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大道長存
2024-08-11 22:19:17
作者: 葉欣
九月初,秋風瑟瑟,暑氣消殘無影無蹤。當大地皆是披上金鱗鎧甲,當綠色漸漸染上微黃,當百草葳蕤後……
青城縣的初秋很是漂亮,處處都點綴著許多紅色黃色的果實,透著輕飄飄的果香,從山谷飄到山坡,從田野飄到街道。
沁人心脾,疏解憂愁。每到了這個季節,總是很多很多的遊人街坊忙著張羅食物,採摘今年的水果,除了年祭外,最熱鬧的便是這天了。
可今年的初秋似乎變得蕭索清冷了許多,那小巷,街坊,大街,酒樓里,便是萬人空巷。
所有人都是去了同一個地方,青城縣最大的集市。偌大的一個集市,今日沒有一個人擺攤開鋪,密密麻麻擁擠著大半的青城縣百姓。而此時,人雖多,可大部分皆是沉默不語,充斥著令人不安悲傷的氣氛。
那集市有一處高台,曾是前幾任青城縣縣令親自派人打造而成的。是窮兇惡極之徒的嚴處之處,凡是大惡大奸之人,皆要當眾斬首,以示天網恢恢,大道長存。
這近十年來,這個集市上還沒有這樣如此鄭重地當眾斬過哪一個罪犯。
可今日,是青城縣縣令親自主持的,要讓此次十三個誘拐兒童的罪人一一當眾斬首。
那斬首台上,梁運佇立在台正中,表情嚴肅。以往的梁運穿著不過是隨意穿著,常常是青衫白衣風仙道骨,而今日卻是穿上了平日裡極少數會穿的正品官服。
青城縣令按當朝品階,乃是正五品官員。在祭祀,行禮,面聖等重大場合需穿著緋色白鷳官袍,佩帶上銀制的龜袋。腰帶需是翡翠五環,帶正五品緋色官帽。以示天威浩蕩,造福百姓。
請以雙白璧,買君雙白鷳。白鷳白如錦,白雪恥容顏。
照影玉潭裡,刷毛琪樹間。夜棲寒月靜,朝步落花閒。
我願得此鳥,玩之坐碧山。胡公能輒贈,籠寄野人還。
古人極為崇拜白鷳鳥,認為它是僅次於仙鶴的鳥類,寓意吉祥,帶給人如意平安。以白鷳為官服,是對每一個五品官員的榮譽和責任。
此時此刻,梁運一身緋色官袍,上面的白色白鷳栩栩如生。繞是溫錦娘站在梁運面前,也覺得此時的梁運威風凜凜,多了許多凜厲之感。第一次,在梁運身上感覺到了官威這種東西。
「各位父老鄉親,很抱歉打擾大家收拾莊稼,忙碌的時間。梁運在此,向大家賠個不是。」梁運清了清嗓子,站在高台上大聲說著。說罷,便是微微拱手,向下方的青城縣百姓行了禮。
台下的百姓們皆是心神一震,連忙搖頭揮手。這百姓也不是沒長眼睛,不分是非,梁縣令為縣裡除害。不過是占用一點時間,輕重自然是都知道的。
「梁大人是為我們好,何來虧欠!」
「是啊是啊,大人,你的禮我們萬萬受不起啊。」
「有您和夫人是我們青城縣的福氣啊!」
一時間,台下全是類似的話,一個個神色激動,連溫錦娘和梁運都沒有想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在青城縣如此有名望了。這番場景,兩人皆是動容,哪怕只為這一刻,兩人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溫錦娘看了看身邊的梁運,兩個人眼中皆是帶著欣慰之色,溫錦娘點點頭後,梁運揮揮手繼續說著。
「此番重啟斬首台,是為斬這十三個窮凶極惡害人性命之徒。此次,遭在他們手中的兒童死五人,傷殘二十餘人。我們青城縣更是死了三個無辜的孩子,傷殘了八名。他們個個手上都沾著我們的鮮血。」
「死有餘辜,罪大惡極。今日,便要將他們斬首示眾,用這些人的鮮血償還欠我們的債!」
梁運轉身拿起那枚畫有紅色斬字的木牌,狠狠置在了地上,大聲喝到,「大道長存,唯公道不破。行刑!」
木牌落在地上,發出了細微的聲響。十來個劊子手皆是喝上了滿滿一口白酒壯膽欠行,又是喝一口噴在了刀刃上。那大刀足足比一位大漢的手臂還長,陽光下,更是寒光陣陣。
刀疤臉等人被捂住了口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此時此刻皆是望著那高高懸在頭頂上方的大刀。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此刻在想些什麼,是否也為自己犯下的罪行有過懺悔。
可不管有沒有,一切都是虛無,一切都是定局了。
一刀刀下去,皆是血跡四濺,頭顱落地。死的不能再死。
而青城縣的人多半此生從來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景,此刻卻沒有一個人閉上眼,無論男女,皆是看完了全程。
不少失去孩子的父母老人,在這一刻都是抱頭失聲痛哭。無論怎麼樣對這些人,哪怕是千刀萬剮,鞭屍十日,他們的孩子,也終究是再也回不來了。
人頭落地,人們也皆是一片悲哀之色,大有兔死狐悲的意味。尤其是那人群中,吳書生和許琴兩人更是淚水不斷,哀嚎不斷。
這世界上,有的人雖死,可他們帶來的痛苦卻不會隨著人死而泯滅,反而是歲月侵蝕,越來越讓人痛不欲生。
溫錦娘不禁間被這氣氛所感染,也是紅了眼眶。她抬頭小聲問著梁運,「你說這世界上有沒有一中刑法,可以比死還要嚴苛痛苦。」
「我真希望有,因為有的人死不足惜!」
梁運看了眼溫錦娘,許久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去回答,或者說不管怎麼回答都是不準確,不好的。除非痛苦的人不在痛苦,否則永遠也沒有最好的回答。
過了許久,梁運才想了想嘴,說到,「娘子,上面調查的人給我會的話,說他們會清繳各方隱藏的兒童誘拐之人,可卻不會再往上處置了。因為再上面的人連他們也惹不起了,也許當今皇上也不敢輕易動他……」
……
「是誰?」
「當今宰相,方鳩仁。是放今方貴妃的兄長,更是京都一半兵權掌握的人。」
溫錦娘大驚,久久都緩不過神來,她萬萬沒有想到過,這起案子罪魁禍首的來頭竟然如此之重。
「他竟然有這麼重的權,為何還要貪這些血腥錢財?」
梁運想了想,終究是搖搖頭,說道,「此事沒有這麼簡單。貪心不足蛇吞象,多半是那方鳩仁在暗中籌備錢財招兵買馬,圖謀不軌。這件事情牽扯越來越大,已經不是我們能涉足的了。」
「方鳩仁睚眥必報,娘子,你害怕了麼?」
梁運以為溫錦娘多半也會被嚇住,可後者卻是嫣然一笑,搖搖頭,不以為然。說到,「梁運,你可還記得你剛剛所說的話,大道長存。維護公正,本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我有何畏懼?」
「人死不過碗大的疤,更何況,」溫錦娘停了停,低頭望了望那前面十三個血染的人頭,說著,「更何況我們早就賺了,死又何妨?」
只要你在,錦娘便生死都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