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24-08-12 00:50:30
作者: 明小十
三天對於陳副宗主和正陽宗的高層來說是艱難抉擇的三天,對南宮焰來說是耐心等待、不用多麼在意的三天,因為她早知道三天後的結果是什麼。
但對於被關在囚牢里、被綁在刑架上、被南宮衛日夜折磨著的容夙來說,短短的三天漫長到無望,漫長到讓人心生絕望,漫長到讓她覺得隔絕了生和死、人間和地獄。
她已經有三天沒有闔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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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修士來說別說三天不闔眼,就算三個月不吃不喝一直修行也沒問題,但前提是自願。
容夙不知道是她受不住折磨所以眼皮沉重無比,還是面前的南宮衛對她做了什麼,反正她真的覺得很困很累,只想丟開一切睡到地老天荒。
甚至長睡不醒也無所謂。
但當然不是真的無所謂。
容夙心裡知道真正長睡不醒就是完了、死了。而她不想死、不願死,她做那麼多,堅持這麼久,就是不想死。
所以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開始去咬自己的唇,咬到唇都不痛了,她就去咬自己的舌頭。
然後一直保持著一點點難得又極痛苦的清醒。
紫衣女子走過來了。
容夙三天三夜沒有闔眼,一直忍受著南宮衛加諸的折磨。
南宮衛三天三夜沒有闔眼,盡心盡力用大玉盤裡的刑具來回折磨著容夙。
紫衣女子也三天三夜沒有闔眼,翻來覆去地審問著容夙,她的臉上也多出了一絲疲憊。
她本來不該如此疲憊的。
她是修士,修為比容夙還高,她不用忍受折磨,也不用親自動手摺磨容夙,但她臉上的疲憊比那些南宮衛還要多。
因為容夙實在太難搞了。
「容夙,說出你進石室的目的。」紫衣女子的聲音嘶啞。
容夙的聲音更嘶啞:「拿南宮焰腰間的玉帶。」
「很好。」紫衣女子繼續道:「說出生死結的解法。」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默。
容夙睜著血紅一片的眼睛看著她,嘴角咧了咧,然後緩緩垂下了頭。
偶爾會低吭幾聲,來證明她不是啞巴。
只不過比起一開始忍受不住發出的聲音,現在她吭的那幾聲很有節奏,一聽就知道根本就不痛,而是故意發出來的。
容夙不覺得痛了,只覺得難熬。
南宮衛不能傷她性命、壞她道基、損她身體,還不能毀她衣服,一些殘酷的手段就不能使用,因此只能翻來覆去用著那幾招。
換而言之,容夙麻了。
紫衣女子也麻了。
她感覺她快崩潰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跟著小姐去過那麼多地方,見過那麼多人,第一次遇到容夙這樣難搞的人。
這已經不是油鹽不進、銅皮鐵骨能道盡的。
這樣一個人才,怎麼就出現在小小的正陽宗外門?怎麼就一定要闖進石室睡了自家小姐?怎麼就落到她手上,讓她來審問呢?
容夙快把她逼瘋了!
一開始的預感是對的。
這三天時間,容夙就是這樣打重一些說一點,她問的第一個問題容夙老老實實回答,第二個問題就不說了。
然後南宮衛再折磨多一會,她才動一下唇。
後來紫衣女子學乖了,她直接問生死結的解法,結果容夙也很直接,她聽到生死結三個字直接低頭,擺明了打死也不說。
所以刑訊陷入了僵局,容夙明顯是死都不會說出生死結的解法。
因為她知道說出來她只有死路一條。
還能怎麼辦呢?
紫衣女子咬緊牙關,口腔里散開的血腥味沒有比容夙淡上多少。
唰——!
一名南宮衛揉了揉酸痛不已的手腕,揮動手裡的長鞭重重抽在容夙肩膀上,容夙仰了仰頭,沉重呼吸著,隨後再低頭。
地面上蜿蜒流淌出了一個小血泊,但容夙的臉色並沒有很慘白,甚至比她一開始在囚牢里醒來要好很多。
因為南宮衛除了折磨她,還給她吃了護住心脈和根骨的上品靈丹。
那或許是容夙原先再修行十年也無法拿到的靈丹。
紫衣女子也從懷裡摸出一枚靈丹吞了,然後看著容夙很久,疲憊不堪的臉上有無奈和感慨。
「行了。」她擺手叫停南宮衛,用嘶啞的聲音吩咐道:「去搞一些柔軟些的稻草,把她放到稻草上吧。」
「不用再折磨她了。」因為再怎麼折磨都是沒有用的。
「但是不許她睡著。」讓容夙好過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稟告小姐以後,再做打算。」紫衣女子逃一般跑出這間血腥味濃郁的囚牢了。
南明峰,南明大殿。
依然是華麗玉白的寬座,南宮焰從寬座後面一條長長的小道走了出來,眉眼含著股不耐煩和初醒的慵懶,直接在寬座上坐下了。
下首太師椅旁邊立著一個白髮白須的老者,四周是服侍南宮焰的僕從,那名眉眼含雪的白衣女子卻沒有出現了。
而老者陳副宗主手裡正捧著一個以上古梧桐木製成的朱漆色方盒,面容嚴肅,聲音誠懇:「三天時間已到,老朽答應南宮小姐的總算不曾食言。」
他將手裡的方盒小心翼翼遞給上前來接的僕從,目光緊緊追隨著方盒。
直到方盒被那僕從放到南宮焰面前的青玉案上,他才再次開口:「梧桐玄盒裡裝著的便是我正陽宗立宗根本,九階神器正陽鑒。」
南宮焰的眼神也變了,縱然她再心性不凡,事關修行路和自身性命,眼睛裡還是多出一絲欣喜。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陳副宗主口中以梧桐木做成的方盒,摸著上面雕琢得精心的朱雀血紋,還有陣道大能嘔心瀝血結出的無上陣印,然後緩緩打開了古拙典雅的盒蓋。
廣闊大殿內霎時多出一股灼熱滾燙的氣息,如一層一層的熱浪洶湧而至,席捲了整座宮殿。
熱浪和所有的灼熱感都來自於玄盒裡的東西,那是陳副宗主口中的九階神器正陽鑒,是正陽宗最重要的寶物,同時也是一面圓如太陽、金光閃閃的古鏡。
翻過古鏡的背面,能看清上面有著一個遒勁有力而古樸的文字,是正陽宗的陽字。
這便是正陽鑒,是融了一半神獸朱雀血液和諸多神石,以最原始的鍛造手法製作而成的。
僅僅只是放在面前,甚至不用催動其勢,已然有這樣熾熱如焰火灼灼的威壓。
南宮焰離得最近,幾乎是一瞬間,她光潔飽滿的額間多出一層細密的汗,順著臉上輪廓一直往下淌,她那襲華貴非常的衣裳肉眼可見地濕了一層。
但她的臉上卻有發自內心的笑,唇角往上揚,眉眼皆粲然生輝,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然後她動動手指,「啪嗒」一聲合上了蓋子,有著朱雀血紋和無上陣印的盒蓋將那些熱浪都阻在梧桐玄盒裡,大殿重新回到清涼舒適的溫度。
南宮焰看向了陳副宗主,面上笑容真實了很多:「辛苦陳宗主跑一趟,焰感激不盡。」
陳副宗主嘴角抽了抽,心說正陽宗連鎮宗根本都拿出來了,可不是只要南宮族大小姐的感激的,當然有也很不錯。
「南宮小姐多禮了。」陳副宗主依依不捨地將目光從那方梧桐玄盒上移開,看向了南宮焰,聲音朗朗:
「雖說南宮小姐出自世族,該懂的都會懂。但老朽還是要多說幾句,這畢竟關乎我正陽宗根本,請南宮小姐一定要慎重。」
「陳宗主放心。」南宮焰面上笑容不變:「待本小姐順利融合鳳凰血脈,一定完璧歸趙。」
說到鳳凰血脈,南宮焰莫名想到了烈陽地窟石室里的鳳凰圖刻,以及上面那一縷屬於她的鮮血。
然後她想到了容夙,想到那人臉上的刀疤,想到她將她壓在石室石門上的動作,以及醒來後的打鬥,她趴在她身上不顧風儀施展牽魂術的樣子,最後是該死的生死結。
想到生死結,南宮焰眸子裡陡然生出一簇憤怒的焰火,她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但正陽宗都將正陽鑒拿出來了,她怎麼還能因為一個外門弟子去遷怒正陽宗什麼?
然後南宮焰就看到陳副宗主低頭沉默了一會,擡頭時聲音多了一絲堅定:「南宮小姐,老朽還有一事想請教。」
「陳宗主請講。」南宮焰藏在袖子裡的手攥緊,死死壓住心底來得突然的暴戾情緒。
「此次烈陽地窟雖說是用來幫助南宮小姐布下朱雀半陽血陣,但同時也是外門大比。本宗外門有一弟子,在烈陽地窟里不見蹤影。老朽打聽了一下,才知是被南宮小姐派人帶走了,不知——」
陳副宗主擡頭看著南宮焰,渾濁眸子裡一片迷惑。
老狐貍!
南宮焰暗罵一聲,那股暴戾情緒快忍不住了,但她心裡越暴躁,面上越是波瀾不驚,甚至還能揚揚唇笑出來:「哦,你說容夙啊?本小姐看上了。」
哈?陳副宗主一臉懵逼。
他一時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但南宮焰的表情告訴他,他沒有聽錯。
至於是哪種看上,陳副宗主看著南宮焰眸子裡風雨欲來的壓抑神情,心裡知道容夙九成九是哪裡得罪了這位大小姐,估計回不來正陽宗了。
正陽宗送來了正陽鑒,才平息了南宮焰融合血脈失敗還受到血脈暴動反噬的怒火。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直接離開,不要再管容夙的生死了。畢竟容夙只是一個外門弟子。
但他腦海里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有外門擂台上黑衣女子持刀抵住顧劍安心口,面上那一抹釋懷和黑暗讓人動容;有藏書閣里她偷藏竹書入懷的鮮活生動;還有南明峰外蘇明雁那聲呢喃和眼睛裡的迷茫……
於是陳副宗主做了最後的努力:「正陽宗外門還有不少面容出彩的弟子,南宮小姐若是有意,老朽可多送幾個過來。」
南宮焰肯定不是這種意思,但陳副宗主一時間只能想到這樣的推辭,索性將錯就錯。
「至於容夙,實不相瞞,她是老朽看上的關門弟子,不知南宮小姐能否割捨?」
容夙那樣的心性實在不適合當他的弟子,還是關門弟子,但事急從權,也只能先這樣說了。
大不了以後南宮焰離開正陽宗了,他再把容夙逐出師門就是。
陳副宗主如此想著。
他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南宮焰只要不是恨容夙入骨,都該放人了。
然後他聽到了南宮焰清凌高昂的聲音:「無妨,本小姐就喜歡貌丑的。」
行吧,看來南宮焰恨極了容夙,他是沒有任何辦法了。
「陳副宗主,外門既然還有不少出彩的弟子,您老人家再挑個關門弟子便是。」
南宮焰面容含笑,手一招,喚來了那道修為比他高的黑影:「南九,送送陳副宗主。」
「是。」名為南九的黑影點頭,看向陳副宗主:「您請。」
陳副宗主無奈,只能擡腳走出南明大殿,然後殿門「嘭」得一聲重重合上了。
青天白日的,關什麼殿門!
殿內,南宮焰看著陳副宗主的背影,手攥了攥,有些想掀翻面前的青玉案,但顧及到上面放著的梧桐玄盒,還是沒有動手。
紫衣女子就是這個時候跑來的,她將三個月關押和三天審訊容夙的結果匯報給南宮焰,最後道:「小姐,容夙此人,深不可測。」
南宮焰忍了忍,最後還是沒能忍住,「轟隆」一聲,青玉案被她一腳踹翻了。
裝著正陽宗鎮宗神器的梧桐玄盒前不久還被供在正陽大殿上,此刻已經倒在了地上,沾染上了灰塵。
而南宮焰憤怒至極:「能讓堂堂一宗的副宗主不顧南宮族的地位,跑來本小姐面前要人,能簡單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