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08-12 00:50:12
作者: 明小十
她不能輸,也不能死,所以只能贏,只有一直贏,才能一直活著。
對面的顧劍安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看過來的眼神含著沖天戰意,他拔/出背上的劍,劍光凜冽,從站位到起手式,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
容夙現在相信小光球是天道,也真正相信顧劍安是天道所眷顧的人了,因為他的修為在嚴陣以待里沒有絲毫掩藏,正是開元境七重。
再有一個月,他會修到開元境八重。
而三個月前,他才剛從開元境五重修到開元境六重,這相當於三個月連破三重小境界。
如果被正陽宗知道了,他的道途將一路青雲,他會被當成天才來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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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下面有弟子也震驚不已,臉上都是難以置信,同時對於決鬥的結果有了新的看法。
那些都沒什麼,顧劍安的道途如何她不關心,但只有一點,她不能當顧劍安青雲直上的墊腳石。
容夙心裡的想法彎彎繞繞,面上卻不動聲色,還是肅然冷峻的神情,並沒有著急出刀制勝,更加不受周圍弟子懷疑聲的影響。
敵不動,我不動,不管對手實力如何,真正動手,她必全力以赴,因為她的命只有一條,所以她很能沉住氣。
對面的顧劍安看著持刀不動的容夙,眼神變得嚴肅鄭重。他知道容夙是一個很強的對手,輕舉妄動不是上策。
但同時他也不能就這樣耗著,因為容夙的修為比他高兩重,四周弟子雖然意外他的修為是開元境七重,但大部分還是看好容夙的。
而且,顧妍妍的眼神越來越擔憂,再對峙下去,他的戰意會受到影響。
所以顧劍安動了。
他的長劍不是什麼神兵利刃,和正陽宗任何外門弟子的兵刃沒區別。
只是此時那柄劍拿在他手裡,劍鋒冽冽、劍影重疊,迎著日光刺來,如金烏的餘威斂在劍尖,依稀可觀來日天才的風采了。
這是很強的一劍,看似稀鬆平常卻暗含凌厲,四方劍勢將她的退路都封住,顧劍安進可攻退可守,但直面這一劍的容夙卻只能接招。
但這正合容夙的意,她本就不打算退,因而她手腕上揚,提著那柄黑沉沉的刀迎上去了。
她的刀往常藏在刀鞘里,因而看著樸實無華不起眼,別人見了也不當一回事。
甚至有不服的弟子暗中嘲笑,說外門第一又怎麼樣,還不是出身卑微,只能用破銅爛鐵當兵刃。
但那是因為他們沒見過她刀出鞘、持刀砍人的樣子。
在正陽宗外門,顧劍安大概是第一個見到這柄刀真正模樣的人。
那是一柄出鞘後刀鋒碩亮、刀刃上撲面而來一股森涼刺骨意的刀,那是一柄真正見過血、殺過人、堪稱殺器的刀。
破銅爛鐵又怎麼樣?殺戮多了,濺上去的血多了,在一片冰涼里浸出來的黑刀,即便拿在日光下,也藏不住徹骨寒。
如果說顧劍安的劍是日光,是炙熱,是驕陽,那麼容夙的刀就是黑夜,是冰涼,是寒潭。
水火不容,碰上了,就只能有一個贏家。
「鐺」得一聲巨響,顧劍安那一刻是想收劍的,因為容夙出刀的刀勢太厲,帶著股誰擋誰死的暴戾,他接得住,但他的長劍接不住。
但他也知道退了就會敗,只能硬著頭皮接了那一刀。
刀劍相碰的地方盪起一片火花,顧劍安拿劍的手腕止不住顫抖,長劍上更是碰出了一道裂痕。
而容夙的下一刀已經到了。
她似乎沒有收刀回防的擔憂,刀勢排山倒海般含著種不顧生死的所向披靡。
橫劈、豎斬、斜砍、逆轉,刀刀欲見血,半空里甚至掠出了殘影。
顧劍安的眼神縮了縮,再擡眼時只有同樣熾烈明亮的劍意。
他揮劍向前了,橫劍對橫劈,豎劍對豎斬,以點破面,劍影籠罩住四面八方。
擂台下面的弟子漸漸看不明白了,但表情都有種不明覺厲的震驚。
「容老大這是拿出了全部實力了?都是外門弟子,難怪她是外門第一。這刀勢,一刀就能敗我了。」
「但顧劍安居然能堅持這麼久啊。」
「你們都忘了嗎?容老大的修為比顧劍安高了兩重的。如果境界相當——」
那弟子迎著王小虎若有似無的眼神不敢說出來,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如果境界相當,容夙還會是顧劍安的對手嗎?如果顧劍安修到開元境九重了,外門第一還會是容夙嗎?
自然不會。
擂台上的容夙心裡默默回答道。
此時擂台上的刀劍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顧劍安的臉上濺上了鮮血,俊秀的容貌多出些細碎傷痕,他的手腕、肩膀都有刀鋒割開的傷口。
當然容夙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她很能忍,因為她看上去只是衣服濕了大半,持刀的手依然很穩,刀劈砍向前的速度依然不減。
但她的眼神深處有驚訝,這種驚訝讓她看向了小光球。
她該多謝小光球的提醒,不然等三月之約到了,顧劍安早就修煉到開元境八重,那她就很難再打得過顧劍安了。
但現在贏的人是她,她自然還能從容面對。
容夙不覺得修為高打敗修為低的顧劍安有什麼不妥,只慶幸她提前開始決鬥,所以她沒有輸。
至於以後的事情,顧劍安的不服、挑戰、記恨,他修為上來了以後的報復,那些都能被她的刀終結。
正陽宗外門是不禁生死的,弟子打鬥失手打死了誰,都是經常有的,畢竟外門弟子的性命如草芥。
「顧大哥!」
伴隨著顧妍妍一聲驚呼,這場決鬥結束了。
容夙手裡的刀向上,挑開顧劍安的長劍後,右腳踢倒顧劍安,左腳順勢將顧劍安脫手的長劍踩住。
右手再一揚,那柄寒涼如血的刀抵住顧劍安的脖子。
刀鋒雪亮,染上鮮血後,日光再一照,美艷而灼華。
「你輸了。」容夙嘶啞的聲音很低沉,但顧劍安聽到了,顧妍妍也聽到了。
面目清秀的姑娘眼裡那滴淚終於落下了。
她從擂台下面奔上來,被王小虎攔住後眼神都是哀求,那是給容夙的:「容夙,你饒了顧大哥,只要你饒了他性命,我做什麼都行。」
顧劍安眼神變了變,聲音同樣嘶啞,但含著股少年的朗正:「妍妍,別求她。」
容夙於是將視線從顧妍妍臉上移開,低眸看向了顧劍安。
少年的黑衣快被血浸透了,他的長髮也濕了,碎開的衣衫下有殘留的凌厲刀氣。
他看起來很狼狽,但眼神依然明亮、依然不屈。
但那些明亮和不屈,那些三個月連破三重小境界的驚艷不凡,那些即將撥開雲霧的璀璨耀眼,此刻只要她的刀向前一遞,都將成空。
世上天才何其多,活到最後的才是傳奇,死在半路的那叫笑話。
只要她的刀一動,天道之子又如何呢?
小光球的聲音響起來了:「容夙,他是天道之子,殺了他,你會受反噬的。」
它說殺了顧劍安,她會受反噬,卻沒說不能殺顧劍安。
但小光球不是天道嗎?顧劍安不是天道之子嗎?所以天道之子也能被殺死的麼?
容夙的眼神迷糊了一下,拿刀的手一動不動,就那麼懸在顧劍安頭上。
顧妍妍沒有說話,王小虎沒有說話,所有外門弟子都沒有說話,他們都在看她,等著看她的選擇。
廣場某個角落裡,有個白髮白須的老者立在陰影里,他並指如劍,眼睛裡有股蓄勢待發的殺意。
容夙不知道,她修為太低了,不足以知道黑暗裡有個人在等她的刀一動,然後就殺掉她。
她只是看著顧劍安眼睛裡許多情緒,向來不起波瀾的心湖難得動了動。
顧劍安眼裡有不屈明亮,也有不甘執著,他的眼神無聲地告訴容夙,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如果那樣,他現在死了,會恨意滔天嗎?他死後,會影響世界發展嗎?
小光球沒反應,多半是不會的。
那說明顧劍安要做的事情不及容夙重要嗎?
「我不殺你,你以後修為上來了,會報復我嗎?」容夙低聲問。
顧劍安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迷茫,然後聲音朗正:「當然。」他還是不服的。
容夙笑了,她很少笑,但此時的笑容也不是開心,而是明晃晃的嘲笑。
顧劍安的臉色變得有些鐵青,因為他知道那是對他的嘲笑。
生死關頭,只要他想活命,自然應該說不會。如果能再說些感恩戴德、跪地求饒的話就更合適了。
「真蠢。」這樣的蠢,約莫就是小光球口中所謂的偉光正了。
她移開了刀,雪亮的刀鋒在虛空掠過一道美麗的弧度,所有屬於刀的涼意、絢爛、漂亮都藏進笨重的刀鞘里了。
廣場角落裡,老者的手鬆開了,他眼睛裡的殺意變成了迷茫不解。
「東西呢?」容夙挪開了踩著長劍的腳,神情漫不經心。
顧劍安一愣。
「顧少主,打輸了要交寶物,你應該給我的東西呢?」容夙重複了一遍。
「還是說,你寧死也不願交?」她臉上表情變得戲謔,繼續道:「你寧願死也不願遵守正陽宗外門的規則?」
「這規則不合理。」顧劍安低聲呢喃。
「如果你認為規則不合理,那就強大到足以改變它。」
容夙的眼神多出些驚訝,她沒想到修行這般劍道的顧劍安骨子裡也是天真的。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在改變了,但是——
「你現在輸了,沒有反抗的餘地。」她說。
顧劍安低頭,沉默了很久,從懷裡摸出了一塊面具:「我沒有寶物,只有這個。」
那是一塊黑如墨的面具,整體看著頗有些像龍的形狀,只是上面東一塊西一塊還沾著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地里刨出來的。
王小虎的眼神變了,他看著顧劍安,覺得剛才拔劍時還耀眼果敢的少年很愚蠢。
四周看過來的外門弟子也都是這麼想的。
容夙臉上有刀疤,看著頗驚駭,只是礙於她外門第一的地位,沒誰敢說她閒話。
然後你現在輸了,你差點死在她刀下,她叫你交寶物,你就拿出塊面具?你這不是嫌命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