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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賈氏譜學與王氏譜學

2024-08-15 17:20:38 作者: 瞿林東著

  魏晉南北朝時期,治譜牒之學者頗有其人,上文所舉傅昭、姚察是為名家。此外如:徐勉「該綜百氏,皆為避諱」[1]。劉杳「博綜群書」,深於譜學之史。史載:「王僧孺被敕撰譜,訪杳血脈所因。杳云:『桓譚《新論》云:太史《三代世表》,旁行邪上,並效周譜。以此而推,當起周代。』僧孺嘆曰:『可謂得所未聞。』」[2]又有陸瓊「詳練譜牒,雅鑒人倫」[3],等等。北魏元暉業撰有《辯宗錄》等書[4],說明北朝的譜牒之學也很受重視。北齊魏收撰《魏書》,多採用譜牒之書,據以入史,釀成了《魏書》的風波,經久而不能平息[5],是北朝重譜學而引發的一場鬧劇。

  從南朝譜學來看,賈氏譜學與王氏譜學最為知名,影響也更大。唐代譜學名家柳芳對此有所論述,他寫道:

  

  魏氏立九品,置中正,尊世胄,卑寒士,權歸右姓已。其州大中正、主簿,郡中正、功曹,皆取著姓士族為之,以定門胄,品藻人物。晉、宋因之,始尚姓已。然其別貴賤,分士庶,不可易也。於時有司選舉,必稽譜籍,而考其真偽。故官有世胄,譜有世官,賈氏、王氏譜學出焉。由是有譜局,令史職皆具。[6]

  這一段話,把士族、譜籍、世胄、世官、譜學、譜局等之間的關係揭示得十分清晰。正是由於譜學在政治、思想和世風上具有如此重要地位,故唐初史家撰《隋書·經籍志二》乃以「譜系篇」為史部十三類之一。如前所述,其小序反覆申言:「晉世,摯虞作《族姓昭穆記》十卷,齊、梁之間,其書轉廣。」又說:「其中國士人,則第其門閥,有四海大姓、郡姓、州姓、縣姓。」可見,譜學的發展在東晉、南朝實為社會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蕭子顯《南齊書》記東晉、南朝賈弼之及其子、孫三世治譜學,以及蕭齊王儉隨之而起關注譜學事,他寫道:「先是譜學未有名家,(賈)淵祖弼之廣集百氏譜記,專心治業。晉太元中,朝廷給弼之令史書吏,撰定繕寫,藏秘閣及左民曹。淵父及淵三世傳學,凡十八州士族譜,合百帙七百餘卷,該究精悉,當世莫比。(齊)永明中,衛軍王儉抄次《百家譜》,與淵參懷撰定。」[7]《隋書·經籍志》史部「譜系篇」的著錄,雖已見不到賈淵祖孫三代人致力於譜學的具體面貌,但蕭齊王儉以下的譜學之書,仍可以反映出那時譜學發展的盛況。

  賈氏譜學起於東晉太元(376—396年)中,當是對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譜牒之學起到了奠基的作用,而其數世相傳,成為家學,故影響甚大。

  王氏譜學較賈氏譜學晚出,但其影響頗有後來居上之勢。王氏譜學興起的原因,一是受到賈氏譜學的薰陶,二是南朝譜牒之書一度十分混亂,真偽雜陳,需要進行大規模清理。先是,賈氏譜學深受門閥士族喜愛,有的甚至熟讀譜書,對門閥大姓的來龍去脈了如指掌。史載:南朝劉宋時,「太保王弘、領軍將軍劉湛並好其書。弘日對千客,不犯一人之諱。湛為選曹,始撰百家以助銓序,而傷於寡略」。王、劉二人可以說是深受賈氏譜學薰陶的代表性人物。南朝蕭齊時,衛將軍王儉因劉湛所撰《百家譜》過於簡略,「復加去取,得繁省之衷」,撰《百家集譜》十卷。值得注意的是,「王儉抄次《百家譜》,與(賈)淵參懷撰定」[8]。由此可以看出王氏譜學與賈氏譜學的淵源關係。

  王氏譜學的興盛,是由王僧孺來完成的。這同南朝譜書發生混亂、真偽難稽有關。李延壽《南史·王僧孺傳》記:

  (王僧孺)轉北中郎諮議參軍,入直西省,知撰譜事。先是,尚書令沈約以為:「晉咸和初,蘇峻作亂,文籍無遺。後起咸和二年以至於宋,所書並皆詳實,並在下省左戶曹前廂,謂之晉籍,有東西二庫。此籍既並精詳,實可寶惜,位宦高卑,皆可依案。宋元嘉二十七年,始以七條徵發,既立此科,人奸互起,偽狀巧籍,歲月滋廣。以至於齊,患其不實,於是東堂校籍,置郎令史以掌之。競行奸貨,以新換故,昨日卑細,今日便成士流。凡此奸巧,並出愚下,不辨年號,不識官階。或注隆安在元興之後,或以義熙在寧康之前。此時無此府,此時無此國。元興唯有三年,而猥稱四、五,詔書甲子,不與長曆相應。校籍諸郎亦所不覺,不才令史固有忘言。臣謂宋、齊二代,士庶不分,雜役減闕,職由於此。竊以晉籍所余,宜加寶愛。」武帝以是留意譜籍,州郡多離其罪,因詔僧孺改定《百家譜》。

  這一記載表明,王僧孺受梁武帝之命撰寫新譜,是由於梁武帝接受了沈約的建議,而沈約的建議則是由於譜牒之書混亂而引發的。沈約建議的基本出發點是「宋、齊二代,士庶不分,雜役減闕,職由於此」,主要是從等級社會的政治秩序著眼的。但從這份建議中,也可以看到當時人們的熱衷於作偽和歷史知識的貧乏,以致在作偽之中出現了許多可笑的錯誤,可謂道德與知識的雙重悲哀。從這裡,人們多少也可以窺見南朝時期的社會風貌。

  王僧孺是當時的知名學者,史稱:「僧孺好墳籍,聚書至萬餘卷,率多異本,與沈約、任昉家書埒。少篤志精力,於書無所不睹,其文麗逸,多用新事,人所未見者,時重其富博。」[9]上文講到王僧孺「被敕撰譜」後,曾向劉杳請教譜學的淵源,並說「可謂得所未聞」,表明他是一個謙虛的學者。其後,王僧孺集《十八州譜》七百一十卷,撰《百家譜集抄》十五卷、《東南譜集抄》十卷[10],形成了王氏譜學的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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