悟。而到了子思那裡,異端學說已經興盛,「道」已經很難傳承了。子思恐怕時日愈久遠則道統的真正學問也會流失愈多,所以按照堯舜相傳的關於「道」的本來之深意,加之平日從父輩和老師之處所得到的見聞,相互參照演繹,作成《中庸》一書,將道統的精髓詔告於後世的學者。後來到了孟子之後,該書精要已經漸漸遺失了。好在「二程」續接上了聖學的血脈。然而卻因為內容大多出自「二程」門人之手,不僅失去了一些精要,還沾染了一些老佛學說的論調。因此朱熹自幼研讀,反覆思考,與志同道合者重新編纂,按照此書所論之主旨,分成不同的章節來加以註解,使其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凡是所論說到的,不管同或異,得或失,即使曲折蜿蜒也要保證流暢,雖是旁敲側擊卻最終可以精一通達,使得各個方面達到了應有的高度,且有各自的要旨。

  這篇序記述了「中庸」思想的傳承過程,對我們了解該書出版傳承過程及相關成就有著很大的幫助。

  如果說《大學章句序》和《中庸章句序》主要介紹了兩本書的內容,流傳過程,那麼《論語序說》和《孟子序說》則主要介紹孔子和孟子兩位夫子的生平以及編書經過。在《論語序說》中,朱熹系統地介紹了孔子的生平事跡,以及他的編著貢獻。孔子自幼就表現出對禮儀的愛好,常常擺出各種祭祀禮儀用品來做遊戲。成年之後周遊列國,仕途不順,四十二歲那年遭遇季氏僭越,於是退隱整理《詩》《書》《禮》《樂》,廣收弟子。此後雖偶有從政,但卻顛沛流離於列國之間。到了魯哀公十一年丁巳,孔子已六十八歲了。魯國最終沒能任用孔子,孔子也不再謀求官職,於是就整理《書傳》《禮記》,刪正《詩》《樂》,編撰《易·彖》《說卦》《文言》等。魯哀公十四年庚申,魯國在西邊狩獵獲得麒麟,孔子開始撰寫《春秋》。

  《論語序說》展現了孔子對於《詩》《書》等經典古籍保存與發展的貢獻,同時也提及了《論語》一書的流傳,版本之間的異同。對於我們了解孔子對於先秦時期出版物、出版文化所做出的貢獻具有很大的幫助。

  選文最後一篇《孟子序說》,先引用司馬遷《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對孟子做了整體介紹;接著引用了韓愈的言論,展現出了孟子對於楊墨學說的批判及其在儒家道統傳承中的特殊位置;然後藉助二程言論,展現出孟子性善論、養氣說的價值;最後又借楊時之言,將孟子思想的核心價值歸結到心性論上。這一系列論證,展現了儒家思想發展越發成熟完善,且與老佛學說從針鋒相對到相互融合的一個過程,顯示出儒學的發展邏輯和發展趨勢。

  通過《孟子序說》可以看出,在儒學的傳承中,孟子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孔子思想的精髓要義他大多能夠領會,而在他之後,儒家的一些思想精髓都流失了,很多外道雜說則混淆其間。孟子所處的時代正是戰國紛爭,縱橫捭闔的大爭之世,孟子的學說生不逢時,往往被視為「迂遠而闊於事情」而不被君王採納。所以便「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在著書立說,傳承儒家思想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總之,《四書章句集注》對《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做了具體的闡述,朱熹在其中系統地論述了道、理、性、命、心、誠、仁、義、禮、智、格物、致知等理學範疇及其關係,既做到了精準辨析,也普及開來,應用到人倫之中。所選的四篇序是整本書提綱挈領的精要所在,其中也記述了大量的出版活動、出版物的傳承發展等內容,在古代出版研究領域同樣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與文獻價值。

  (杜建君)

  [1] 稟:天賦。

  [2] 寖(jìn):漸漸。

  [3] 節目:指課業內容。

  [4] 彝倫:倫常、道理。

  [5] 俛:通「勉」,盡力。

  [6] 陵夷:衰敗,走下坡路。

  [7] 曾氏:指曾子。

  [8] 沈痼:用以比喻積久難改的陋習積弊。

  [9] 五季:五代十國。

  [10] 程氏兩夫子:指程顥、程頤。

  [11] 私淑:是指沒有得到某人的親身教授,而又敬仰他的學問並尊之為師、受其影響的。

  [12] 猶頗放失:仍有缺點和失誤。

  [13] 僭逾:超越了本分,能力所限。

  [14] 子思:孔伋,字子思,孔子的嫡孫、孔子之子孔鯉的兒子。

  [15]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人心居高思危,道心微妙居中,惟精惟一是道心的心法,我們要切實保持惟精惟一之道,不改變、不變換自己的理想和目標。

  [16] 丁寧:同「叮嚀」。

  [17] 皋陶:傳說中的上古時期著名政治家。

  [18] 伊、傅、周、召:伊尹、傅說、周公、召公。

  [19] 顏氏:顏回。

  [20] 老佛:黃老之學與佛學。

  [21] 倍:超過。

  [22] 蚤歲:年少之時。

  [23] 俟:等待。

  [24] 俎豆:古代祭祀、宴會時盛食物用的禮器,亦泛指各種禮器。後引申為祭祀和崇奉之意。

  [25] 牛人:職位名稱。《周禮·地官司徒第二》記載,牛人掌養國之公牛,以待國之政令。

  [26] 樴(zhí):小木樁。

  [27] 杙(yì):小木樁。

  [28] 畔:同「叛」,叛亂。

  [29] 墮成:毀壞城池。

  [30] 沮:拒絕,阻止。

  [31] 膰俎:祭祀用的肉。

  [32] 主:住也。

  [33] 佛肸(xī):人名,春秋末年晉卿趙鞅的家臣,為中牟的縣宰,但投靠范氏、中行氏。

  [34] 荷蕢:東周列國時期隱士。

  [35] 沮溺耦耕:典故出自《論語·微子》:「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

  [37] 接輿:隱士。

  [38] 迂遠而闊於事情:迂腐空談,對於具體的操作性事務沒什麼幫助。

  [39] 合從連衡:即合縱連橫。

  [40] 愚按:愚代指我,謙辭。按,探究。這裡譯為「據我的研究」。

  [41] 荀與揚:荀卿與揚雄。

  [42] 楊、墨:楊朱與墨翟,指他們的思想學說。

  [43] 左衽:我國古代部分少數民族的服裝,前襟向左開,不同於中原一帶人民的右衽。

  [44] 侏離:我國古代西部少數民族樂舞的總稱。

  [45] 圭角:圭的鋒芒有稜角,比喻人的言行奇特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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