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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落霞成綺(2)

2024-08-12 00:46:28 作者: 側側輕寒

  她感到虛弱無比,伸出手,輕輕地叫了一聲「王爺」,便在瞬間流下眼淚來。他伸手過來要碰觸她,手卻在半空中化為血紅色。她愕然發現原來站在對面向她伸出手的人,竟是禹宣。他張口叫著「阿瑕」,口中鮮血噴出,還未落地卻化成了萬千蹦跳的阿伽什涅和魚卵。那些蹦跳的紅魚轉瞬間凝聚成一柄利刃,刺入胸口,那是鄂王李潤,他一手將匕首刺入自己心口,一邊狂笑著,一邊化為漫天的火光。那是他在翔鸞閣上燃起的火,蒸騰而上,扭曲了整個夜空,令一切都變得詭異非常……

  黃梓瑕渾身一震,猛然驚醒,窗外已是大亮。

  枕下錦囊尚在,水晶瓶中小魚依舊。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等待她的,還有無數詭秘疑團。即使疲累得不想起身,她也依然要面對這一切,無法偷安。

  她披衣起身,取筆墨寫了封信,落了周子秦兄長家的地址,讓家中的童僕送過去。

  等她梳洗完用早膳時,周子秦已經迅速跑過來了,坐在她對面,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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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梓瑕給他盛了一碗粥,遞給他。周子秦捧著粥碗看著她,然後猶豫地問:「你寫信給我,是說……想讓我注意關照滴翠?」

  黃梓瑕點頭,說:「我很擔心她,怕有人傷害她,更怕她自己會傷害自己。」

  周子秦為難地看著她,遲疑片刻,才說:「滴翠她……」

  「她怎麼了?」黃梓瑕心中一驚,立即問。

  「本來我也不想告訴你的,怕你難過……但昨日我去城南義莊祭奠張二哥時,遇見了過來認屍的張大哥,他,他整個人都垮了,哭著說,弟弟死了,父親也死了,連滴翠也不見了……」

  黃梓瑕急問:「怎麼會不見了?」

  「就是……張老伯偷偷出門後,張二哥的兄嫂和滴翠一起去尋找,結果他們找到了城樓下,而滴翠卻不知去了哪兒……反正,一直都沒有回來。」周子秦支著額頭,一臉悽惶,「我一大早就去打聽過了,張大哥說,滴翠沒回來……」

  「沒回來……」黃梓瑕沉默片刻,然後問,「你去各大衙門打探過了嗎?」

  滴翠的父親犯事之後,皇帝親口下諭要殺她。大理寺雖只敷衍地發了一兩張圖影在城門口掛了幾天,但畢竟她是海捕要犯,如今卻忽然消失,怕是凶多吉少。

  「沒有!我馬上去問。」周子秦趕緊說。

  「記得避諱滴翠的身份,先隱晦問問看是否有孤身女子。」黃梓瑕囑咐他。

  他點點頭,然後又想起一件事,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問她:「你最近見過王爺嗎?」

  黃梓瑕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嗯」了一聲。

  「王爺還好嗎?」他趕緊問。

  黃梓瑕輕聲說:「還好。」

  「還好?不好啦!」周子秦打斷她的話,滿臉焦急,「最近京城沸沸揚揚,說的都是夔王要……要死了!」

  她輕輕抿唇,問:「為何?」

  「你還記得迎奉佛骨的事情嗎?」

  她點了一下頭。

  「當初要建造浮屠迎佛骨進京時,王爺是一力反對的,後來減了數量之後才施行,京中人都說,是因夔王被惡鬼附體所致!」

  「最後不還是修建了沿途七十二座麼?」

  「百姓傳說,一百零八座足以鎮壓天下邪魔,七十二座僅能消災解難。夔王從中作梗,減去三十六座,就是為了保命呀!」周子秦擡手一指牆外,滿臉焦急道,「如今這謠言愈演愈烈,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再加上之前鄂王之死、昨日張二哥父子之死,我聽說……昨夜有十數坊百名耄耋老者聯名上書,請求朝廷無需再按律施行了,為安撫鄂王在天之靈,定要從速誅殺邪魔呀!」

  黃梓瑕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這麼說……這聯名書,此刻應該已經送到了陛下的面前?」

  「可能是吧……只是不知最後陛下會如何處置。」周子秦雙手合十,祈禱道,「只希望陛下終究念在夔王多年功勞上,不要信那些混帳鬼話,還是讓此案交付大理寺或刑部方可。」

  「但願如此。」黃梓瑕喃喃道。實則,她知道此事是斷不可能的。皇帝對夔王早已起了殺心,這封信一奉上,正好推波助瀾——甚至,連為何那群人會上書,可能也是早已安排好的。她搖搖頭,卻只說:「大理寺,刑部,誰敢審此案?崔尚書,或王尚書,有誰剛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王公公呀,他不是以宗正寺之名,在審查此案麼?而你正是幫他偵查此案,不是麼?」

  「宗正寺畢竟不是朝廷司法衙門,目前我一人孤身查案,助力皆無,開展此案本就困難重重,而且,此案涉及兩位王爺,滿朝勢力盤根錯節,處處掣肘,又能從何處下手呢?」

  「我會幫你的!我們……我們先從那個剝墨法下手!」周子秦正襟危坐,說道,「前次我去堵那個易先生的門,逼他說那個剝墨法,他居然還不想教我,我在他那邊打滾求了一整天,他終於開口說,這是他不傳之秘,除非是他入室弟子才肯傳授的。」

  「後來呢?」黃梓瑕知道他胡攪蠻纏的功力天下第一,絕對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果然,他立即湊近她說道:「我立馬去操辦六禮束修,然後下跪敬茶磕頭拜師,當天下午我就把那秘法給掏出來了!」

  黃梓瑕不知該佩服還是鄙視,最後她選擇了低頭默默喝粥:「那你怎麼之前沒有和我說過?」

  周子秦聽她這樣一說,臉上又有點沮喪:「別提了,最後弄到手的那法子,對那張符咒沒用。」

  「你說說那個法子?」

  「是這樣的,要去除符咒上的硃砂,需要將被硃砂染過的紙在火邊微烤,在畫變熱的時候,不斷用軟布蘸白醋吸紙張,同時保持以文火熏蒸,以免紙張過濕變爛。若是厚的紙還好,薄的紙便徹底無救了。而為了從厚紙之中徹底吸出硃砂而不破壞紙張,一般需要斷斷續續黏吸一天一夜。等去除所有顏色之後,然後再在室內煮茶,蒸熏一天,便可以去除紙上醋味。」

  黃梓瑕思忖道:「也就是說,起碼要兩天一夜時間?」

  「對,但是之前你和夔王說過,那張符咒有好幾次不到半天便變了顏色,肯定不可能是用這個法子。」周子秦煩惱地捧著自己的頭。

  「而且,夔王記憶驚人,那張符咒若被如此折騰,他怎麼可能不會覺察?」黃梓瑕微皺眉頭,沉吟片刻,才緩緩說:「或許,是我們一直都想反了。」

  「什麼反了?」周子秦趕緊追問。

  「或許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將符咒抹去的方法,其實還有更為簡單的手法……」她說著,緊緊皺起眉頭,「只是如今看不到夔王那張符咒,一時之間,我也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測。」

  「夔王那張符咒如今在哪兒?」

  「應該還在王府之中,語冰閣內。只是如今夔王人在修政坊的宗正寺亭子,無法回王府去拿東西。」

  周子秦想了想,一拍腦袋說:「我把我那個盒子拿去,悄悄替換了夔王的盒子,然後送到夔王身邊去,這不就行了?」

  黃梓瑕覺得有點好笑:「為何要拿個盒子偷偷摸摸去調換?如今那符咒已經並不要緊了,你托人和夔王說一聲,請他給你寫張條子到王府取東西,豈不是更好?」

  「哦……這倒也是啊。」周子秦說走就走,立即站起來,往外走去,「就這麼說定了,等我拿到那張符咒,送過來給你查看。」

  黃梓瑕頗有些無奈地看著他跑向門口。對於這個來去如風的周子秦,她也只能喊了一聲:「一切小心!」

  話甫出口,她忽然怔在那裡,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讓她一瞬間想到了什麼,但又虛無縹緲,似乎抓不住。

  她口中喃喃地重複著周子秦剛剛的話:「拿自己的盒子,去調換夔王的盒子……」

  她猛地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周子秦!」

  周子秦已經走到屋外,聽到她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又轉回來:「怎麼啦?」

  「你等一下。」她說著,拔出自己頭上的簪子,在桌上劃了起來。周子秦大惑不解,知道這是她的習慣,也只能靠在門上,眼看著她畫得亂七八糟,但是力道甚輕,在桌子上也留不下什麼痕跡。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放棄了。

  黃梓瑕已將手中的玉簪收回銀簪之中,站起來對他說:「走吧。」

  「去哪兒?」周子秦問。

  「梁記木作鋪,去找那個孫師傅。」

  正月里本是木作鋪的淡季,但梁記卻依然生意興旺,多個院子堆滿了上等木料,眾人一邊做著一邊聊天:「這回又是誰家的,搞這麼大陣仗?」

  「是琅琊王家要娶媳婦了,就是那位皇后的堂弟、王尚書的兒子、御林軍的右統領王蘊。聽說啊,娶的是原刑部侍郎、後來調任蜀地為郡守的黃使君女兒。」

  眾人頓時個個點頭讚嘆:「哦,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呀!」

  周子秦頓時把愕然的目光投向黃梓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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