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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邪不勝正

2024-08-12 02:57:07 作者: 烏衣

  「噢,傻東子今天還被打了啊?是哪個混蛋東西打的啊?傻子都欺負,還有沒有素質啊。」

  呂鐵銅嗓門大,吸引了不少目光,恰巧郝仁正拿著本案卷從旁邊過,喜歡開玩笑的呂鐵銅便故意喊住他:「哎,仁哥,這不會是你記仇,偷偷把傻東子給開了瓢吧,這當年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你怎麼能……」

  郝仁白了他一眼,懶得和這沒正經的置氣,飄了過去,呂鐵銅鬧夠了,拿過一桶泡麵泡開,俯下身遞給傻東子,開始和他問話。

  呂鐵銅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實際是卻是心思特細膩的一個人,他雖說是東南沿海的江浙人,卻在望州讀大學,考公務員,望州話說的那是一溜,余安生只見他拉著傻東子一頓閒扯,居然將事情緣由摸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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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我還以為誰這麼沒素質,會欺負一個傻孩子,原來是雞哥!」

  聽呂鐵銅轉述,入夏以來,天氣轉熱,傻東子倒不擔心睡覺的事,但夜裡還是餓的難受,他前段時間經常在樹木嶺那邊撿垃圾,但是最近搞創文,市裡的城管會趕人,沒辦法。傻東子這幾天就跑到城南的「破落街」去撿廢鐵賣,這下沒搞好,誤入了「雞哥」的地盤,就被腦袋打開了瓢。

  聽到雞哥這個名字,余安生是心頭火氣,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不過了,是五里牌所轄區的一大害!

  五里牌派出所的管區範圍很大,正處在望州市的南郊,正是城鄉結合的地方,而城市像一個巨大的有機體,身軀不斷向外膨脹,將農田、荒地吞噬,汲取賣地後的土地出讓金,留下一整片規整高檔的商品房和無家可歸、無地可賣的貧民,還有那高不可攀的房價。

  而在這些嶄新的新建小區間,仍混雜著「難以消化」的破舊小區、等待拆遷的平房,這些城中村吸附著越來越多的城市貧民、外來人口,變為治安管理的死角。

  其中有一片窮人最多的地方,被當地人戲稱為「破落街(讀gai)」。

  「破落街」這個說法很形象,有點「望州版里約熱內盧」的感覺。住在這裡的,不是外來務工的,就是流浪漢。

  就在橫穿「破落街」的市外環天橋下,有一大片荒地,附近的村民就偷偷占了起來,擺放廢物,久而久之,這裡自發形成了一個廢品市場、裡面有倉庫、店鋪,規模越來越大。

  因為望州本身就是中部的交通樞紐,交通發達,本地不少廠商、代工廠,本身就是貨源地,又有大市場,人流量也大。所以這個廢品市場越做越大,做回收的、賣垃圾的、轉二手的都往這匯聚,還有不少外市做廢品的慕名而來,就是圖個熱鬧便宜。甚至還有人另闢蹊徑,在這裡做中古店、二手店,深受淘寶店家的歡迎,許多店鋪主到這裡看貨買貨,找貨源。

  漸漸這個廢品市場打出了名氣,白天往跑「破落街」天橋這邊走幾步,就能看到沿街許多舉著字牌的廢品商,向來來往往的貨車招攬生意,收購廢品,到晚上了,分揀倉庫、廢紙打包廠機器轟鳴,徹夜不息。

  雖然不正規,但望州城管倒也來的少,畢竟這個市場在城郊,不影響交通,不影響市容,加上屬於自發的廢品市場,說起來也有便民利民、穩定就業、環保清潔的益處。

  但有人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混子,這是亘古不變的定理。

  看到這裡這麼大的一個流量,這麼多廠庫、廢品商、店鋪,附近的「有心人」動了心思,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聯防隊,還有附近村裡的所謂「治安員」,看到這裡有錢賺,聚攏了十幾號人。他們自稱是街道治保會的,成立了一家所謂保安公司,要向市場收管理費、治安費,還在裝模作樣的設卡巡邏,向廢品市場的攤販、二手商們收錢。

  開始時,攤販們倒還團結,你不交我也不交,還試過抵抗,可這些人不知從哪裡搞來了紅袖標,還掛上了單位名義,不給錢就不准在這裡收廢品,做二手,中間各種手段,加上敲詐勒索,漸漸打出一片江山,附近的二手商販們只能默默忍受,沒人再出頭了。

  他們把市場的二手商販分成三類,有沿街實體門店的幾千一個月,門店在巷子深處的少些,沒門店就是單幹的回收商販也得交幾百月供,這樣粗粗一算,這家所謂的保安公司每個月至少能進帳七八萬。

  這群人還排了班,每天在各個回收點都有人盯著,只要做廢品的貨車、推車、三輪都要登記,根據回收額來算管理費點位。

  這家所謂的管理公司,老闆就是一名被稱為「雞哥」的混子,黑瘦精幹,有嚴重的鼻炎,說話前總是鼻翼先聳動,聲音里總是帶著痰音,走路時總高揚著脖子,眼神陰鷲,活像只烏雞。

  余安生以前和這雞哥打過幾次交道,也行拘過他兩次,但都是不痛不癢的尋釁滋事、打架鬥毆,沒能徹底把這孫子給收拾掉,後來,雞哥生意越做越大,自己出面的也少了,想辦他就更難了。

  但壞人自有天收,余安生本來今天都沒想起這號人,可居然好巧不巧,這人自己冒了出來,按傻東子的說法,他早上從破落街附近撿了幾塊鋁片,想到廢品回收點去賣,路上就被這雞哥撞見了,可能以為這傻子偷了哪家倉庫的東西,也可能就是想找人動動手發發邪火,於是,不由分說就把傻東子打了一頓。

  余安生望著傻東子頭上的血窟窿,咬了咬牙:「這雞哥也太不是人了,我等下就帶傻東子去現場,把雞哥給帶回來。」

  呂鐵銅一下愣了:「你開玩笑吧?你準備動雞哥?」

  「怎麼動不得?」

  呂鐵銅在社區中隊搞了幾年,剛好分管的就是破落街這一片,他亮開喉嚨笑了起來:「我在這片搞這麼久了,我都沒辦法搞雞哥,你能搞下來?你們中隊郝仁、李俊他們正忙著搞上次那個抓逃的事,你才幾號人啊,你能搞動雞哥那麼大一個公司?再說了,你就傻東子挨打這個事抓他,他不承認怎麼辦?傻東子自己又不是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他說的話能當真麼,你到時別找到人了,又沒證據,出洋相那就不好看了。」

  呂鐵銅說的都是直話,余安生心裡也沒底,但沒底就不做了?

  「我就不信這邪能勝正!」

  拋下這句,余安生就拽起剛吃完泡麵的傻東子就往外走,只留下呂鐵銅在後面直搖頭。

  …………

  傻東子渾身惡臭,一路上王輝只能將車窗玻璃搖下,正午的熱浪灌進來,簡直是烘臭難當,不過熱風吹了一會兒,味道雖然沒那麼濃了,但車裡三人又熱的汗流浹背。

  好不容易挨到破落街,路面上的「金龍保安公司」的門牌倒很好找,余安生知道雞哥平素就在二樓打牌廝混,這下帶著傻東子直衝上門。

  不顧門口幾個小混子的阻攔詢問,余安生一把直接把裡頭的經理室門打開,一頭貼皮寸發的雞哥正蹲在椅子上,扯著脖子要開牌。

  「大大大!開開開!」

  幾人玩的是望州流行的「扎*金花」,他正是耍到要緊時候,加上整個經理室里玩了通宵的牌、也抽了通宵的煙,此時窗戶緊閉,煙霧繚繞,根本看不清一米外的視線,雞哥還以為進來的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弟,不耐煩的抬頭罵了一句:「那個比樣的進來不關門。」

  可眼見來人面對他這個老大的指示毫無反應,雞哥略微一愣,抬頭凝聚視線,卻見一個藍色制服的身影走到他面前,一揚手將幾個賭鬼的牌桌就直接給掀了!

  「你這哪來的傻……」

  雞哥手下幾個小弟也是頓時暴起,可等來人走近一點,面前的煙霧散開,才看清竟然是兩名公安到了跟前!頓時將後面幾個字吞回肚子,接著沒人敢吭聲。

  「幾位領導,有什麼指示啊?」

  雞哥畢竟是老混江湖的,知道眼前的警察面色不善,但穿制服過來的,又沒直接動手,總歸不是便衣刑警,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估計就是街區派出所過來檢查什麼的,趕緊遞上兩根煙,陪上一絲笑臉。

  余安生推開遞煙的手,面色鐵青道:「我們是五里牌派出所的,知道什麼事找你吧?」

  雞哥一摸腦門:「我們這小公司,規規矩矩的,沒犯過事啊,阿SIR,你不是來抓我們打牌的吧?我們就幾個同事打點小牌,不賭錢,不犯法吧?」

  「賭沒賭錢你心裡也清楚,但今天我不是為這點事來的……」余安生一把將躲在他身後的傻東子拉過來:「……他你認識吧?」

  雞哥先是一愣,然後憋不住就是一下笑出聲來,對於眼前這個被他無故開瓢、暴打一通的可憐孩子毫無歉意,反而笑得囂張跋扈。

  「他……他啊,我不認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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