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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井中攬月

2024-08-12 02:57:38 作者: 烏衣

  裡屋的門一打開,女主人還來不及喊停,就聽見裡面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余安生心裡划過一個念頭:這女房主說假話,不是她一個人在家!

  汪裊舉著執法記錄儀走進裡屋,一打開燈,一個短褲都沒穿的男人滾落在床邊,扯著床單遮擋重要部位,一臉惶恐的望向兩人,女房東反應過來,趕緊氣鼓鼓的將余安生和汪裊直接趕出大門外。

  「你們趕緊給我滾出去!」

  房門「啪」的一下就被重重關上,只留下余安生和汪裊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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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樓時,汪裊還在漫不經心的調侃道:「這女的反應也太大了吧,在自己家裡有什麼好怕的?沒賭博就沒賭博嘛,又都是男人,看到有什麼關係。」

  聽到汪裊滿不在乎的口吻,余安生心裡一陣不悅,回過頭嚴肅道:「我跟你講,你這樣是不合規範的,我們出警歸出警,但這畢竟是正常的民居,影響人家夫妻生活,你搞得和酒店查房一樣,萬一被投訴了怎麼辦?回去趕緊把執法記錄儀里的視頻刪了!」

  汪裊沒直接應答,他只是冷笑一下道:「這個女人我保證她絕對不會投訴。」

  余安生皺眉瞟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汪裊卻只是笑笑不說話了,擺出一臉讓余安生厭煩的高深莫測狀。

  兩人在現場又盤查了一下,問了問保安,沒發現什麼異常就回所里,出完這個警情已經是凌晨兩點半。李俊和韓浩他們一幫子人也回來了,余安生將值班電話遞給李俊,又伏在案頭,將剛剛出警情況記錄在值班台帳上,旁邊正大口嚼著燒烤的汪裊湊過來,目光掃向余安生記錄的報警*號碼,眼神有些古怪。

  余安生感覺到異樣目光,回過頭,汪裊裝作無事的樣子走開了。

  這時副所長韓浩走進來,向余安生遞過來一個快餐袋:「幫你帶了夜宵。」

  余安生心情陰鬱,本想拒絕,但畢竟是一番好意,想了想還是收下了。

  「謝謝」

  「對了,還有個事想找你談一下,你出來下。」

  余安生放下東西,同韓浩走到所部的院子裡,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蟲鳴,夏夜的凌晨清爽怡人,看得出韓浩的心情也還不錯。

  「……有個事情還是和你通下氣,前面和姜所長他們也討論了,這次分局刑警隊的抽調名單啊……所里還是想報你上去,畢竟你這幾年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裡,這一周又吃了不少苦,還辦了一個刑拘、兩個治拘,當然,你個人意願也很重要,我現在就是想問下你個人想法——願不願意去分局刑警隊?」

  有先前呂鐵銅半玩笑半真話的鋪墊,余安生出來時就隱隱猜到韓浩談的會是這件事,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這一刻他早已等待的太久,當年為什麼會不惜和母親鬧翻,都要去讀警校,除了為了一份穩定工作外,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與信念,一個在紙醉金迷的現在聽起來有些粗陋,有些可笑的信念:我要當警察,特別是要當刑警。

  當警察是大部分人孩童時代的夢想,然而在現實的衝擊之下,太多人成年後都認識到這份職業褪去光環後,是一份付出與回報及其不成正比的職業。年復一年的熬夜,永遠沒有規律的作息飲食,難得吃到一口熱飯,年紀輕輕就熬得一身病,毫無上升空間,沒有前途,加上無處不在的執法風險、政治風險、生命風險……這份職業甚至危險到民警去保險公司投人身保險都不行,買個保險都會被拒保。

  從每年公務員招考中看出,絕大部分地區來說,招錄人數最多,分數線最低的,幾乎都是基層民警職位。相比其他公務員,警察除了多了那一點點的警*銜工資,從社會地位、個人發展、日後晉升來說都是體制內最差的,甚至近年來能老百姓那的口碑也在直線下滑,可謂是最差的一種公務員。

  除了年輕人被警匪片、槍戰片那點虛幻澆灌出的幻想外,這份職業的光環早就鏽跡斑斑。

  但余安生不同,他的信念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因為從某一刻開始,他就堅定了這個幼稚而又堅定的信念:我要當警察,特別是要當刑警。

  「我當然願意。」

  韓浩盯著他看了幾秒,仿佛想確認余安生的意願是否真實。

  「你先不要急著決定,我也搞過刑警,我知道那裡不像我們派出所,雖然刑警的群眾口碑好,發展也好些,但是刑警畢竟是最危險的警種,我在分局刑警的時候,被開過瓢,挨過咬、摔斷腿,受過的都不是一點點傷。」

  「韓所,我想清楚了,我知道會有更多的風險,但我願意去。」

  「那好,就這樣定了,我明天就把文件報姜所,姜所簽字後就把名單報分局,到時過幾天,你就等消息去分局報到。」

  「好的,感謝領導。」

  …………

  談完話後,余安生回到宿舍久久不能成眠,這短短一天裡太多事在腦海里轉,前面從開會到頂班,再到和韓浩的談話,中間一直忙的沒停,倒也沒空去多想什麼,只是情緒特別郁燥而已,現在有時間了,腦海里下午那一幕的回憶就要壓不住了。

  就在下午,他這一次正式的和朱槿提了分手。

  他整個人昏昏沉沉,沮喪到極致後什麼都不想動,對一切都沒了興致,雖然這邊被莫名告知馬上就能去夢寐以求的刑警隊,但相比起失去的愛人,人生中其餘的一切都顯得沒那麼重要。這24小時內悲喜交加,人生在世,總還是苦多甘少。

  余安生在床上輾轉反側,腦海里朱槿的臉揮之不去,他乾脆坐起身,到個人衣帽櫃裡翻出一個警校時發的老皮箱,裡面有幾乎所有關於朱槿的記憶。

  裡面有12年織給他的抱枕、一對心形的鑰匙扣,一副五彩繩,那是他和朱槿在丹霞山旅遊時買的,結果那天夜裡四點,兩人爬山準備看日出時,在狂風陡峭的山崖邊上,身側鐵鏈外就是無底懸崖,天空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朱槿不敢往上再爬,余安生拿這段五彩繩將兩人的手腕綁在一起,她才肯往上走,此後的很多個夜裡,朱槿都用這段小小的五彩繩把余安生系在身邊才肯睡。

  此外還有十幾個娃娃,數不清的小掛件,幾個日記本……余安生不敢再翻,他又把皮箱鎖上,他忍不住打開塵封幾年的qq,成年人的qq是青春的保險柜,他把兩人的照片都存在空間的一個相冊里,此時點開,雖然那時的手機像素低,背景光也亮的過分,但就在警校的林蔭小道里,兩人臉上卻是那燦爛,又那麼遙遠和模糊,相冊的名字就四個字:我的一切。

  余安生在這漆黑的夜裡,一個人蹲在衣櫃前,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

  …………

  余安生睡醒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他坐起身,昏昏沉沉的洗漱完,手機里的未讀信息已經熟悉的是99+了,他一點開,幾個相熟的同事都發了信息過來,內容有搞怪說「苟富貴勿相忘」,也有祝福「終於脫離苦海」的,言下之意不外是恭喜他榮調分局刑警,余安生苦笑一下,這所里就這幾十號人,天天混在一起吃飯,消息傳遍真不用半天。

  他往下又翻了翻,目光觸到一個熟悉的頭像,余安生的心裡隨之一沉,那是一個美女,頭像上身穿正裝,雙手抱臂,是最為標準的職業照,打開聊天窗口,裡面記錄依舊停留在幾天前,昨晚她還是沒有發一條新信息過來。

  再點開她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條朋友圈是早上9點轉發的一篇文章:深耕數十載——海華律師事務所以匠人之心成就品牌化發展……

  這個頭像的微信名是:朱槿,海華律師事務所律師。

  余安生心口像是被重重的剮了一刀,一抹苦澀從嘴角湧出,在嘗盡苦水,熬過分手後最痛苦的第一夜,回頭才發現來路孤獨,原來難以割捨的只有自己。

  也好,她沒事也是好事,余安生只能抱著祝她辛福的想法讓自己振作起來,他胡亂洗了把臉,穿上制服走出宿舍,準備去食堂找了點東西吃,再想找點事做,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

  在食堂里碰到昨晚值班同樣晚起的李俊,這位五里牌所著名的李公子嘿嘿一笑,意味深長的說了兩句恭喜,余安生只得裝傻把話題撇開,他舀了一碗粥,坐到李俊旁邊,問了問辦案組最近有哪些工作要干,心想畢竟就在所里的最後兩天了,工作上不能懈怠,走之前也起碼要留個好印象。

  聽李俊講中隊今天沒安排什麼工作給他,余安生明白所里可能是考慮到馬上就要調走了,只得悻悻的低頭吃飯,李俊吃完飯就準備去辦公室,余安生洗完碗,剛準備去辦公室看看有哪些工作要交接,這時他電話響了起來。

  低頭看來電,居然是分局政工室的姚堯打過來的,這位政工室的名人可算是整個南城區公安系統的明星,和余安生同屆,當年和余安生一起考的基層民警職位,同樣分到派出所,可人家三個月培訓期一過,兩篇文章被某個頭頭看中,半年不到就調到分局搞宣傳,然後借調市局走一圈,再回來就正式分到分局政工室當黨委秘書了,對比余安生這個幾年還在派出所基層原地踏步的小民警,人家姚堯可謂是三步登天。

  但兩人私下關係不錯,當年入職培訓時就是上下鋪的兄弟,相同的年齡,和共同的愛好,一直也有所聯繫。

  余安生接通電話,語氣客氣道:「姚大秘書,怎麼想起我了,有什麼指示?」

  那邊姚堯的聲音壓的很低,語氣莫名有些緊張:「你現在說話方便不?」

  余安生被他語氣感染,知道有重要事,趕緊答道:「方便,可以說啊。」

  「你……和郝市長認識嗎?」

  余安生一愣:「沒有啊……」

  他突然想起昨天郝萬里在會上特意點起自己名字的事來,當時所里也有不少人以為他和郝萬里沾親帶故的,肯定是這事傳到姚堯耳朵里去了,這才打電話過來問,余安生忙解釋道:「哦哦,你是不是說昨天郝市長點我名的事?那是誤會,估計就是上次那輿情風波中看到我被拍的視頻,提了我兩句,我其實是不認識他的……」

  姚堯接下來的話讓余安生卻心神顫動,一道晴天霹靂打在他頭上。

  「那不對啊!今天郝局親自來我們分局檢查工作,特意問起你的事,當時剛好有一份借調分局刑警的人員上報名單,上面有你的名字,分局領導就把這個名單拿出來了,可郝局長居然就直接在上面把你的名字給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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