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關於主會通
2024-08-15 17:22:39
作者: 瞿林東著
再說主會通。《通典》主要取材於歷代正史書志,它跟後者最大的區別是:《史記》以下歷代正史書志大多只記一代或數代典制,屬於典章制度的朝代史;而《通典》則將歷代正史書志融會貫通,撰成一書,成為典章制度的通史。
自班彪、班固父子著《漢書》至杜佑《通典》問世以前,六七百年間,史學有了很大發展。從歷史編纂上看,這個發展主要表現在一個個朝代史的著述取得了很大成就,劉知幾《史通·古今正史》篇對此作了總結。可是,這期間的通史著作,幾乎沒有取得什麼進展。
《通典》的問世,打破了通史撰述上的沉寂局面。從班固到杜佑,在關於通史撰述問題上,是沿著一條否定之否定的道路發展下來的。所謂「否定之否定」,並不是完全回到原來的道路上去,它應包含著發展和前進。《通典》作為典章制度的通史,它繼承了《史記》等通史之「通」的傳統,而在內容上和形式上又都有新發展,開創了中國古代史學史上通史撰述的新格局。關於這一點,章學誠是看得很重的。他說:
梁武帝以遷、固而下,斷代為書,於是上起三皇,下訖梁代,撰為《通史》一編,欲以包羅眾史。史籍標「通」,此濫觴也。嗣是而後,源流漸別:總古今之學術,而紀傳一規乎史遷,鄭樵《通志》作焉;統前史之書志,而撰述取法乎官禮,杜佑《通典》作焉;合紀傳之互文,而編次總括乎荀、袁,司馬光《資治通鑑》作焉;匯公私之述作,而銓錄略仿乎孔、蕭,裴潾《太和通選》[66]作焉。此四子者,或存正史之規,或正編年之的,或以典故為紀綱,或以詞章存文獻,史部之通,於斯為極盛也。[67]
章學誠提出的這四部通史書,唐、宋各占兩部,而以《通典》為最早。他說《通典》「以典故為紀綱」,「統前史之書志,而撰述取法乎官禮」,這就指出了《通典》在歷史編纂上的主要特點。對這一主要特點,近人梁啓超又作了進一步闡述。他認為:
紀傳體中有書志一門,蓋導源於《尚書》,而旨趣在專紀文物制度,此又與吾儕所要求之新史較為接近者也。然茲事所貴在會通古今,觀其沿革。各史既斷代為書,乃發生兩種困難,苟不追敘前代,則源委不明;追敘太多,則繁複取厭。況各史非皆有志,有志之史,其篇目亦互相出入。遇所闕遺,見斯滯矣。於是乎有統括史志之必要。其卓然成一創作以應此要求者,則唐杜佑之《通典》也。……此實史志著作之一進化也。[68]
「正史」書志源於古代禮書,梁啓超說書志「導源於《尚書》」是不妥帖的。但梁啓超所說的記述典章制度的史書「貴在會通古今,觀其沿革」的論點,無疑是很中肯的。他認為《通典》恰是「統括史志」、「會通古今」、「卓然自成一創作」的歷史撰述的看法,當然也是正確的。
《通典》「以典故為紀綱」、「統前史之書志」而又有「會通古今」的特點,在歷史撰述上收到了很好的社會效果。《舊唐書·杜佑傳》在講到《通典》的時候說:「其書大傳於時,禮樂刑政之源,千載如指諸掌,大為士君子所稱。」這裡連用兩個「大」字,可以使人想見,《通典》的問世,確有使人耳目一新之感。誠然,《通典》的「會通古今」,無疑是繼承了司馬遷的「通古今之變」的撰述思想的餘緒,這是很可貴的。然而更可貴的是,《通典》「以典故為紀綱」,開創了撰述通史的新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