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3家書抵萬金4

  南風是在城教的一片廢墟之下找到的上官如天。

  眼前的上官如天把南風給嚇了一跳，衣衫襤褸，形容枯槁，才幾天功夫啊整個人就變的要他險些認不出來了。

  此刻，上官如天正坐在廢墟之下，手裡捧著一個酒葫蘆，目光呆滯的很，仿佛靈魂已經脫離了這幅肉身。

  這個廢墟之下埋著他的如空師弟，不，應該說是埋葬著他的愛人。

  

  他帶著希望而來，費盡周折才找到上官如空的歸宿，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他心愛的師弟已經長眠廢墟之下，從此他們便是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

  廢墟之下除了上官如空之外還有他過門不滿一年的妻子盧氏，以及那尚未出世的孩子，另外就是一眾奴僕，上官如空原本是跑鏢局的，一年多前來彭水縣送鏢時遇到了盧氏，他送的剛好是盧家的鏢，他們算是一見鍾情，至少盧氏對上官如空是這樣，盧家為彭水的望族，家裡有好幾處砂礦和鹽礦，他們的鹽和硃砂都是數一數二的，上官如空為盧家押送了幾趟鏢，其中有一趟盧氏跟從，倆人日久生情，盧老爺子見上官如空為人忠厚，而且有功夫，又是安國公上官天絕的愛徒就欣然把女兒許給他。

  盧家沒有兒子，盧小姐是家裡長女，上官如空等於是給盧家當上門女婿。

  起初上官如空是拒絕的，給人做贅婿太沒尊嚴了，但是盧家上下對他都甚好，而且和盧氏成親就能理所當然的留在彭水，只有逢年過節回上京跟師父師娘請安，如此就能躲避上官如天的糾纏，如此也好。

  這幾年漂泊在外，如浮萍無依讓上官如空特別渴望能夠安定下來。

  他想要回到上京，回到師父身邊，可他很清楚回去以後自己和如天師兄之間就少不得各種糾纏，萬一事情泄露後果不堪設想，思慮再三後上官如空答應做盧家的贅婿，對於這門親事上官天絕也很贊成，盧小姐大方爽利，盧家在彭水也頗有威望，這些年火龍幫所轄的鏢局和他們做過不少生意，上官如天去盧家做贅婿自然是要接收盧家的生意，在武功方面上官如空的資質不及師兄弟們，但在做買賣方面他是有些天賦的，即便他不去盧家做贅婿，上官天絕也打算等歷練幾年後就把安國公府的一些產業交給如空來經營搭理。

  往事歷歷在目，親人已長眠廢墟之下，這要上官如天如何不悲痛欲絕呢？

  如果自己把那見不得光的私情深深埋葬心底，不曾糾纏過如空，那麼他也就不會逃離，他一直呆在上京怎麼會遇到彭水盧氏，如果不曾遇到他們自然不會結下姻緣，那麼如空也就不可能出現在彭水，自然就能不會遭遇這次地動，那麼他就和自己還有其他師兄弟們一樣活的好好的，可是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如空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他被壓在重重瓦礫之下，屍骨難尋。

  面前的這座廢墟便是他最後的歸宿。

  把酒葫蘆里最後的一滴酒飲下後，上官如天就把那酒葫蘆往旁邊一仍，接著手就緩緩的摸到了肋下，與此同時他在對著廢墟喃喃自語；「如空；是我嫵了你害了你，我是最愛你的那個人，卻也是毀了你的那個人，我有罪，你黃泉路上且慢行，師兄這就去陪你，去向你賠罪，去餵你斬妖除魔，黃泉路上護你安好。」

  就在上官如天的手摸到肋下那冰冷的佩劍時他的另一隻胳膊被南風給抓住了；「師兄你要作甚？」

  剎那間上官如天摸向佩劍的手猛的鎖了回來，定睛一看出現在面前的人竟然是南風；「風師弟；真的是你嗎？莫不是愚兄在夢中？」

  南風正色道；「你沒有做夢，師兄；你怎麼可以做糊塗事呢，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師兄，師父已經失去了一個愛徒，難道你覺得我們傷痛還不夠嗎？」

  這一刻的南風亦是一臉的凝重，義正詞嚴，幸虧自己尋了來，若不然如天真可能為如空殉情了。

  上官如天一臉悲傷的望了南風一眼，然後用顫抖的手指了指面前的這座廢墟；「風師弟；是我害了如空，我明知道我們的這份私情見不得光，我還不去克制，非得糾纏他，若不如此如空怎會離開上官府，自然也就不會有今日之禍，你要我如何繼續安心的活在世上？」

  上官如天的話微微有些哽咽，煙圈兒已經泛紅，他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落下。

  南風用力拍了上官如天的肩膀一下，然後鄭重其事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走了之你讓你的妻兒怎麼辦呢？他們孤兒寡母的日子如何度過？是他們在上官府師父師娘可以照顧，他們可以繼續錦衣玉食，可他們渴望的拿分愛卻再也不可能擁有了，就算你不韋他們想，難道師父師娘的恩情你也不報了嗎？如果沒有師父的栽培，師娘的疼愛，你安能有今日的一切？你口口聲聲說你愛如空師兄，那你就應該替他完成還沒來得及完成的事，侍奉師父師娘，報答他們的知遇之恩。」

  南風的話字字句句都擲地有聲，振聾發聵，處於悲痛中的上官如天逐漸逐漸的冷靜下來，是啊師父師娘的恩情還沒報呢，自己和如空都是孤兒，如果沒有師父師娘，他們興許早就餓死在街頭了，俗話說生恩不及養恩大，師父師娘的恩情還沒有報答自己還不能死，南風說的對，自己得替如空報答師父師娘的恩情。

  見如天想開了南風的神色就逐漸的柔和起來；「師兄；你稍等我一下，我去買寫東西，咱們一起祭奠一下他，然後咱們商議一下好好安葬他。」

  旋即，南風就拿來一些紙錢還有一壺酒，幾個小菜，與上官如天一起在廢墟之下祭奠上官如空的在天之靈。

  看到一朵朵紙蝴蝶飛向半空南風禁不住深深嘆息，師兄弟們一起的那些點點滴滴如一盞盞燈在眼前明明滅滅，如空走了，從此以後重九登高遍插茱萸少一人，而少的這個人今生今世再也不能歸來。

  因為自己生來就是孤兒，所以南風格外看重師兄弟們之間的感情，他們雖無血緣，但情同手足。

  上官如天跟著南風離開了這篇廢墟，他們回去仔細商議了一番，決定把這篇廢墟就當如空的墓，顧了幾個年輕壯勞力打了一座石碑，南風親自為上官如空書寫碑文，在廢墟之上添了土，弄起了一座墳頭，從旁載上了一棵松樹和一棵柏樹。

  把如空徹底安葬好了後上官如天就啟程離開了彭水，來年清明時節再來祭奠。

  南風沒有同上官如天一起離開，因為雲讓還要在彭水呆上一陣子，他要留下來協助和保護雲讓。

  師兄弟們對於南風而言很重要，但是雲讓的安危對他來說比師兄弟們還重要。

  彭水的賑災在雲讓這個欽差大臣的監督和指揮下按部就班的進行，那些失去家園的百姓們陸續開始重建家園，從頭再來。

  彭水縣從地動之初的滿目瘡痍，傷痕累累中逐漸的恢復元氣。

  雲讓的八百里加急早已經到了慕容伊川的龍案之上，這份奏表雲讓把彭水的災情以及接下來他要在彭水的所有安排都詳細寫明。

  彭水的災情之嚴重讓慕容伊川震驚，同時他對雲讓的表現也很是震驚，本以為雲讓去到那裡就是個擺設，主要還是得副使田文鐘行欽差之責沒想到平日裡只知風花雪月，從不問政事的雲讓竟然有出人意料的表現。

  接下來慕容伊川就收到了欽差副使用田文鐘的密報，從而讓他確定了雲讓的彭水的作為，雲讓的表現要慕容伊川第一次覺得自己看走了眼，因為在彭水的雲讓和他印象里的雲讓判若兩人，在彭水雲讓所表現的沉穩，殺伐決斷，還有與民同在的那份真摯都讓慕容伊川情不自禁的為他挑大拇指，即便太子去到彭水他也未必能做的這般要人無可挑剔。

  當初不讓太子去彭水是怕再次遇到地動，太子有個閃失，而今看來是太過小心了，這次彭水之行就該太子前往。

  這是一個得民心，樹立威望的好機會，作為儲君太子最該擁有這些。

  回到後宮慕容伊川就跟宛若說起雲讓在彭水的表現；「沒想到雲讓竟是個有出息的。」

  宛若微微笑道；「雲讓不過是辦了一趟差事就營的你這般讚許，他若知曉固然會喜不自勝。」

  慕容伊川道；「你也知道我需要的不是在彭水的雲讓，而是在東離居里逗鳥，作畫的雲讓。」

  宛若微微蹙眉；「夫君；你多慮了，雲讓的志向就是採菊東籬下，雲讓的秉性我比你更了解。」

  慕容伊川深深嘆了口氣；「你說的對，雲讓的志向不在朝局，而是採菊東籬，你給我想想雲讓回來後我該如何賞賜他。？」

  宛若單手拖著桃花腮略作沉吟；「夫君就把藏在書齋的那副歐陽詢臨摹的蘭亭序送給雲讓，或者是把顧愷之的那副洛神圖真跡送給他，估計他必歡喜的朝你這個父皇三跪九叩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