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朱勇之死 （四）

  大堂內，周梅顫顫巍巍地跟著梁運和溫錦娘身後走著。她不知道怎麼好好在大堂上審案子，會突然搬到另一個地方去審案子。

  周梅不敢問也不敢說，只能心懷忐忑跟著，在七拐八拐後，終於停了下來。

  這是一間有些光線陰暗的小屋子，布置簡單，只有一兩隻木桌凳子，一間破破爛爛的小床。狹小的空間裡，總是會讓人感到不安，周梅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心裡緊張得慌。

  

  「坐下吧，周梅。」梁運扶著溫錦娘坐在了周梅前面的案桌上，對著周梅不緊不慢地說些話。

  望著對待溫錦娘如此貼心的梁運，周梅一時間有些不甘和眼紅。憑什麼自己就要處處比不過溫錦娘，憑什麼自己辛辛苦苦爭過來的男人還抵不上人家的半根手指。

  「不知大人喚民婦來此處為何？」

  梁運看也沒看她，自然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仿佛對面根本就不存在一個人一樣。但是溫錦娘輕輕敲了敲桌子，笑了笑，代梁運回答了周梅的問題。

  「找你來，自然是有好事的。朱勇沒有死，我念你夫妻情深，讓你來見見他。」

  溫錦娘瞄了瞄窗外，那窗外依稀可見有個斑駁的人影，溫錦娘衝著那身影說到，「進來吧，你娘子可等著你呢。」

  那身影聽到了聲音，竟然一步一步動了起來，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向周梅他們走進了。

  「不，不，」周梅突然驚恐地尖叫了起來，捂著肚子連連往後退，雙手不斷揮舞，企圖阻止那個人影的前進。「怎麼會，怎麼會？他不是死了，不是他，不是他。」

  「他死了他死了，不是他，你別過來，別過來！」周梅突然間撕心裂肺，眼淚打著圈圈，捂著嘴巴失聲了。

  哼，溫錦娘見著這副驚恐萬分的周梅冷笑不已，這就嚇到了？

  周梅啊周梅，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怎麼，見到自己丈夫沒有死為什麼你那麼驚恐呢？莫不是，兇手真的是你！說！」溫錦娘的語氣越來越嚴厲有威嚴，仔細看去，竟然還頗有幾分梁運這個縣令老爺的風采。

  「不是，我不是兇手，勇哥也死了，他死了。」周梅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一直重複著這幾句話，仿佛說這些幾句話就會變成真的一般。

  說話間，那個人影已經緩緩地走進了，靠近了燈光，漸漸露出了身形和容貌。

  那帶著點點血污的藏青色衣衫，映入了周梅的眼帘中，太熟悉了……周梅徹底倒塌在地上，神色崩潰。

  只因，那衣服是朱勇的。是她周梅親自縫給朱勇的，周梅臉色越來越慘白，有些不甘心地望了望那燈光下有些模糊的人臉。

  「勇……哥，真的是你，勇哥。」周梅捂著嘴，痛哭了起來。

  「勇哥，求求你，饒了我。」周梅突然爬上前，緊緊抓住了「朱勇」的褲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著。「勇哥，我不是故意的。勇哥，你原諒我。」

  「是你，是你逼我，我才出此下策。我……」

  周梅似乎還想拉著朱勇說些什麼，卻突然被梁運的敲桌聲嚇住，噤了聲。

  梁運看了眼溫錦娘，清了清嗓子，說到，「說，周梅。你為何殺死朱勇，又是如何殺死朱勇的？」

  周梅突然身形顫抖，直接軟在地上，老老實實，終究是不再做任何抵抗。

  「我真的不想殺死勇哥，可是，可是他逼我……」

  三天前，朱勇綁架溫錦娘的事情敗露後，被一群官兵帶走了。起初周梅心急如焚，商量著和婆婆一起花些銀子試著去把他救出來。

  可是，當周梅買通李四後，一人獨自到了地牢看到朱勇時，他毫不領情。朱勇說周梅肚子裡的賤種根本不是自己的，他要把它打了，還要休了周梅，要將周梅從綠水村趕出去。

  這怎麼可以呢，周梅千辛萬苦嫁給朱勇，為了朱勇得罪了不少人，連自己父母也不想過多聯繫自己。朱勇若修了自己，她便是流落街頭。

  「我跟了勇哥那麼久，他說休就休，我不甘心。」周梅哭的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受了什麼天大委屈的弱女子，可偏偏就是這個「弱女子」害死了那麼多的人。

  世間最毒，不過婦人心，不過將死之人最後的掙扎。

  「於是，我將砒霜偷偷放進了婆婆準備的麵粉里，讓婆婆做了勇哥愛吃的桂花糕。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參與，以為這樣就能，就能……」

  「以為這樣就與你毫無關係，是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周梅，你壞事做盡，也終有一天落網。你且仔細看看，那人可是你勇哥？」溫錦娘有些好笑，一臉戲謔地看著地上的周梅，將那「朱勇」往周梅那邊推過去。

  周梅這才仔細看清了那人模樣，眉毛眼睛皆與朱勇相似，可是，那張臉，不是朱勇啊。

  「怎麼會……」周梅傻眼了，有些接受不了，就自己什麼都招了地情況下。朱勇竟然，是假的。

  「溫錦娘，你個賤人，你竟然騙我，陰我。」

  「你個賤人，你敢騙我。」周梅反應過來後衝著溫錦娘破聲打罵，甚至還想衝上去同溫錦娘廝殺。

  「爾敢！」梁運索性也不是吃素的，一手擋在溫錦娘和周梅之間，一把抓住周梅放肆的手，毫不留情地一甩。任由周梅站不穩倒去，在梁運眼中，這種蛇蠍婦人根本不值得尊重憐惜。要不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無辜，梁運早就將她拖出去用刑了。

  「你這毒婦，為了一己之私，竟然毒死自己的丈夫。還連帶著那牢獄中十來人的生命，可死。」

  周梅聽了，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聲音悲涼悽慘，如同鬼魅一樣，令人夜裡心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人，我是毒婦，我是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可那牢獄裡的人不是我殺的，我婆婆做的桂花糕一共只有一點，根本不夠十個人分。他們不是我毒死的。」

  「命我認了，可冤屈我周梅絕不背！」

  溫錦娘梁運二人望著一臉決然的周梅，突然陷入了沉思。人之將死，溫錦娘並不覺得周梅說了謊，那桂花糕真的只有朱勇吃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