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親戚

  薛礡雲實在沒想到薛端謙會回來，不過當日他們家遭了難，薛端謙知道的晚，卻命人去堯州送了財物，薛礡雲一直記著他這份恩情，「世叔是何時回來的？當日我去雲州，有幸被世叔招待了，想著回京後有機會回請一次。」

  薛明瑞在一旁笑著說道，「請是肯定要請的，這宅子咱們家也才搬進來兩日，東西還沒收拾好，各處也不甚妥帖，我與父親商量著，等咱們收拾好了，正經的該請請親戚朋友。」這些年家裡起起落落，薛明瑞固然想守在翰林院清高一輩子，可薛端敬在薛礡雲成親那日也跟他說了，薛家只當這個兒子是給了皇家，以後薛家還需要他撐起來，這以後的人情往來，他也要做起來才行。

  薛礡雲見大哥興致頗高，也笑了起來，「定下了日子，大哥使人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來幫著父親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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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端敬哈哈大笑，「就你的酒量！」

  薛夫人也跟著笑了起來，礡雲的酒量也一般，說道酒量，便不由的想起薛礡雲成親的事情來，薛夫人有心問兩句，只不好當著這麼多人，想了想說道，「咱們家也有些個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你大哥的那一份我早就交到了你大嫂手上，你的那一份娘一直替你存著，你現在成親了，正該交給你，你隨我去後頭看看是怎麼安置。」

  薛礡雲隨著薛夫人出了正廳，坐在一旁小花廳里的李淨站了起來，薛礡雲見了忙道，「你坐著吧，等我有事再喚你。」

  薛夫人便跟兒子悄悄話，「這小太監是陛下給你的？」

  礡雲點了點頭，「叫李淨，年紀比兒子大。他手底下還有幾個，也是陛下給的。」

  薛夫人拉著他進了內室，悄聲問道，「你們倆好不好？」

  「很好啊，娘怎麼這麼問？」

  「別哄我了，你們要是好，她怎麼捨得新婚裡頭放你一連出去四五日……」

  薛礡雲竭力的面無表情，叫他開口說是因為自己床上粗魯了所以才被媳婦發配出去，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刀。

  「勞軍的事是早就定好的，要不是正好趕上過年，她都想自己去了。」薛礡雲垂下頭，「從前也不是沒去過。」

  薛夫人瞪大了眼睛，「你，你們……」

  薛礡雲連忙搖頭，「我們清清白白的，當時好多人跟著，太上皇雖然不知情，但跟著她的人很多……」

  薛夫人只有嘆氣，薛礡雲安慰道，「娘，我們真的挺好的。我，喜歡她，也不圖她別的，就是，就是……」就是了半日也沒說出別的來。

  事已至此，薛夫人也別無他法，只按耐住教訓兒子的衝動，溫聲說道，「娘覺得這天底下的夫妻相處沒有一模一樣的，可這夫妻要是相處的不好，也不能只怪其中之一，你既然成了親，就要好生的同她將日子過好了，凡事有商有量，」替他扶了扶頭頂的玉冠，「爹娘總是盼著你們好好的，我們都這般年紀了，榮華富貴也好，一貧如洗也罷，也都經歷過見識過了，現下只盼著你們子嗣綿衍，夫妻和睦……」

  薛礡雲的感情十分複雜，他性子偏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上了衛昭。大概衛昭小時候太過溫暖，她又極其要強，輕易不哭，可一旦落淚，那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的模樣，總是能重重的擊穿他的內心，他與旁人愛她的地方不一樣，他愛她堅強之中的那一點軟弱，他沒覺得自己了不起，他只是想守著她。

  另一方面，經過太上皇的教導和敲打，他也知道如意的處境並不牢穩，總要等著有了子嗣才能叫人松一松心弦，如意肯定也知道這些事，但是她從來不說，心裡不定怎麼難過呢。這皇位也不是她愛坐的，別人敬重她是皇帝，他只痛惜她是個女子，想保護她心中的那片軟弱。將來，更是要照顧她，照顧他們的孩子，最起碼讓孩子要懂得孝敬母親。

  薛礡雲心中各種情緒涌動翻滾，動了動嘴唇，只說了一句，「兒子記著母親的教導。兒子不孝，叫母親擔憂了。」

  薛夫人也無言了，兒媳婦身份不同於旁人，娶個公主還能親近一二，這皇帝，天底下誰聽說過皇帝下嫁的？

  外頭有人進來傳話，道有親戚聽說二爺回來了，上門來請安。

  礡雲看了眼薛夫人，這才覺得尷尬，他從來不愛應酬，薛夫人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有你爹跟你大哥呢。」再說親戚也不是什麼實在親戚，當初他們家遭難，可沒有人伸出援手，還是兒子的同僚幫了大忙。

  薛礡雲站了起來，又扶起薛夫人，乖覺的說道，「娘，你找個人跟在我身邊提點下我吧，家裡的親戚我大都不記得。」

  薛夫人點了點頭，從箱籠裡頭翻出一隻匣子，「這是給你們的東西，當時咱們家遭難了，你杜家姨母使了你姨夫悄悄的過來送了些銀子，我本想著去堯州路途遙遠，便將能傳家的留下交給你杜姨父，指望將來或有一日回京，不成想咱們家否極泰來果真回來了，你姨父還照舊悄悄的來，又將這些東西還了回來……娘從前也有不對，只會錦上添花，卻不懂雪中送炭，還是你姨母姨父雖然清貧了些，卻比娘懂得多。」

  礡雲見母親眼眶紅了，連忙擁住她道，「這些東西先留在娘這裡，您幫著我們收著，等以後娘有了孫子孫女，再傳給他們。」

  薛夫人點了點頭應下了，不再說孫子孫女能不能姓薛的話題，說多了都是淚啊。

  前廳里熱鬧非凡，雖是冬日也有好茶跟瓜果招待。

  薛礡雲沒進門便聽見一個高聲傳出來，「這時節還有瓜果？！天底下除了皇宮，也就府上有了！」

  「三表叔這話可是說錯了，這東西往年不常見，今年倒有了不少，是從越國那邊帶過來的，東前門大街的果子鋪裡頭就有的賣。」薛明瑞笑著說道。

  薛夫人臉色的怒色消了些，看了看礡雲，說道，「這些人不會說話，你別往心裡去。」

  薛礡雲笑著點頭，「母親放心，兒子知道好歹。」不管怎樣都是親戚一場，他若是鬧將起來，別人有五分不對，他也有五分不對。

  薛夫人帶著薛礡雲進來，眾人只覺的眼前一亮，其實親戚們本就不常走動，連薛端敬這個當家人都有些搞不清楚，何況是薛礡雲，再者他不認得親戚，親戚們也不認識他，眾人只靠猜測，覺得這或許就是陛下的丈夫，薛家的二爺。

  正廳裡頭，薛端敬坐在上首右側，明瑞站在他身後，左側的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先站了起來，笑著說道，「這是咱們家二爺吧？」

  薛端敬見那老者站起來，溫聲回道，「叔爺請坐，他小孩子家當不得。」

  薛礡雲跟著母親上前見禮，叔爺極力的不受，又要將座位讓給他。

  薛夫人親扶了叔爺坐下，又叫人搬了把椅子放在叔爺下首，親自帶著礡雲認識了一遭家裡的親戚，一圈下來，薛礡雲被人用無數的眼光看來看去，強按住性子才沒有逃回宮裡。

  叔爺則溫聲跟薛端敬說話，「君為臣綱，你能將中路正房空出來，這是正理……」

  薛礡雲這才想起先頭王福說的話，原來中路是給他跟如意預備的，動了動嘴唇看著滿屋子的人，到底沒有作聲。

  「是，天地君親恩，不能亂了禮數。」薛端敬輕輕的讓著茶水。

  底下的人卻接著剛才薛明瑞的話說了起來，「大爺原來在翰林院清貴至極，不想也懂仕途經濟，這果子鋪裡頭的東西不便宜吧！」

  薛明瑞卻沒有惱怒，笑著回了，「是不便宜，家裡也不過是年節裡頭買了些。」意思就是你來得巧才能吃著。

  有跟三表叔一起來的略親近的便小聲勸他，「吃果子還堵不住你的嘴。」使了個眼色讓三表叔看面無表情端坐著的薛礡雲。

  三表叔當然也不蠢，笑著轉了話頭，問起薛礡雲，「二爺這是從宮裡回來？」

  薛礡云：「是。」

  三表叔一問話，連上頭跟薛端敬說話的叔爺都住了嘴，一屋子人俱都看了薛礡雲，偏薛礡雲不會來事，只說了一個字便又閉緊了嘴。

  本指著薛礡雲多數幾句的眾人心中一群烏鴉飛過……

  還是薛夫人笑著解圍，「你回來，只忙著歡喜了，也沒問可是有事？」

  薛礡雲搖了搖頭，「無事。」

  薛夫人：麻蛋，剛才在屋裡跟老娘不是說的很痛快，你這會兒又變啞巴了。

  薛夫人敗下陣來，薛明瑞跟上，「前幾日父親進宮，太上皇說你去了堯州勞軍，一路上還順利吧？」

  薛礡雲，「嗯。」

  薛明瑞：嗯你個頭！你小子翅膀硬了，多說幾句能掉毛啊？！

  薛端敬看老婆兒子相繼陣亡，決定不跟小兒子廢話，他自說自話道，「你臘月十九日去的，是今兒才回來？這路上沒有歇過吧？」

  眾人也不敢指望薛礡雲回答了，沒得噎死個人，紛紛說道，「原來是去了堯州勞軍？！這可真了不得了。」

  又有人道，「來回這才幾日？啊！不到五日！前幾年我們一家去府州，路上足走了半個月，府州跟堯州也差不多遠吧？！」

  又是一陣沉默，薛礡雲終於肯說話了，「是，路上日夜快馬，今日子時一刻進的城門。」

  「啊！那麼晚了還能進城！」三表叔終於找到自己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