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所渴望之物

  「誒，你這話說的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我是牆頭草啊……」

  趙麻三說話的時候，語氣漸漸微弱了下去，我不予理會，既然是蘇曉雯自己有打算，那就隨她去。

  可是王小虎這件事，我是追究定了。

  王小虎在蘇曉雯痊癒之後話就多了起來，我找到機會，自然就要問上一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情的？」

  他沒說話，沉默了好久。

  我也不著急，乾脆閉著嘴巴，就等他一句回答。

  

  「我在離開村子的時候，就知道這事兒了。村子世代都是為了守護龍泉的，而我從出生起就只有阿婆帶著我，她知道好多事情，但是從來不說。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自己跟阿婆生活在一起，叫王小虎。後來有一天……村子沒了，我活下去之後才知道，原來我是不一樣的，我有自己的使命，我要掩藏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這個時候我看著他，眉目之間居然有一絲熟悉感，像是在哪曾經也見過這樣堅毅的一副面容。

  所以一直一來，我費心保護的小孩其實心裡什麼都知道，他年紀尚小，就要接受亡村的事實，看透了人心冷暖，看透了利益的刀刃，看懂了人其實為了追求自己的目的，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他不過還是一個孩子，何苦要承擔這樣的事情？又何苦要再次踏入其中，將自己身陷囹圄？

  突然覺得人世可悲，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

  最後是覺得自己可悲，所有人都可悲。

  沒有人能逃脫掉這個怪圈。

  我向後仰躺了過去，聽見幾聲嘆息。

  事情總是要接著繼續做下去的，不論最終是如何想。

  「你有信心能保護住他？」我看向蘇曉雯，問道。

  她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一件事，確實是讓我覺得有些難以理解的。

  不過若是理由可以讓我接受，倒也不至於反應太大。

  我心中這樣想著，她嘆道：「他一直被保護得很好，除了我們這一批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下意識看了趙麻三一眼，他見了，瞪著眼睛瞧我：「你是不信任我？好啊，你覺得我會把王小虎的身份抖出去是不是？你……」

  「說不定你早就已經這麼做了。」我道。

  趙麻三被我氣的鬍子差點豎起來，我把話講到這裡也沒再多說什麼了。氣氛雖然僵硬，還顯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好歹一切還算得上是簡簡單單講了一個大概出來。

  更多一些的東西，除了不知所措以外似乎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畢竟也是出於自己的性命考慮的，將他帶過來也算得上是為了鎖住你，同時增加一部分自己的籌碼。」

  「我拭目以待。」聽她這樣說，我也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現在這種情況之下即使再去爭辯一些東西也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我心知肚明。

  蘇曉雯見我這樣，臉上的表情也顯得無奈了些，但最終也是一言不發。

  等到時機真正合適的時候，一切就都將變得不再能輕易令人支配了。

  無事的時候我時常會對著胸口掛著的佛牌出神，確認過這裡面裝著的是我自己的骨灰之後，這種感覺是十分不同的，就像是某個界限被突然打破，見到了一個曾經的自己一樣。

  很多東西被死死束縛著，但一切都從來沒有改變過。

  「你決定什麼時候出手？」蘇曉雯問我這句話的時候，我還有些沒太反應過來。

  猶豫一陣：「你現在是在問我？」

  「嗯。」她回答的很乾脆利落，就好像我本來就應該知道這件事似的。

  如今唯一的方向或許就是秘卷碎片罷了。

  對手似乎並不是一個單純就能夠猜測清楚所有心思的那種人。

  我沉默著嘆息了一句，面對著她，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不一樣的意味存在於其中了。

  「你知道自己想做的到底是什麼嗎？」我問。

  她沉默了，強行裝作一副沒聽懂我的話的樣子，重新岔開了話題：「現在事情是交給你主導的，你難道不明白嗎？」

  「你讓我明白什麼？是你莫名其妙把我帶到這裡來，同時又帶來他們兩個，從始至終給我提供的都是一些我大概猜的到的東西，能夠真正拿來分析局勢的一件都沒有。你好歹也是問道人，唯一一個直接與天道溝通的人，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一點主見都沒有的樣子？」

  一通話如此問完之後，她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著要怎麼回答我，猶豫了半晌，似乎還是想要找個藉口將話題重新岔開的樣子。

  我有些不耐煩了：「就算曾經你一直是作為一個工具被陸建潭操控著，但是你也得多想想清楚，你同時是身為你自己的，難道現在缺乏了方向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麼？反而將問題就這樣不負責任地拋給我——」

  「你是真的不明白嗎！」她突然像是崩潰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喊著，眼角的淚光瞬間綻放在我面前。

  一時間，我有些不知所措。

  猶豫著要說些什麼之時，她蹲下身子來，緩緩道：「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所渴望的到底是什麼。說到底，我和你一樣，都是被迫接受靈魂碎片變成如今的樣子。我父親一直以來都是真正的問道人，是他與陸建潭商量好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們早先安排好的。我演出這樣一副城府高深的樣子已經厭煩疲倦！到底還要堅持到幾時——」

  這一切是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

  此刻的蘇曉雯哭泣著瑟縮著，口中喃喃，自己沒有渴望之物。

  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所渴望之物，或許也就喪失了某種動力又或者說是意義。

  我不想對此做過多的評價，只是由衷覺得，似乎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這個世界，是充滿了謊言和偽裝的。

  唯一想尋找真相的方式，就是一點一點去揭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