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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波譎雲詭(2)

2024-08-12 00:46:08 作者: 側側輕寒

  他的手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收,那鬆開的十指緊握成拳。幾乎無法抑制的,他的胸口湧上一種溫柔而甜蜜的熱流,讓他全身的血脈都加快了流動。

  

  他強自克制自己,只壓低聲音,說:「現在見到了,我一切都好,你快回去吧。」

  黃梓瑕站在他的身後,一動不動,只問:「今日上元,王爺……可有什麼需要的嗎?我回去後讓人備好送過來。」

  「沒有。」他生硬地說。

  她默然咬了咬下唇,然後說:「我與子秦去鄂王府檢驗過鄂王的屍身了,他胸前傷口偏向左下,如今已經寫入驗屍冊存檔。」

  「嗯。」他仿佛沒聽出來般,冷淡地應了一聲。

  黃梓瑕見他始終沒有理會自己,便只能向著他又無聲下拜,低聲說:「那,梓瑕告退了。」

  她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沒有應答,只能站起身,默然轉身向著外面走去。

  聽到她衣裳的聲音,李舒白終於再也忍耐不住,轉身看向她。門外落梅如雪,零星的花瓣被風卷進屋內,擦過她的耳畔,撲向他的面頰。那柔軟的一點觸感,帶著她身上的暗香,忽然讓他的心口泛起巨大的漣漪。

  如同狂風捲起波瀾,鋪天蓋地傾瀉而下,將他的意識淹沒。

  他再也忍耐不住,疾步向著她離開的背影走去。在黃梓瑕還沒來得及回頭之時,他已經擡起雙臂,緊緊地擁住她。

  黃梓瑕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跳得幾乎要讓胸口炸裂。她怔怔地站在那裡,感覺到他在自己耳邊輕微的喘息,撩動她的一兩絲鬢髮,似有若無地拂過她的臉頰。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起來。她艱難地回頭,輕聲問:「王爺……」

  他在她耳邊呢喃道:「別動……我就想抱一抱你。」

  黃梓瑕閉上眼,輕輕擡手覆在他抱緊自己肩膀的手掌之上。他緊緊擁著她,將臉埋在她的發上,近乎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氣息,捨不得鬆開哪怕一絲一毫。

  黃梓瑕咬住下唇,許久,她擡起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雙手,感覺他的左手似乎輕微地顫抖著,力度也比左手更小一些。她輕握他的左手,將自己的臉靠在他的手背上。

  她記得他說過,以前是慣用左手的,但在得到那張符咒之後不久,就受襲而傷了左手,差點致殘。如今左手雖然恢復,但如今天氣寒冷,這邊又近水潮濕,他的左手恐怕復發傷濕痛了。

  但她也沒說什麼,只輕輕貼著他的手背,閉上眼睛不說話。

  她聽到他低得幾乎聽不出來的聲音,在耳邊攪動微微的氣流:「王蘊帶你來的?」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的氣息輕微一滯,抱著她身軀的雙手似乎又緊了一分:「他居然肯帶你來看我?」

  「他對我很好。而且,就算他有什麼居心,我也顧不上了。」黃梓瑕在他的懷中回過頭,仰望著他說,「如今此案已經陷入僵局,若他要藉此機會搞什麼動作,說不定對我們來說還是個轉機。」

  他皺起眉,盯著懷中她仰望自己的溫柔目光,問:「萬一轉機沒成,反倒連你也搭上了呢?」

  黃梓瑕的唇角含著一絲淺淺笑意,說:「我會小心的。」

  他嘆了一口氣,鬆開自己的雙手,說:「真想不通,你這般倔強固執的人,我卻為什麼只喜歡你。」

  她低下頭,臉頰燒出薄薄一層暈紅:「隨便你喜歡也好,討厭也罷,反正……我就是這樣的人。」

  李舒白默然擡手,輕撫她嫣紅妍潤的臉頰,她感覺到他指尖滑過自己臉頰上的觸感,讓她緊張得無法自已,甚至有一種想要閉上眼睛逃避這種慌亂的衝動。

  但他卻已經放開了手,望著她問:「你還在王蘊那邊?」

  黃梓瑕點點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企圖讓沸熱的雙頰快點冷卻下來。

  李舒白垂眼默然,睫毛下一線憂慮與無奈閃過。但不過片刻,他便轉開了臉,淡淡說道:「也好,你如今若在夔王府中,說不定還會被波及。」

  黃梓瑕搖頭看著他,說道:「我不怕被波及,也會處處小心,不會被波及的。」

  李舒白點點頭,又搖搖頭。但終究他開了口,只是說:「你回去吧,安心等我。」

  黃梓瑕走出他居住的屋舍,沿著走廊一路回去。

  腳步聲在下空的水面輕輕迴響,水面上落了片片花瓣,輕微的漣漪一圈圈盪開,又很快消失無痕。她看著水面,一路行到走廊拐角,卻看見一樹盛開的梅花之下,站在那裡的王蘊。

  他一身青碧色的衣上,落滿了白梅花,如遠山覆雪,長空抹雲。只是這樣意態悠閒的顏色映襯中,他卻神情恍惚落寞,怔怔地望著眼前低垂盛放的枝枝白梅,不知在想些什麼。

  黃梓瑕心中瞬間閃過一絲緊張,心想,他不會是,剛剛過去看到了什麼吧?

  但她很快又想到,門外的走廊可以放大所有聲音,若他過去的話,他們肯定不可能不覺察到。

  不知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有點心虛,只能站在廊下,輕聲叫他:「王公子。」

  王蘊回過神,緩緩回頭看她,唇角也隨即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這麼快就回來了?」

  黃梓瑕點頭,跟著他一起沿著梅林間的小逕往外走去。

  落梅如雪,他們滿身滿頭都是花瓣。王蘊擡頭看著重重花枝,隨口說道:「前幾日還是冰封雪凍,這幾日春氣一暖,馬上就萬千花發了。」

  「是啊,地氣冷暖,萬物俱知。」黃梓瑕若有所思道。她擡手輕撫花枝,開得正盛的花朵自她的指尖一朵朵滑過,枝條搖晃中片片花瓣凋落。

  王蘊回頭看她,明燦日光自花枝之間射下,一片耀眼光華籠罩住了她。而他的目光隨著墜落的花朵看向她擡起的手臂,一片輕薄的白梅花瓣正從她的袖口滑了進去。

  她似乎沒有感覺到,依舊往前慢慢走去。

  而他的心卻不受控制地跳起來。他望著她微擡的手,望著她的袖口,一瞬間只怔怔出神。他在心裡忽然想,今生今世,會不會有那麼一天,他能握住她的手臂,順著她的皓腕而上,幫她取出那一片白梅花瓣?若真的有這麼一天,那又會不會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出了宗正寺,王蘊要回御林軍,剛好順便送黃梓瑕回夔王府。

  就在黃梓瑕跟著王蘊上馬車的時刻,後面忽然有人大步走出來,問:「黃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黃梓瑕回頭,看見正從街邊快步來的張行英。他走到她身邊,目光警覺地盯在王蘊身上,壓低聲音問她:「姑娘怎麼和他在一起?是來……探望王爺麼?」

  黃梓瑕十分詫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張行英趕緊說:「我今日休息,所以在城中轉轉,曲江池這邊賞梅的人多,看能不能找一找滴翠的蹤跡。」

  黃梓瑕輕聲說:「我想,她如今還得隱藏行跡,大約不會到人這麼多的地方來,何況她應該也沒有心情游賞吧。」

  張行英點了點頭,卻並不氣餒,說:「是,那我先送姑娘回去吧。」

  黃梓瑕微一思忖,回頭看王蘊,說:「王公子,今日真是多謝了。我還有點小事要去辦,就不勞煩王公子了。」

  王蘊隨意道:「我也要去御林軍那邊處理一些事務,恕不相陪了。」

  等到王蘊的馬車離開,張行英急得拉起黃梓瑕的衣袖,將她拖到旁邊無人的小巷中,急問:「他帶你來這裡幹嗎?黃姑娘,你難道不覺得……會有什麼問題?」

  黃梓瑕見他神情焦急懇切,心中微微一動,臉上卻只不動聲色,搖頭道:「沒什麼問題吧?王公子是幫我去見王爺,一切都很順利。」

  「順利就好……我真擔心你出事。」張行英默然,左右回顧看無人在側,才輕聲說:「景毓曾對我說過,之前在蜀地設伏的,很可能與王家有牽連。」

  黃梓瑕沒想到他會在此時對自己說起這事,她擡眼看著他,見他眼神懇切,滿是擔憂地看著自己,才緩緩問:「此事……你與王爺說過麼?」

  「是,我早已與王爺提過,但他未曾有什麼表示。畢竟,景毓公公也只是猜測,並無確切證據。」張行英說著,又悄悄望了王蘊一眼,壓低聲音說,「如今王爺出事,王公子卻肯幫你涉險,我……我也很想相信他,但又怕有什麼問題……」

  黃梓瑕默然點頭,張行英的猜測是有道理的,畢竟王蘊私下帶她過去探望夔王,若是被人發覺,定然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然而,她終究還是笑了笑,說:「王爺如今罪名那麼大,多犯私下探望這麼一樁輕微罪名又有什麼關係?而我身為王府舊人,私探主上,無論按律還是按舊案,被發現不過杖責二十而已,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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