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長歌坊遇楚江

  「可以了，一會兒你不要太緊張。記住我平時教你的，不急不躁、不卑不亢、不驕不餒。一枝梅就是一支獨舞，表達的就是梅花在寒冬臘月里傲立雪中的一枝獨秀，傲而不亢的高貴品質，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我來時已經聽到了外面看客們的呼聲，就算了為了麗娘和曼玉，我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我走到幕後，深吸一口氣，跟旁邊的道具師打了個手勢，於是，大紅色的幕布被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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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光驟暗，我踏著蓮步上前，不敢看向台下。

  曼玉告訴我，如果我不敢看台下，就不要看。將自己想像成冬日裡漫天飄雪之下那一枝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可以。她千叮嚀萬囑咐我，一枝梅最注重的是寫意，表情神態一定要到位。

  一開始，音樂輕弦飄灑，像是萬物新生的旋律，輕靈悅耳。

  我踏著曼妙的舞步，翩躚而起，來到舞台中央。隨著曼玉彈奏的曲子，舞動旋轉著身體，步態輕盈。

  而後，曼玉青蔥玉指下的音樂，又變得悲鳴起來，像是寒風瑟瑟，令人頓感淒涼。

  我漸入佳境，覺得全世界就剩下我自己，四野闃然，唯有琴音。我仰著臉龐，雙膝跪地，舞動著身軀，漸漸下腰將後腦勺貼置地面。

  此時的我，就像是那寂靜深夜中孤芳自賞的一枝梅，孤獨又冷靜。

  曼玉的琴聲越來越快，悲嘶感也越來越重。

  我緩緩而起，半抬腰身，將起未起；我揮舞著雙臂，讓手掌開出曼麗的花朵。

  此時，我又覺得自己是天寒地凍中迎著寒風傲立枝頭的一枝梅花，大雪紛飛，我不亢不卑。再多的艱難險阻，我都能一一應付過去，寒風冰雪又算得了什麼？

  曼玉一勾弦，音樂聲忽然間又變小，變得緩慢。

  我舞動起雙臂，緩緩而起，如是迎風而立一枝梅。

  音樂聲又變得優美、大氣、甚至是時不時透著點點喜悅。

  我忘我地在台上輕舞飛揚，衣袂飄飄……舉手投足間，傲而不亢，始終堅持不驕不餒。

  我張開雙臂旋轉身體，由慢到快，披帛圍成一個圈將我圈起來，就真的好像是一株開得正艷的花朵。舞至最後一刻，長袖一揮，定格。

  曼玉的琴餘音繞樑，台下忽然掌聲如雷，一片叫好。

  「好！太好了！」

  「果然是名不虛傳的『一枝梅』，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

  「闊別數載，一枝梅終於又落回永安了，美哉美哉！」

  「就是！今天算是來對長歌坊了！」

  看客們連連叫好，我有些受寵若驚，壓根沒想到反響會這麼激烈。

  我望了一眼曼玉，她笑得甚是欣慰。稍作謝幕之後，我便趕緊下去了。

  「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九兒……」曼玉雙手攀著我的臂膀，激動地說道。

  「真的有這麼好嗎？」看著她笑逐顏開的模樣，我的嘴角也忍不住慢慢浮上笑意。

  「嗯！我沒想到你上台之後的表現，竟能比練習時的表現還要更勝一籌。連我都看呆了，若不是琴藝練習了多年，我怕都要彈錯了曲譜了。」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九兒，你剛才真的太美了……還有，你額頭畫什麼妝容？真的將一曲『一枝梅』跳得活靈活現的。」蘭兒也跟著走到我身旁。

  「是啊是啊！」

  「九兒，你怕是要驚擾整個永安城了！」

  「沒有你們說的這麼浮誇……我都還沒完全練好呢，這次就是運氣好，發揮超常了。」我實在是受不了她們這麼誇我了。

  「曼玉姐，你會一枝梅竟然不告訴我們？」淼淼氣勢洶洶而來。

  曼玉方才的笑顏一轉而沉，她冷靜地看著淼淼，說道：

  「你問我了嗎？再說了，我即使是會，也未必要教你。這一枝梅不是誰都能跳的，沒那種梅的品質與秉性，定然是跳不來的。」

  「你……」淼淼惡狠狠地看了我跟曼玉一眼，就氣急敗壞地走了。

  「你這樣說她會不會不太好啊曼玉？」蘭兒在旁邊連連咋舌。

  「沒什麼好不好的，這一枝梅確實不是誰都適合跳的。我也是為她好，跳不好一支舞，不僅是對這舞蹈的褻瀆，還會毀了自己。」

  蘭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其實別看曼玉溫溫婉婉的，性子也是挺剛烈的，嚴於律己，恪盡職守。她身為一個歌姬，幾乎從不跳舞，要求自己精益求精，悟出更高的音樂造詣。對每一首曲子，每一個舞蹈她都無比尊重。

  這麼一看，曼玉不就是和她們口中的昭蘭閣主一個秉性的嗎？

  「九兒姑娘，曼玉姑娘，麗娘有請二位移步二樓西邊雅閣。」麗娘的侍女前來傳話。

  「好的，我們這就去。」曼玉從容地說道。

  進入二樓的雅間之後我被小小地嚇了一跳，我本以為這雅間裡只有麗娘一個人，沒想到房間裡竟還有兩個男人。

  一個單眼皮高鼻樑，長得文質彬彬，一身溫文儒雅的氣質。但是這溫文儒雅中，又時不時顯露出一股傲氣。他衣著華貴，又氣宇脫俗，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爺。

  而另一個人，著實是讓我大吃了一驚，那人竟是楚江。

  「楚江世子，瀟公子。」麗娘畢恭畢敬地站著，「曼玉和九兒來了。」

  「九兒？你怎麼會在歌舞坊？」楚江一見我便立馬站起身幾步走到我面前。

  「楚江世子……您……認識我們九兒？」麗娘驚訝地看著我們。

  「九兒先前在天涯山遭遇劫匪，承蒙楚公……楚江世子救過我一命。」我如是回答麗娘。

  「想不到你們竟還有這般淵源……曼玉，你的上賓瀟公子說是想繼續聽你奏曲，既然楚江世子與我們家九兒也頗有淵源，那你們也正好把酒言歡敘敘舊。沒什麼事情的話，麗娘我就先下去了，二位有事儘管再吩咐。」

  麗娘邊說便笑著出了門去。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你怎麼會在歌舞坊？」麗娘走後，楚江立馬又追問我。

  「不是跟你說了嗎？謀生來了。」

  「呵」楚江似乎有些生氣，他皺著眉心，「謝長情將你從我這裡帶走，最後竟是讓你進歌舞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