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4-08-12 00:50:50
作者: 明小十
「這是來自四階妖獸天海蛟龍的避水珠。」
「這是來自四階妖獸地心彩蟒的避火珠。」
「還有這個, 這個是——」
顧妍妍認真講述著從懷裡拿出來的東西,再看看旁邊走幾步就看她一眼、暗示她拿東西的容夙,心累無比。
「容夙, 容老大,容姐姐,我真沒有東西了。」
「哦。」容夙若有所思,刀一砍, 一顆頭顱落地。
然後她上前割下那迷修的一隻耳朵, 放到一塊黑布上, 蒙好後遞給顧妍妍:「十隻迷修的左耳在此,你的任務完成了, 該離開沉魂淵了。」
迷修迷失意識後,五官都變成了沉魂淵的黑暗顏色,很容易辨認。
顧妍妍看著眼前不染一絲血跡的黑布, 面容一怔, 接過來後卻沒有第一時間用玉簡回到外面的世界。
她看容夙一眼, 再看她右手拿著的還在滴血的黑刀,慢慢從懷裡摸出了一塊泥土,說道:「容夙,這是神物息壤的碎片, 據說有枯木逢春、萬物復甦的玄妙,用它能催生靈植。」
顧妍妍捏著那泥土,聲音有些小, 卻很堅定:「我將它給你,作為交易, 你帶我去尋顧大哥,行麼?」
神物息壤的碎片?容夙低眸看著那泥土。
她沒有聽說過息壤, 也不知道息壤是什麼,只是此時看著那泥土,本能地能感知到那不是俗物,而且以顧妍妍的天真,她也不像會說謊。
但顧大哥?顧劍安?他也在沉魂淵內?
容夙想著直接問道:「顧劍安在沉魂淵內?你怎麼知道的?」
「來時聽一位真傳師兄說的,他——」顧妍妍咬住唇,聲音越發小了:「他說顧大哥得罪了四劍堂必死無疑,如果、如果我願意去服侍他,他就庇護我。」
容夙不由認真打量起顧妍妍,小姑娘雖然不算容顏驚艷那一掛,但眉清目秀、五官生動。真傳弟子那樣的身份,看多了艷絕的女子,一時來了興致看上了顧妍妍也不足為奇。
而顧劍安,她想起內門任務堂那長方盤裡剩下的幾枚玉簡,大致清楚那位少宗主和四劍堂的行事風格。
但帶顧妍妍去尋顧劍安?容夙沒有去想以顧妍妍的修為見到顧劍安又能如何,那不是她在意的事情。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性命。
沉魂淵將有大變,她本是想將顧妍妍送出去,自己去殺結有獸魄的魔獸完成任務,出去後再追查顧妍妍身上的古怪的。但現在看來,不尋到顧劍安,顧妍妍估計是不願意出去了。
那就顧不得那麼多了。
容夙眸微沉,沒有去接那塊泥土,而是沉聲回道:「不夠。」
迎著顧妍妍不解的眼神,容夙說得很直接:「沉魂淵內危險重重,稍有不慎性命就丟了。現在我不但要護著你,還要帶你在沉魂淵內尋到顧劍安,一塊息壤碎片不夠。」
「而且沉魂淵太大、顧劍安太小,我並不能答應你一定尋到他。」容夙補充了一句。
「不用你尋的,我知道顧大哥在哪裡,只是我自己一個人去不了而已。」顧妍妍擺擺手,很努力地想說服容夙。
沉魂淵那麼大,她卻能清楚顧劍安的所在?容夙挑眉,她發現顧妍妍身上的秘密似乎比她想的還要多,但她還是沒有立即答應。
沉魂淵太危險,她怕護不住顧妍妍,顧妍妍死了,她的秘密也就隨之消失了。
那麼就不管暗處有沒有南宮族的人了,先問了再說。至於之後顧妍妍的生死,容夙自然是不會管的。
容夙這麼想,接了那泥土,迎著顧妍妍喜出望外的表情,眸微垂,以涼涼的聲音直接打斷她的喜悅:「即便這樣,還是不夠的。」
「顧姑娘,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容夙如此說。
「你——」顧妍妍語塞,「那是息壤碎片,怎麼會不夠?你分明是趁火打劫!」
「是,我是趁火打劫。」容夙不去看顧妍妍眼裡的淚花,承認得很直接:「誰讓你沒有別的選擇呢?顧姑娘,要見你的顧大哥,你只能求我。」
「你、你怎麼這樣?」顧妍妍氣到眼淚直流,聲音都含著哭腔。
容夙救了她的命,還為她殺迷修,雖然也拿了她很多東西,但顧妍妍看到那塊一絲血跡都沒有的黑布,還是對容夙改觀不少的,結果——
「那我應該是哪樣的?」容夙直視著小姑娘哭紅的眼睛,再想想她原先清澈如泉水的月牙眸,直接笑出聲:「難道你真以為我是什麼大善人不成?」
「你才不是什麼大善人,你是大惡人!」顧妍妍咬牙切齒,罵完後眼裡再次生出了淚花:「但我真的什麼都沒有,東西都給你了。」
「你有,你還有一樣東西。」容夙眸微眯,打斷顧妍妍後直接道:「將那東西給我,我就帶你去尋顧劍安。」
顧妍妍眼睛一亮,接著有些不解:「什麼東西?」
容夙眼神微沉,緊緊看著她的胸口,聲音里含著些興奮:「裝息壤碎片、避火珠、避水珠這些寶物的東西。」
能不露絲毫端倪、肉眼看不出來的,一定是比儲物袋、儲物戒指那些還要不凡的東西,還有那些靈植的來歷——
容夙看著顧妍妍,目光跟在看人形寶藏一樣,灼熱而滾燙。
顧妍妍一驚,忙伸手抱胸,聲音藏不住慌張:「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別的東西了。」
「那你是要告訴我,避水珠避火珠、息壤碎片和那些東西都是藏在你懷裡的?」容夙眸光幽幽,繼續道:「顧姑娘,你穿的衣服並沒有內袋,這一點我很清楚。」
「而且,以顧姑娘的性格,應該也不會藏一塊泥土在懷裡,對嗎?」容夙眸里有篤定,雖然她只見過顧妍妍兩面,但足以看出這小姑娘愛美愛潔,活得很講究。
「你——」顧妍妍後知後覺:「所以你拿那件衣服給我就是為了試探我?」
「是。」容夙回答得很快,唇微揚:「顧姑娘這算是承認了麼?」
「承認什麼?我才沒有。」顧妍妍眼神戒備,聲音堅決無比:「你看錯了,那些東西我就是藏在懷裡的,我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她打定了主意不承認,想著以容夙的性格應該也不會殺了她,那她死都不說,容夙能怎麼辦?
「我從來沒答應過不殺你。」容夙看出她的心思,說道:「你一個外門弟子死在沉魂淵很正常,殺你不用怕什麼。」
顧妍妍一愣,擡頭看看四周,像是在看逃跑的路線。
容夙眸微沉,繼續道:「但我並不想殺你,所以你不用怕。」
顧妍妍目光一滯,擡眸愣愣看著容夙,發現自己一點都看不懂她。
「至於那東西,你如果不說——」容夙看著顧妍妍,眼神深深:「我可以自己動手找。」
什麼意思?顧妍妍聽不懂,「我都說了沒有,你要怎麼找?」
「你不是說東西藏在你懷裡嗎?」容夙抿唇,顧妍妍懷裡什麼都沒有,但那些東西也確實是從她懷裡拿出來的。
「如果你不說,我自然是除了你的衣服,搜遍你渾身上下,再以神識內視你周身,用所有我能想到的辦法,直到找到我想要的東西為止。」
容夙說著,迎上顧妍妍難以置信加束手無措的眼神,手伸出,搭上了顧妍妍的肩膀,聲音含著股脅迫的意味:「所以你要試試麼?」
她拿手指捏住了顧妍妍的衣帶:「這裡沒有第三個人,你不是我的對手,無法反抗我,我勸你考慮清楚再回答。」
暗處的第三個人南九聽到了容夙的話,再看看她捏住小姑娘衣帶的手,開始思考是不是應該出現阻止容夙的動作。
畢竟她和自家小姐有那樣的關係,小姐應該不樂意看到她再碰別人。
但小姐也明確表示過,等容夙的修為到了踏霄境、解開生死結後,她會殺了容夙。而且,小姐的任務只是讓她保容夙不死,除此之外一概不管,哪怕容夙重傷也一樣。
那就不管了吧。南九默默收回目光,想著回去以後稟明小姐就行。
那邊的顧妍妍則是驚慌失措,直接拍開容夙的手,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膽戰心驚的。
她自然知道就算容夙把她的衣服全部扒了,用神識檢查遍她全身,應該也無法看出什麼。她如果意志堅定,只要咬死不說就行,畢竟她真不是容夙的對手。
雖然容夙後面還會有很多手段,但她剛剛已經說了不殺她,顧妍妍沒來由相信容夙說不殺她就真的不會殺她。
問題是她就不是那種意志堅定的人,而且她也接受不了自己的衣服被容夙扒開。
外門傳得沸沸揚揚的,說容夙被南宮世族大小姐看上了,所以說容夙是完全有可能對女人感興趣的,她怕容夙搞她。
顧妍妍邊想邊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低著頭聲音頗委屈:「我真沒有東西能給你了。至於你說的那些,確實不是藏在我懷裡的,但你知道了也拿不走。」
「你說說看。」容夙沉聲回答,原先要解顧妍妍衣帶的手往上,拍拍她的肩膀後收回去握住了黑刀。
顧妍妍看著她的動作,不禁脫口而出:「你說要扒了我的衣服,不會是誆我的吧?」
小姑娘還挺機靈的。
容夙心裡這樣想,眸光卻黑了不少,故意壓低了聲音:「那你想親身賭上一回麼?」
反正她是看人的那一個,應該是不吃虧的。
「不了不了。」顧妍妍忙搖頭,用了點時間平復好情緒,才慢慢說道:「如果我沒想錯,你想要的那東西,應該是我的丹田。」
她擡起頭,對上容夙一瞬壓不住驚訝的眼睛,說得很認真:「容夙,不管你信不信,我的丹田能儲物,但只能儲有靈之物。」
丹田能儲物?這聽上去真的荒謬至極。容夙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她默念了幾遍,問顧妍妍:「那你的丹田難道是生來就能儲物嗎?」
顧妍妍呆住,不知道是因為容夙竟然直接相信了,還是因為容夙的問題太犀利。
她看向容夙的眼睛,遺憾地發現是後者。容夙真的是打定主意要挖出她的所有秘密,她的態度也很明顯,不將她想知道的告訴她,她是不會帶自己去尋顧劍安的。
顧妍妍一時有些猶豫,接著一聲悶沉聲音震天響。
那聲音是從很遠處傳來的,襯著滿目黑暗,像極了藏在深淵的凶獸,舉目四望間處處昭示著此地的兇險。
顧妍妍臉上遲疑的表情全都不見了,她看著容夙,看著她手裡的黑刀,眼睛裡的神情變成了相信。
許是容夙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救了她,她沒來由相信容夙,相信容夙能護住她,也一定能救顧劍安,只要她願意。
「自然不是生來如此的。」顧妍妍垂眸,選擇和盤托出:「我出生時體質孱弱、修行艱難,因此修行速度一直比別人慢。」
「直到三年前,一次外出時我遇見了一位前輩,她說我是什麼玲瓏寶體,有培植靈植、探寶尋物的天賦,就教給我對應的功法和如何運用天賦神通的方法。」
「我給你的那些東西和寶物,有一些是以前去別的地方尋到的,但大部分是在沉魂淵內得到的。」顧妍妍聲音清脆,含著絲喜悅。
容夙能讀懂那絲喜悅因何。
顧妍妍只有開元境八重的修為,天賦是尋寶培植,自然不能靠實力往上爬,那麼以她正陽宗外門弟子的地位,就算再有天賦,能接觸到的洞天福地也不多。
而沉魂淵雖然不是洞天福地,反而相當於煉獄,卻真真切切有很多寶物,有天生地造的,也有修士死後遺落的,還有愛財魔獸收集的。
所以她的喜悅其實也是一種得意,得意那些人自以為將她送來沉魂淵是折磨加害,卻不知這裡正合她施展天賦。
容夙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想笑:「如果我不出手,你早就死了。」
顧妍妍顯然沒想到容夙能懂她的心思,臉上表情有些窘迫,接著回答道:「但是你最後不是出手了嗎?」
說完,她看看容夙,見容夙聽到這些後的反應很平靜,大感驚訝:「你相信我說的?」
「相信。」容夙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隻眼里有暗光一閃而過。
神秘強者。
玲瓏寶體。
探寶尋物、培植靈植的天賦。
這些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顧劍安既然是天道之子,那麼他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會很正常。
容夙不是不嫉妒,只是她嫉妒的次數太多了,越來越明白嫉妒是沒有用的,唯一有用的只有手裡的刀,所以她很快收斂了所有情緒。
顧妍妍驚訝於容夙這樣就不再追問,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眼神里都是難以置信,看向容夙的目光含了滿滿的疑惑。
「你不應該追問一些關於探寶尋蹤、培植靈植的法訣嗎?」她覺得以容夙的性格,理應如此。
「那你會說嗎?你能說嗎?」容夙握緊手裡的刀小心謹慎地看著四周,她覺得黑暗裡似乎藏著巨大的危險,涌動的暗流時刻會澎湃著拍過來。
「我當然不會說,而且也不能說。」顧妍妍看容夙的目光變了變,繼續道:「前輩教給我那些東西時說不能外傳,尤其——」
她頓了頓,頗有些垂頭喪氣:「尤其不能教給顧大哥。」
這就有些稀奇了。這大概是容夙第一次知道有正派強者對那位天道之子不屑一顧,持否定態度。
她動動唇,剛想說什麼,卻在看向顧妍妍後面時眼一縮,手中黑刀一瞬揮出去,刀鋒的寒芒似一道極光,砍到什麼後轉瞬融成黑暗,只刀尖多了幾滴滾燙的鮮血。
「快跑!」容夙對顧妍妍低低喊了一聲,收了刀率先開溜了,黑衣隨風揚起,她逃命的身影熟練而瀟灑。
顧妍妍反應過來時,容夙已經跑開一段距離了。
但剛才那隻撲過來的二階魔獸明明已經死在容夙刀下,她也沒有再看見別的魔獸,為什麼還要跑呢?
顧妍妍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那就是她一個人很難在沉魂淵活著,更別說找到顧劍安。
因而顧妍妍喊了一聲後忙快步追了上去,身法頗為神速。她不由慶幸那位前輩還教了她一道逃命的步法,只是不是拿來逃命,是拿來追那位逃命逃得比誰都快的黑衣刀修。
許是步法不凡,許是容夙放慢了速度,總之顧妍妍跑了一段時間後還是追上了容夙,但她的臉很白,顯然這段距離已經透支了她所有的修為和力氣。
容夙依然提著刀面容嚴肅鄭重,看向四周的眼神含著提防,小心而謹慎。
顧妍妍不解,剛要問容夙怎麼無緣無故就逃命逃這麼遠,然後她聽到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聲響。
容夙的目光變了,眸底有驚訝和棘手。
因為那聲響不是像山崩地裂發出的,而是根本就是,山崩沒崩沒人知道,但沉魂淵內的大地是真的裂開了。
目光所至的地面多出了很多蛛絲般的裂縫,坍塌的泥土落進黑暗的深處,就此消失不見了。
但這裡已經是沉魂淵,已經是正陽山脈深處斷崖最深不可測的地方了,再深的地方,莫不是地獄麼?
接著,容夙聽見了震天響的吼聲,來自於沉魂淵內的魔獸。魔獸本就只知殺戮毀滅,現在這聲音卻像加倍放大了魔獸的暴戾本性。
她現在是站在一個較高、較隱蔽的地方的,舉目四望能看到一隻一隻魔獸出現在沉魂淵內許多地方,甚至連這個季節本該陷入沉睡的魔獸都醒來了。
沉魂淵怎麼會一瞬間發生這樣大的變故呢?
容夙拿刀的手緊了緊,想到那些修為很低的迷修,想到不是知微境修士不踏足沉魂淵,想到很多很多,唇微揚,有些想笑。
但她的生命現在面臨著很大的危險,她實在笑不出來,只是想,變故雖然很突然卻也不是一瞬間就能造成的。
當務之急是先保住性命再說,什麼獸魄、什麼顧妍妍顧劍安,都沒有活著來得重要。
她看顧妍妍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動作迅速地摸出那枚玉簡,注入靈氣後眼神漆黑。
她想離開沉魂淵回到正陽宗,至於所謂的內門弟子任務,反正她後面有南宮焰在,正陽宗不能把她發配去礦山當內門執事。
玉簡很快懸浮在半空,那道暗門緩緩聚攏出現。
容夙一喜,正要擡腳走進暗門,結果一陣風吹過,並著遠處魔獸陣陣低吼聲,暗門消散了。
暗門——消散了!
容夙眸一縮,心裡那股驚懼感越來越強烈。她再次擡手往玉簡里注入靈氣,但任憑玉簡如何旋轉,那道離開沉魂淵的暗門都沒有再出現。
是她的玉簡壞了嗎?容夙懷著一絲僥倖,直接從顧妍妍懷裡摸來她的玉簡,玉簡併沒有認主,誰都能用。
但結果都一樣,暗門似乎是真的消散了,離開沉魂淵的路被截斷,那麼她回不去沉魂淵外面的世界了麼?
容夙握緊手裡的刀,眼裡情緒壓抑又暴躁,看著一隻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的三階魔獸,她直接一刀攜怒劈出,直直將那隻魔獸劈成兩半,一擊斃命,腥臭的血灑了她一身。
顧妍妍站在旁邊看著她,眼神從一開始的不解無措到害怕不安,聲音弱弱:「容、容夙,我們是離不開沉魂淵了,對嗎?」
彼時容夙正一刀橫削而出,削死了幾隻二階魔獸,回眸看見小姑娘紅彤彤的眼睛和白了的臉,眸光微凝,並沒有回答。
沉魂淵生變故,大地生裂縫,而那些沉睡的魔獸醒來、醒著的魔獸暴動,她只能想到封印有變。
既然這樣,正陽宗那邊一定會得到消息。
哪怕不是為了他們這些隨時能丟棄的弟子,就算是因為魔獸出世為禍天地、因為正道宗派的名聲,宗門也一定會派人來鎮壓魔獸、加固封印。
她要做的就是在正陽宗修士到來前活著。
但封印有變,魔獸的實力一定會變強,沉魂淵的兇險比原來要多很多,她自己一個人活著都艱難,別說還要護一個開元境八重的顧妍妍了。
而顧妍妍沒有她的保護,只怕走一步就要死。所以她沒有回答,因為她也許還有希望出沉魂淵,顧妍妍卻是沒有了。
容夙想明白後,眼神淡漠了很多。
顧妍妍顯然也想到了,她沒再說話,只是呼吸聲越來越重,伴隨著止不住的啜泣聲,聽著頗惹人憐惜。
容夙只當做沒聽見,一刀一隻魔獸,邊走邊殺,很快走出了一條血路,顧妍妍沒有再跟過來,因而和容夙隔了一段距離。
暗處默默看著的南九不由低嘶了一聲,心說容夙看著低調不起眼的,黑起來是真黑啊!
回去以後她一定要跟小姐說,要小姐以後切不能對容夙手軟。
但她要不要出手救那小姑娘呢?畢竟是玲瓏寶體,還有探寶尋物、培植靈植的天賦神通,但小姐只讓她生死攸關出手救容夙,沒讓她做別的。
自出生以來只知道修煉和聽命於小姐的南九一時糾結無比。
她再擡頭時,一隻三階魔獸正伸出利爪刺向顧妍妍的心口。
顧妍妍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迎著魔獸腥臭的血盆大口和小山般的黑影,直接愣在原地,連逃命的念頭都沒有。
而隔著一段距離的容夙似有所感,她微微回眸看了一眼,卻沒有出手救人。
因為她四周也有很多魔獸,她只想在更多魔獸沒來之前殺出一條血路,再找個地方躲起來,哪裡有多餘的時間去救顧妍妍呢?
嗤——魔獸的利爪越來越近了。
顧妍妍還閉著眼睛靜靜等死。
容夙還拿著刀在原地砍向魔獸。
南九還在糾結著。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沉魂淵再次一聲重響,大地的裂縫以風捲殘雲之勢降臨了。容夙和顧妍妍所在的一片地方直接坍塌,她們兩人和那些魔獸都落進裂縫裡。
容夙大驚,身體不由自主失去平衡,她只能咬牙死死拿緊手裡的黑刀,那是她求生的唯一指望。如果刀沒了,命也沒了,因而她死死在天地壓迫里把刀拿得緊緊的。
劇烈的失重感襲來,天地瞬間飛沙走石。
容夙知道自己不該睜開眼睛的,但閉眼跟等死無異,她不願意也不甘心。
此時的她早忘了和南宮焰的生死結,只有求生的本能。
她強忍著沙石入眼的痛苦不適,睜開眼睛看向四周,正看見顧妍妍的身影掉了下來,卻沒有直接落到深淵,她懸在了半空。
那裡的石壁上有一根青色的藤蔓,不知是植物有靈還是因為玲瓏寶體的原因,總之那藤蔓捲住了顧妍妍的腰,顧妍妍反應過來後也迅速用手抓緊了藤蔓。
容夙眸微閃,哪裡顧得上嫉妒和不平,只是本能地想求生。
那柄黑刀插/著石壁向下滑,在差不多距離時,容夙抽刀而出,借著那股勢憑空一躍,握住了顧妍妍的腳踝。
顧妍妍一驚,本能想甩開容夙,但容夙抓得很緊,那隻手跟生了根一樣握住她腳踝後死死不放。
她無奈,只能同樣死死用手抓緊藤蔓,來維持自己和容夙的重量。
再低頭時,那些坍塌的泥土和魔獸都消失不見,容夙和顧妍妍都知道,那些被名為黑暗和深淵的巨獸吞噬了。
容夙擡頭時,顧妍妍還低著頭,所以她對上了顧妍妍的眼神。
四目相對,容夙的眼裡一片漆黑和平靜,還有劫後餘生的沉著。
顧妍妍卻不同,她哭紅了雙眼,整張臉也是濕的,糊上了泥土後看著灰頭土臉的,然後她看向容夙另一隻手裡的黑刀。
容夙的左手握著她的腳踝,右手低垂著,顯然是在剛才的下滑中傷得不輕,或許還脫臼了,但黑刀的刀尖還在滴著血。
顧妍妍於是順理成章地想到了容夙打算殺魔獸獨自逃命、不顧她生死的事情,她不自覺地動了動腳。
容夙的身體和心也隨之晃動著。
她眼神一變,眼底多了絲驚慌,然後她壓低嗓音努力平緩地開口:「顧姑娘,不,是顧妍妍。妍妍,你聽我說。」
「你的修為只有開元境八重,上去了也活不了。你要是想活命,想見到你的顧大哥,你就要救我。」
容夙說著,似乎覺得語氣太過生硬,忙放緩了聲音:「妍妍,這樣,我發誓,只要你救我上去,我一定保你性命,護你出沉魂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