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捏住七寸

  「爹……我，我……」方少卿被欺壓奴役的時間長了，竟一時間改不過口來，揶揄地叫著爹，滿眼地怯懦不安之色，臉上更是慌慌沒了血色。

  方珺蘭鄙視地睃了一眼沒出息的窩囊爹，然後瞅著季老頭子莞爾一笑，「多謝季家老爺子誇獎，我爹的確是世上難尋的好爹。可珺蘭做得還不夠好，慚愧慚愧！

  哦，對了季家老爺子，我知道您大孫子季炳南來年要考童生試了，考中了可就是咱們村又一個秀才公了。這可是可喜可賀的事兒，珺蘭先預祝他得償所願，一路長虹！

  不過，我聽說考完秀才，還得靠舉人，中了舉人就能當官了。只是這中了舉，沒個好的名聲和家風，也不會被重用的，甚至還被朝廷厭棄，季家老爺子，您說是這樣嗎？」

  語氣風輕雲淡，卻妥妥的是威脅之意，不嚇死人，也能氣死個人！

  不，這不是只能氣死人，而是真的能嚇死人！因為瞅著方珺蘭那斜眼微眯，一副輕描淡寫，卻不死不休的樣子，絕對是認真的！

  

  提到心尖尖大孫子，季孝悌猛地心肝俱顫，他看著方珺蘭，就像是看到了魔鬼一樣，第一次露出了驚懼之色！這個死丫頭，拿大孫子威脅他，算是捏住了自己的七寸了！

  不錯，拿自己孫子的前程去跟方珺蘭斗，季老頭子賭不起，也不敢賭！

  天知道蘭丫頭這小賤人會不會真的豁出命不要了，也要將他們季家名聲給弄臭了，弄得孫子們再無可能出人頭地了？

  一向狠毒的季孝悌，這一次一腳踢到鐵板上，遇到了女魔煞方珺蘭，也第一次竟然生出奈何不得她的挫敗感。

  他氣得差點沒翻白眼昏過去。一甩袖子，氣哼哼地走了，連跟李繼忠打招呼都沒打招呼。

  只是，他還沒等進了院門，就聽得身後方珺蘭那活活氣死人的話再次傳到他的耳朵里，「爹，季家與咱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您以後再管季老爺子叫爹可就不合適了。

  這知道的，是您不忘季老爺子多年奴役您之恩，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沒有骨氣，離了季老爺子的奴役就渾身不自在，活不下去了呢。」

  該死的方珺蘭這小賤人，她……季孝悌被方珺蘭連諷帶刺，氣得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個跟頭。

  而作為一家之長，方少卿這個爹當得的確是窩囊，被閨女譏諷地雖然又羞又惱，滿臉苦澀，可他居然能惆悵地嘆了口氣，然後低頭不吭聲了。這讓方珺蘭感覺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對窩囊爹總有不滿，也沒法再說什麼了。

  其實，方少卿明白，閨女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服他管教了。而且自己這個爹當得也的確是窩囊，沒底氣，說不過她，乾脆就別再出聲丟人現眼了。

  站在自家門口像鬥敗了公雞似的錢氏和馬氏，一看那二十多畝田地就這麼沒了，倒想再撒潑爭取一下，可眼看形勢不對，自家公爹都敗下陣來，她們就是再鬧也無濟於事。

  而且方珺蘭最後的威脅，錢氏也聽進去了。

  她不但大兒子要考秀才，就是小兒子也聰明，也要考童生試，將來還要考舉人，要做官，可真的被蘭丫頭這個小賤種給壞了他們名聲，傳了出去，那她還不得瘋？

  想清楚了這些，並不代表錢氏就屈服了，便破口咒罵著，扭著肥碩的大臀，呸了方珺蘭一口，也轉身回院了。

  馬氏以她馬首是瞻，有樣學樣，也遠遠地呸了方珺蘭一口，扭腰肢緊隨錢氏的後頭進了院兒。

  季長河，季長青面無表情地看看方少卿，又看看方珺蘭，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回院關門。

  沒有幾息功夫，季家院裡又傳來一陣錢氏指雞罵狗，指桑罵槐地咒罵聲，一時間，院裡頭是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村鄰們見狀，都暗自搖頭，只覺著素來標榜自己是仁義之人的季老頭子，也不過如此！

  不過，看夠了季家的笑話，好心的村鄰們還是為這爺三個憂心。

  儘管季孝悌把方少卿爺三個的田產還給了方珺蘭，但是，在這莊稼都快要乾枯死了的災荒年，有男人的家，日子都不好過呢，何況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帶著一個幾近不能行動的爹，和一個年歲尚小的幼弟？

  尤其是在這災荒年，他們爺三個連一點糧米都沒有，不知道拿什麼度日，能活到多久啊？

  面對眾人複雜異樣的神色，方珺蘭卻報以感激地一絲無奈般地苦笑，並且向眾人柔聲道了謝。

  然後在李繼忠，張望，張鐵柱，王德根和其他幾個好心的村鄰幫助下，抬著方少卿，領著幼弟，就來到了李繼忠為他們爺三個安置的住處。

  也就是村東頭那間離近東籬山腳下的破茅草房。

  破草房應該是被閒置年頭多了，從外面一眼望去，就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樣子。

  沒有門軸的破爛柴門，不用人推，只要是稍微颳起大風，就能讓它支離破碎。院子裡雜草叢生，足有半人高。

  而帶有堂屋的三間房子，沒有房門，窗格也傾斜地幾乎要墜了下來。房頂麥草早已霉爛了，簇生的苔蘚霉爛斑駁，左一堆，右一塊兒，就像是生了賴皮的疥瘡，看著人就不舒服。

  望著搖搖欲墜的破草房，不但李繼忠和張望等人也覺著心酸，就是方珺蘭看了也感到有些悲涼。

  不過，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再唏噓可憐也沒辦法，李繼忠暗自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作為里長，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幫她多少就盡力吧。

  「少卿啊，你們爺三個就暫時住在這兒吧，離村子雖然遠了點，可遠點有遠點的好處。能離季家遠點你們也省心了，免得見了面尷尬不說，鬧起來，吃虧得還是你們。」

  對於李繼忠這麼安排，方少卿是感激不盡哪，癱坐在地上連連抱拳道謝。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忽悠忽悠地，直到現在，整個人還都是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