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道德綁架
2024-08-14 05:06:41
作者: 簡千行
這個時候的感懷顯得格外多餘。
蔚涼往後退了一步,收起了眼底的情緒,道:「如果你早點發現他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入院治療,他也不至於墜樓。」
「我勸過他的,可是阿澈總是有自己的想法,我沒有辦法左右他……」林恩深知對方的話沒有錯,自責的低下頭。
作為朋友,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勸阻,反而助紂為虐,這是林恩的過失,況且他的本職工作是醫生,卻沒能救回朋友的命……
多說無益,蔚涼來這裡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她道:「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不過你確實該一輩子帶著自責活下去,如果他不死,綁架案便不會潦草收場,那時,你覺得還能像現在這樣好端端的站在我的面前聊天嗎?」
因為溫澈的意外墜樓,所以綁架案也不了了之。
蔚涼受到驚嚇,在家休養的期間,刻意派人調查過林恩,發現他一直守在醫院寸步不離,並沒有繼續做出格的事情,遂不再追究。
真正做了錯事的人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至於林恩這個參與其中的幫凶,是否接受懲罰沒有人會在意。
蔚涼不是喜歡以德報怨的人,只是每當她想起被關在廢棄工廠的十個小時,心裡感到慌亂恐懼,卻沒有覺得生命受到威脅,她就明白,這個人不想害她。
「我會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等葬禮結束後,就去派出所自首。」林恩眼神決絕,他不是在開玩笑。
溫澈還沒徹底失去生命跡象時,他的腦子裡只想著如何救活對方,當唯一的朋友憾然離世,他心裡的堅持也就消散了,只剩下無盡的悔恨。
「不,坐牢對你來說懲罰太輕了。」蔚涼抬頭直視對方,擲地有聲的說道,「既然你害死了一個人,就用一輩子還債吧。」
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了也能懂其中的意思。
林恩還是忍不住露出錯愕的表情,道:「為什麼……」
綁架案到底要如何處理,決定權在蔚涼身上,如果她不想起訴,完全可以私聊,不至於鬧上法庭,更沒有必要讓對方坐牢。
蔚涼不喜歡拐彎抹角,勾了勾食指尖,慢悠悠說道:「因為這樣更加痛苦。」
帶著愧疚,即便他成為醫學奇才,挽救了無數個脆弱的生命,也無法彌補曾經做的錯事。
蔚涼承認自己內心的惡毒,但絲毫不覺得有錯。
眼前的男人張了張嘴,最終也只是把喉間的話吞回肚子裡,化作一聲綿長的嘆息,輕飄飄的迴蕩在靈堂里。
兩人對立,聊了許久。
溫雪茹招待完朋友,這才注意到她,可眼下人多,也不能做什麼,只是警告的看著對方,道:「如果你是來搗亂的,我就算魚死網破也要纏著你。」
她輕笑一聲,攏了攏發梢,道:「放心吧,我還沒有變態到對一捧骨灰做什麼。」
溫雪茹還是覺得不放心,派人盯著她的同時,又低聲道:「小恩,你怎麼把這個女人叫來了,就是她害了小澈!」
確定靈台上的擺件沒有問題,林恩這才收回忙碌的手,感懷的說道:「阿姨,阿澈看見她才會放心的離開,您應該是了解自己的親生骨肉的。」
溫澈臨死前沒有看見心愛的人,肯定是帶著無限的遺憾閉眼的,如果在送葬的時候,那個女孩也沒有來,就算踏上黃泉路他也未必願意和孟婆湯。
「我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這件事你安排好就行,我老了,想不到那麼多。」經歷多重巨變的溫雪茹,已經被磨滅了心氣。
賓客們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傷感的表情,來這裡也只是走個過場,相反,溫澈曾經的同事們的面容更加真實,有幾個受過他照顧的護士忍不住低聲哭起來。
蔚涼冷淡的看著眾人,忽然覺得有些累了,她道:「人我也看了,以後也就沒有什麼糾葛了,就此別過吧,提前祝林醫生未來前途似錦。」
他苦澀的扯了扯嘴角,踏著朋友的血走出來的道路,就算是花團錦簇也讓人心底拔涼。
林恩道:「我送你出去吧,這裡人多眼雜,容易走錯路。」
葬禮是設在溫家的一套老莊園裡,占地面積廣,庭院錯落,確實容易走岔,蔚涼沒有拒絕對方的提議,點了點頭。
二人之間錯開兩三拳的距離,繞過長廊,入眼是荒蕪的田地,裡面的草全都枯死了,沒有園丁打理,看上去雜亂無章。
林恩猶豫再三,開始開口說道:「你今天能來,阿澈想必很高興,他做的很多事情確實有錯,但……」
但都是因為愛你。
最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林恩自己都明白這是多麼荒謬的理由。
蔚涼的手被冷風吹得有些僵了,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套,慢吞吞的往上戴。
她意味不明道:「你想說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會偏執瘋狂,對嗎?」
以前,林恩始終覺得對方單純好說話,直到現在他才覺得看不透眼前的女孩。
蔚涼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通透,甚至能一眼看穿人心,只是從前的她不願意計較,所以才糊塗又樂觀的生活著。
人一旦清醒,說出口的話也將犀利冷漠。
林恩緊了緊掌心,有些無力道:「對不起,剛才的話有些道德綁架了,但我還是不希望你恨他,畢竟人已經離開了。」
「不,你錯了,我會恨溫澈一輩子。」蔚涼開口,因為冷峻的空氣,語句裡帶著若有若無的淺淡白煙。
林恩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聽對方繼續道:「他的自私與瘋狂,差點毀了我的生活,就算他的骨灰即將撒向大海或是封入公墓,我都不會原諒,你現在的話才是道德綁架。」
死了的人妄圖得到別人的原諒,為什麼活下來的受害者要承受一切呢?
蔚涼做不到,也不想聖母心泛濫的說些動聽的客套話,從她被顧千珩救下來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經被冬日的風雪催得冷酷無情了。
這個話題顯然聊崩了,林恩只能放棄,安靜的走在前面為女孩引路。
越過荒蕪的莊園才看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