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文獻通考》的文獻價值
2024-08-14 18:41:54
作者: 瞿林東著
馬端臨以「文獻」名書,其著意於文獻是極顯然的。清乾隆《重刻文獻通考序》說:「會通古今,該洽載籍,薈萃源流,綜統同異,莫善於《通考》之書。其考核精審,持論平正,上下數千年,貫穿二十五代。於制度張弛之跡,是非得失之林,固已燦然具備矣。」[28]這一段話,主要是從文獻方面評論了《文獻通考》的價值,肯定了它在歷代制度的薈萃、綜統上的會通、賅洽、考核、持論的成就。清代四庫館臣幾乎對《文獻通考》各考都指出了失載、闕略處,但總的來說,還是認為此書「大抵門類既多,卷繁至重,未免取彼失此。然其條分縷析,使稽古者可以按類而考。又其所載宋制最詳,多《宋史》各志所未備;按語亦多能貫穿古今,折衷至當。雖稍遜《通典》之簡嚴,而詳贍實為過之」[29]。這裡指出了兩點是很重要的:第一,《文獻通考》敘宋代典制最詳,不少是《宋史》各志所未能包括的。以《文獻通考·錢幣考二》與《宋史·食貨志下二》、《食貨志下三》所論錢幣、會子相比較,則前者援引元豐間畢仲衍所記「諸路鑄錢總二十六監」的名稱、地點及鑄錢數,以及「銅錢一十三路行使」、「銅鐵錢兩路行使」、「鐵錢四路行使」的名稱,後者均不載;而前者所敘交子、會子、川引、淮交、湖會,亦遠比後者為詳。他如《學校考》因是從選舉門析出,其論宋代地方學校之盛,更非《宋史·選舉志》所能包容。至於《經籍考》因列舉評論,卷帙浩大,自非《宋史·藝文志》僅限於著錄書目所能比擬。
第二,是《文獻通考》比《通典》詳贍。這主要反映在3個方面。一是《通考》接續了自唐天寶之末至宋嘉定之末460多年典制發展的歷史;二是補充了《通典》不曾論到的5個門類;三是改變了《通典》以「禮」占全書半數的格局而大大充實了所析各門類的分量,如《兵考》主要敘歷代兵制,亦為《通典·兵典》所無。
以上,都表明《文獻通考》在文獻方面的重要價值。此外,還必須注意到《文獻通考·經籍考》在文獻學上的價值。《經籍考》共76卷,約占《文獻通考》全書22%,是24考中卷帙最多的。它著錄先秦至宋「存於近世而可考」的各類文獻約5000種,按四部分類編次,部類有序,著錄之書皆有題解;題解多援引前人所論,間或也自撰按語。《經籍考》具有相對獨立性,是一部輯錄性的目錄書。其輯錄諸家所論,多出於宋代,如《崇文總目》、鄭樵、晁公武、陳振孫、洪邁等人之書,故在相當程度上,它也是一部薈萃評論文獻的著作。
《經籍考》反映了馬端臨具有明確的文獻學史的思想,其《總敘》列舉前代史傳之有關文獻的論述和文獻分類上也有自己的特點。舉史部為例,它以「正史各門」包含正史、編年、起居注3類,以「雜史各門」包含雜史、雜傳(傳記)、霸史偽史、史評史鈔4類,以「故事各門」包含故事、職官、刑法、地理、時令、譜系(譜牒)、目錄7類。以上,史部共分為3門14類,反映了馬端臨獨到的文獻分類思想。他論雜史、雜傳的性質與聯繫,可見其一斑。他說:
雜史、雜傳,皆野史之流出於正史之外者。蓋雜史,紀志、編年之屬也,所紀者一代或一時之事;雜傳者,列傳之屬也,所紀者一人之事。然固有名為一人之事,而實關係一代一時之事者,又有參錯互見者。前史多以雜史第四,雜傳第八,相去懸隔,難以參照。今以二類相附近,庶便檢討雲。[30]
馬端臨對雜史、雜傳內涵的界定,以及一代之事、一時之事、一人之事的區別和聯繫,還有對於前史分類的不願苟同,都反映出了他豐富的歷史文獻學思想。
要之,後人以《通典》、《通志》、《通考》稱為「三通」,固有一定的道理。但追本溯源,《通志》意在繼承司馬遷的事業,而《通考》則是《通典》業績的光大。從總的方面看,《通志》和《通考》在歷史思想上都趕不上《史記》和《通典》,但它們和《通鑑》一樣,在繼承、發展中國史學的「通史家風」方面,成就和影響都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