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歷史意識的增強和皇家史館的設立
2024-08-15 17:19:08
作者: 瞿林東著
隋朝與唐朝,統治集團的歷史意識進一步增強了,這在歷史撰述和歷史思想上都有明顯的表現。如前所述,隋文帝在撰史方面首先過問的一件事情,就是「以魏收所撰書,褒貶失實,平繪為中興書,事不倫序」,命魏澹「別成魏史」。而魏澹所撰《魏書》「以西魏為真,東魏為偽」,隋文帝「覽而善之」[37]。這是通過改撰魏史,為西魏、北周爭得合理地位,而最終是為隋朝爭得合理地位。隋文帝在撰史方面過問的另一件事情,是在開皇十三年(593年)下了一道詔書:「人間有撰集國史、臧否人物者,皆令禁絕。」[38]這表明皇家壟斷「撰集國史、臧否人物」的決心,魏晉南北朝以來私人修史的勢頭受到了扼制。這是中央集權的重建和強化在修史方面最直接的反映。
「《漢書》學」的興盛,從另一個方面反映出隋朝統治者歷史意識的強化。因此,關於《漢書》的著作,「為當時所貴」,「甚為貴游所禮」[39]。像這樣的盛況,在經學史、佛學史上並不鮮見,在史學史上卻是空前的。《漢書》因具有皇朝史典範的性質而有此殊榮,而「《漢書》學」出現如此盛況,自是統治集團提倡的結果。
總的說來,正統觀念、壟斷修史、推崇《漢書》,這種歷史意識的強化,都是反映了政治統治上的要求。在這方面,唐初統治者比隋朝統治者要高明得多。
武德五年(622年),唐高祖根據令狐德棻的建議,詔修梁、陳、魏、齊、周、隋六代史。詔書指出:史官的職責是「考論得失,究盡變通」,史學應起到「裁成義類,懲惡勸善,多識前古,貽鑒將來」的作用。魏、齊、周、隋、梁、陳六代都「自命正朔」,「至於發跡開基,受終告代,嘉謀善政,名臣奇士,立言著績,無乏於時」;然諸史未備,令人惋惜。詔書對撰述六代史提出了總的要求:「務加詳核,博採舊聞,義在不刊,書法無隱。」[40]這道詔書,反映出了唐高祖的政治家氣度:他是激烈的政治鬥爭的勝利者,但他並沒有去指斥前朝的錯誤,而是充分肯定它們的歷史地位。他重視周、隋的歷史,但也沒有排斥梁、陳。詔書顯示出他對於史學工作有一種開闊的視野,這對唐代史學的發展有很大的影響。這次修史工作沒有取得具體成果,但它卻為唐初修撰前代史確定了宏大的規模。
貞觀三年(629年),唐太宗復命諸大臣撰寫梁、陳、齊、周、隋五代史,以房玄齡、魏徵「總監諸代史」,以令狐德棻主修周史並「總知類會梁、陳、齊、隋諸史」[41]。這是武德年間修史工作的繼續,經眾議,北魏史已有魏收《魏書》和魏澹《魏書》二家,「已為詳備,遂不復修」。為實現這次修史任務,這一年,唐太宗對修史機構作了重大改革,正式設立史館,並「移史館于禁中」,「自是著作郎始罷史職」[42]。宰相負責監修,後稱監修國史,成為定製。修撰史事,以他官兼領,稱兼修國史;或以卑品而有史才者任之,稱直史館;凡專職修史者,稱史館修撰。此後,歷代修史機構大致襲用此制。中國古代官府修史綿延不斷,史館起了重要作用。
貞觀十年(636年),五代史同時修成。唐太宗十分高興,他勉勵史臣們說:
朕睹前代史書,彰善癉惡,足為將來之戒。秦始皇奢淫無度,志存隱惡,焚書坑儒,用緘談者之口。隋煬帝雖好文儒,尤疾學者,前世史籍,竟無所成,數代之事,殆將泯絕。朕意則不然,將欲覽前王之得失,為在身之龜鏡。公輩以數年之間勒成五代之史,深副朕懷,極可嘉尚![43]
這一段話,闡述了唐太宗對史學的社會功用的認識,尤其是史學與政治關係的認識,闡述了唐初統治者在對待史學的態度上跟秦、隋皇朝的區別。隋、唐統治集團在歷史意識強化方面是一致的,在對待修史工作的具體政策上卻並不相同,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了他們在文化政策上的得失。貞觀年間,唐太宗還詔修《五代史志》,重撰《晉書》;史家李延壽秉承家學,著手撰寫《南史》、《北史》。至唐高宗時,這些撰述都已完成,顯示出官修史書的重大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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