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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雨聲淅瀝及笄禮到 甜姐兒的……

2024-08-13 16:39:06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夜深了, 起了風,風從南邊來,颳得樹枝咔嚓作響。

  繡姐在前面打著燈籠。

  紫荊扶著宋甜, 三人逆著風竭力前行,剛進了東偏院正房明間,雨滴子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 空氣中瀰漫著被雨水激起的塵土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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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仙留守在東偏院,見狀忙打了水過來服侍宋甜脫衣淨手。

  宋甜用香胰子淨了手, 這才吩咐道:「把豫王府送來的樟木箱打開吧!」

  紫荊和月仙把兩個樟木箱擡起放在了八仙桌上。

  紫荊擎著燭台,月仙扯下封條, 把兩個箱子都打開,請宋甜過來看。

  宋甜湊過來看, 卻發現一箱齊齊整整擺著六樣上好貢品綢絹, 一箱卻放了許多匣子。

  她拿出一個匣子,摁開消息, 發現是一對翡翠鐲子。

  宋甜拿起翡翠鐲子試著戴上,對著燭光看,滿眼碧色, 成色極好。

  她又拿出一個匣子打開, 裡面是十五粒明珠,在燭光中散發著瑩瑩燭光。

  宋甜不由屏住了呼吸——這些明珠可真美!

  紫荊在一邊數了數, 道:「姑娘, 夠穿起來做珠串了。」

  月仙輕輕道:「可以再尋些玉珠, 串成項鍊戴出去。」

  宋甜又打開了一個匣子, 裡面卻是一件金鑲玉觀音滿池嬌分心。

  打開好幾個匣子之後,宋甜終於把放在最下面的大匣子拿了出來。

  她摁了一下消息,匣子的蓋彈開。

  紫荊和月仙都「啊」了一聲, 原來裡面是一套寶光燦爛的赤金鑲嵌紅寶石頭面!

  宋甜輕輕撫摸著頭面上鑲嵌的紅寶石,鼻子一陣酸澀——趙臻怎麼知道她喜歡紅寶石呢?

  他真的很好,特別好。

  宋甜閉上眼睛,聽著外面的雨聲,思念著趙臻。

  聽說遼東九月就開始飛雪,趙臻在遼東會怎樣呢?

  趙臻永遠生機勃勃,似乎從來不怕前進路上的艱難險阻,他就像一片被白雪覆壓的松林,春天到來,陽光燦爛,厚厚的雪在陽光下漸漸消融,水滴落下,化為淙淙流淌的溪流,萬物復甦,綠意漸漸瀰漫整片雪原……

  宋甜睜開眼睛,下定決心,要為趙臻做一件貂鼠大氅,再做一件厚實的清水綿袍子,在遼東飛雪前送到趙臻手中。

  雨下了一夜,到了早上還在淅淅瀝瀝。

  宋甜忙活了一日,一直到傍晚時分,終於給趙臻做好了一套白綾中衣。

  她正要裁剪布料做清水綿靴子,卻聽到外面一陣踩水聲,擡頭一看,原來繡姐從外面回來了,正在廊下放手裡打的傘。

  月仙迎了出去:「傘濕漉漉的,先別合起來,放在一邊晾著就是。」

  繡姐答應了一聲,把傘放在廊下,進來稟報導:「姑娘,老爺從衙門回來了。」

  宋甜聞言,忙換了木屐,帶著紫荊打著傘出去了。

  下著雨,天色晦暗,整座宋府都在雨中靜默著。

  剛走到書房院子的角門外,宋甜便聽到裡面傳來隱隱的笛聲,聽著像是「腸斷江南」的調子。

  她靜聽了片刻,只覺悽愴傷感,一顆心酸酸的。

  宋甜走到庭院裡,才發現廊下掛著幾個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暈,一個青衣少年正坐在廊下吹笛,卻不知是秦嶂還是秦峻,旁邊立著的卻是宋竹。

  宋竹見宋甜過來了,忙上前接過油紙傘,行了個禮。

  宋甜輕輕問道:「我爹今日怎麼了?」

  自從有了刀筆在書房,宋竹就開始跟著她爹出門伺候了。

  宋竹低聲道:「老爺今日下了衙門,先去了幽蘭街賀宅,誰知賀娘子的堂兄賀守備也在賀宅,正與賀娘子吵架。原來賀娘子鬧著要嫁老爺做妾,賀守備不同意。見老爺去了,賀守備當著老爺的面大發雷霆,說賀娘子若是嫁給老爺做妾,以後賀家就當沒她這個人。」

  「老爺灰頭土臉回到家,就讓秦峻揀『腸斷江南』『朱樓嘆』『春色闌』這些曲子吹奏。老爺自己在房裡喝悶酒。」

  宋甜聽說她爹又「為賦新詞強說愁」了,心中暗笑,徑直掀開細竹絲門帘走了進去:「爹爹!」

  宋志遠坐在羅漢床上,左手支頤,右手執盞,聽著笛聲,用美酒澆著哀愁,誰知更添傷感,撲簌簌落下淚來:我與蘭芯想要在一起,為何就這麼難?

  正在他無限傷心無人問的時候,卻聽一聲嬌喝,正是宋甜的聲音,忙用衣袖拭去眼淚,擡頭看了過去:「甜姐兒,你來爹爹這裡做什麼?」

  宋甜就著燭光打量著她爹,見她爹眼睛濕漉漉的,眼皮略有些紅,眼尾尚有淚痕,當下詫異道:「爹爹,你哭了?」

  宋志遠忙道:「胡說什麼呢,爹爹哪裡哭了,剛才有一個小蜢蟲飛到我眼裡了。」

  宋甜在她爹對面坐下,直接道:「爹爹,你裝什麼多情少年?自己數數到底有多少情人!單這次我的及笄禮,就有你的三四個相好來到,她們和太太說話時含沙射影話裡有話:這個故意用手去扶髮髻上的銀鑲翡翠步搖,說是咱家珠寶樓的;那個手裡拿著個大紅縐紗汗巾兒,上拴著一副揀金挑牙兒,說是咱家貨船從杭州運回來的;還有一個說她前些日子咳嗽,多虧了咱家生藥鋪里從蘇州運回的衣梅,含一顆口舌生津咳嗽立馬好了——你還有臉傷心,不知道當時太太多難堪,就是賀娘子,當時也有些下不來台!」

  「你想把賀娘子迎進門,難道想讓賀娘子與賀侍郎賀守備等人斷絕來往?我不是讓你好好維持與賀侍郎的關係?你難道把我的話給忘了?」

  「爹爹,你若是想對賀娘子好,多送她些禮物,多陪陪她,說些甜言蜜語就是,別讓她為了你與父母兄長斷絕關係,你這不是愛她,是害她!」

  宋志遠呆若木雞坐在那裡,乖乖聽女兒教訓,覺得女兒說的甚是有理——若賀蘭芯背後沒了賀侍郎和賀守備,她的魅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待宋甜吵完,宋志遠臊眉耷眼道:「爹爹都知道了,別說了。」

  宋甜見此計甚是有效,便見好就收,道:「爹爹,我還沒用晚飯,你陪我用吧!」

  她記得小時候,她娘金氏就是這樣吵她爹的,而她爹那時候對她娘也是又愛又怕。

  宋志遠「嗯」了一聲。

  宋甜吩咐秦嶂下去歇著,叫了刀筆進來,吩咐道:「讓廚房做幾樣我和我爹愛吃的菜餚送來。」

  待刀筆出去傳話,宋甜又讓宋竹送了熱水、手巾和香胰子過來,親自服侍她爹洗了手擦了臉,然後又奉上了一盞熱乎乎的金橘蜂蜜茶:「爹爹,喝點熱茶暖暖心。」

  根據她娘與她爹相處的方式,宋甜覺得對她爹不能一味溫柔體貼又柔順,得打她爹兩巴掌,再給他一顆蜜棗哄著,她爹就美滋滋了。

  他的那些妻妾情人待他都太好了,才讓他這麼沒心沒肺的。

  宋志遠接過茶盞飲了一口,甜蜜芬芳,橘香濃郁,十分可口,心道:還是親生女兒貼心,知道這會兒該讓她老子喝口甜茶……

  轉念他又想到亡故多年的原配金氏,心中越發難過:若是金氏活著,能得甜姐兒如此孝順,不知該多開心……

  想到金氏未能看到宋甜長大嫁人,死了都合不上眼,宋志遠心中一陣酸楚,開口問宋甜:「甜姐兒,你來尋爹爹做什麼?」

  宋甜見她爹情緒正常了,便道:「爹爹,我想給豫王做一件貂鼠斗篷。」

  宋志遠聞言當即道:「這個法子很好,豫王冬日寒冷之時披著你送的斗篷,心裡自會想到你——前些時候皮子鋪從毛子國商人那裡進了不少貂鼠,其中有幾個極好的貂鼠,我讓人送了過來,就在書房後罩房庫房裡放著,你拿去用吧!」

  宋甜聞言大喜:「爹爹,讓宋竹拿來我瞧瞧!」

  宋竹很快就抱著一個極大的包袱過來了。

  宋甜細細揀了揀,在榻上分成了兩堆:「爹爹,夠做兩件貂鼠斗篷了,我給你做一件,給豫王做一件。剩餘再給太太和賀娘子一人做一個貂鼠圍脖。」

  宋志遠沒想到閨女還記掛著自己,感動極了:「甜姐兒,明日爹爹就讓皮子鋪的女裁縫過來幫你縫製。」

  宋甜連連點頭:「嗯,這樣快一些。」

  待女裁縫把兩件貂鼠斗篷和兩個貂鼠圍脖做好,宋甜和黃太尉合夥開的富貴鏡坊也在宛州城書院街開業了。

  開業當天,黃太尉微服從京城趕了過來。

  他雖擔任殿前太尉一職,管的卻是幫皇帝從江南運送太湖石這個差使,一向來去自由。

  開業當晚,宋府大擺宴席,招待男女賓客。

  待賓客散去,宋志遠特地在書房擺上精緻席面,單獨與黃太尉吃酒。

  席間黃太尉想到宋甜才剛及笄,宋志遠就讓她管理鏡坊生意,而宋甜也做的極好,心中頗為羨慕,稱呼宋志遠的字:「凌雲,你家大姐兒甚好,不像我那侄兒,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鎮日嫖宿在妓院中,前些時候鬧著要娶妓-女回家,被我狠狠打了一頓,如今還趴在床上養傷。」

  宋志遠聞言,想起自己差點就把女兒許配給了黃太尉的侄子黃子文,心道:好險!幸虧陰差陽錯甜姐兒去選了女官,這才沒嫁給那黃子文。

  他仗著自己與黃連關係親近,直言道:「那兄弟你可夠不地道的,明知你侄兒如此,還想讓他娶我家大姐兒!」

  黃連有些訕訕的,道:「我這不是喜歡你家大姐兒麼,想讓她嫁入太尉府,我也能庇護她……」

  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對了,大姐兒及笄,我給她備了些禮物,這次過來都帶了過來,你派人送到大姐兒那裡去吧!」

  兩人吃著酒,又說起了繼續開鏡坊的事,黃連問宋志遠:「接下來咱們去哪裡開鏡坊?」

  宋志遠思索著道:「大姐兒的意思是,如今朝廷在遼東張家口堡與遼國人進行互市,天下女人哪有不愛照鏡子的,想那遼國女人也不例外,若是咱們在張家口堡那裡開一個鏡坊,西洋鏡必將盛行於遼國富貴人家,這可是長長久久的大生意。」

  他們的西洋鏡雖然極為清晰,卻妙在容易摔碎,鏡坊的生意總會長長久久做下去。

  黃連反應很快:「如今的薊遼總督,正是豫王的三舅沈介,也與我相熟。」

  宋志遠與黃連在一起,簡直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說話做事十分省力,當即笑著道:「正是,另外甜姐兒的舅舅金雲澤和表兄金海洋,如今都在沈介麾下效力,正管著張家口堡的防務。」

  黃連與宋志遠四目相對,都笑了起來:「如此甚好!」

  黃連沉吟了一下,道:「咱們得去張家口堡實地看一看,不過來回怕是得一年半載了,我自是走不開,你能走開這麼久麼?還是乾脆派個掌柜或者大夥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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