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故事誰都有

  「喲喲喲……你這指名道姓的是想要幹嘛呢？怎麼？難道我說錯了？擺明就是在勾引將軍，竟還不承認，恬不知恥！」

  我知道陳淼淼平日裡囂張高傲，但是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目中無人。麗娘都還在旁邊，她就公然用這種字眼來羞辱同僚。

  「淼淼。」曼玉站起來，走過我身旁。

  「你欺人太甚就算了，可也不要太目中無人了。這長歌坊是麗娘的，你如此在她眼皮子底下用這些不入流的話語羞辱新來的舞姬，此般對麗娘不敬，是對長歌坊有什麼不滿嗎？」

  只見此時的麗娘難得嚴肅著一張臉，我想，脾氣再好再能忍，也容忍不了被人當眾打臉。畢竟我是麗娘一手帶進長歌坊來的，她當著所有的人包括麗娘的面羞辱我，簡直就是在踩踏麗娘的面子。

  「曼玉，你別胡說！」陳淼淼察覺到麗娘的臉色不對了，急了也直呼曼玉其名了。

  「直呼其名的是要幹嘛呢？」這話是麗娘說的，顯然她真的生氣了。

  

  「麗娘……我……我沒有……」淼淼有些亂了方寸。

  「都怕散了，該幹嘛幹嘛去吧！」麗娘瞥了一眼半低著腦袋的淼淼，便揚長而去。

  「哼！」淼淼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怒氣沖沖地走了。

  「跟這種喜歡節外生枝的人共處，可真是令人心生厭煩。九兒，她說的那些糟粕之言，你可別往心裡去了。」曼玉對我說道。

  「嗯……我知道，自然也不會聽進心裡去。」

  只不過，陳淼淼這麼針對我，以後我在長歌坊的日子，怕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了。

  接下來幾日，我每天跟著曼玉練舞，她絕對是個才貌雙全的佳人。

  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的曼玉，初入長歌坊便被麗娘一眼相中，為了栽培她，麗娘還教她知書識字，將她這個長歌坊的門面擔當，培養成了一個歌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般的曼音歌姬。

  起初還覺得曼玉被庶母賣到歌舞坊極其可憐，後來才又認為這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如果她沒有被賣到歌舞坊，就還會一直在家中吃苦受累，到了十幾歲的年齡。庶母會給她隨便尋個人家嫁了去，也不管是做人小妾還是入人側室，只要禮金給的多。

  起碼如今的她，雖算不上博覽群書，卻也知書達理，多才多藝。

  唯一要嘆的就是外界看歌舞坊的女子都是戴有色眼鏡的，歌舞坊的女子尋常人家是不娶的，多數都是去當了富貴人家的小妾側室。

  曼玉在教我練舞的時候，時不時要親自示範一段舞蹈，每一次她的翩躚起舞都讓我覺得這是仙女下凡了。

  「真美。」一段舞蹈結束後，我不禁又感嘆道。

  「你也可以的，你資質這麼好，等熟悉了這些動作，上台表演後定能驚艷整個永安城。」曼玉笑著看我。

  「我真的可以嗎？」我並沒有那份自信。

  「我在歌舞坊待了這麼多年，不會看錯人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曼玉，你說你長得這般迷人，心地還如此善良，你一定是仙女下凡來的吧？」仙姿佚貌的小仙女，遇到她讓我覺得這個異國他鄉又溫暖了許多。

  曼玉廣袖遮面，笑出聲來，說道：

  「哪有你說得這般誇誕？而且我與你也算是一見如故，我在這長歌坊這麼多年，幾乎都是形影相弔，無處覓知音。」

  聽曼玉這麼一說，我倒是挺開心。伯牙鼓琴覓子期，子期去，弦斷無人聽。人，生來時赤裸裸，而後總患孤寡，真正想要一見如故遇知音，確實是太難了。

  「曼玉，你喜歡上的人，一定很不一般吧？」我朝她擠了擠眼睛。

  能被曼玉看上的男人，一定器宇不凡，非同尋常。

  「噓……」曼玉朝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怎麼了？」我放低聲音。

  難不成，歌舞坊還真的會剝奪姑娘們自由戀愛的權利？

  「別讓人聽見了，聽見了可不好。」

  「麗娘不會是不允許歌舞坊的姑娘談情說愛吧？」

  「倒也不是不允許，只是還未到時候。特別是像我這樣的有點地位人氣的歌姬或是舞姬，麗娘能隨隨便便就將我放走嗎？」

  「原來是這樣……」看來還不至於喪心病狂到禁婚的地步。

  「況且，麗娘本就待我不薄，我也不急著要相夫教子。所以還是先不要讓別人知道，省得麗娘以為我要嫁做人婦了，憂心不說，還要將我說教一番。」

  果真是個好姑娘，談戀愛了還是先為家裡著想的那一種。

  「曼玉，你從來到長歌坊之後，就一直跟著麗娘？」

  曼玉點點頭，「沒錯，我十歲來的長歌坊，那年麗娘也才二十二歲，當年麗娘可是永安街屈指可數的大美人。」

  我點點頭，如今已經三十的麗娘依舊風情萬種，看得出來年輕時也是貌驚一方的美人。

  「不過，你是說麗娘二十二歲就獨自開了一家歌舞坊？然後還將這家長歌坊經營成了永安的歌舞坊巨頭？」我不可思議地看著曼玉。

  「不是，歌舞坊以前是麗娘的父母在經營的。從前他們家也是永安城的商賈富人之家，後來父母雙雙被謀財害命，落下她孤身一人。最後她接管長歌坊，傾盡所有，維持著長歌坊的生意。到底父親也是經商的，她自然也不差，慢慢地就將長歌坊打理得井井有條，名聲漸大。」

  原來平日裡總是笑臉迎人的麗娘，竟有著這麼一段悲痛的過往舊事。聽曼玉說完這些以後，我更是真心打從心裡敬佩麗娘了。

  這日，風和日麗，白雲悠悠，鳥兒在枝頭歡呼雀躍，一切都好不怡然自得。

  此時已是八月上旬，我在花園裡替麗娘採摘開得正紅的鳳仙花。在沒有指甲油的北晉國，長歌坊的姑娘都用這個鳳仙花的花汁來染指甲。染上去不容易掉色，亦不會顯得艷俗，青蔥玉指一點紅，還挺好看。

  天氣好，我的心情本來也是不錯的，可惜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

  從瞥見陳淼淼向我走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廝又要來找我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