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凝視深淵

  「導演您這麼說，究竟是在傷誰的心呢？」

  在何世零說完這句話以後，全場譁然。

  來看過兩期節目的觀眾，還有三位導師都知道，這不是何世零第一次用話懟付修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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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她拒絕了付修謹的邀請，節目組出於某種原因沒有將那一段播出來，網絡上也沒有什麼人討論那件事。

  而這一次，何世零直接挑釁付修謹了，不僅不認同付修謹的評價，還將付修謹的評價上升到了與大何世零之間的戰爭。

  大家不禁有些懷疑，何世零是不是跟付修謹有過節了。

  畢竟根據之前小何世零的表現，她不是那種情商低的人，而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得罪新銳導演不會有什麼好處。

  但是小何世零偏偏就這麼做了。

  還懟得理直氣壯，毫不畏懼。

  這就只有一個猜測了，她是不是真的跟付修謹有過節。

  最重要的是，付修謹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大家非常期待。

  在何世零說完這句話之後，付修謹低頭笑了笑，溫柔的笑容，似乎把這個緊張的氣氛變得融洽一些了。

  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是毫不客氣。

  甚至比何世零的還要不客氣上幾分，甚至有著隱隱的怒意。

  但即便是怒意，他也表現得極為紳士。

  「你是大何世零的粉絲嗎？這麼說吧，或許你覺得大何世零不可替代，但是我想說，在這個時代，從來不缺人才。大何世零尚且可以說是引領了一個時代，但是現在大何世零已去，新的時代已然來臨，我們會永遠記住大何世零，但是也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並不只有一個大何世零。」

  說完，付修謹的臉上勾勒出一個殘忍而溫柔的笑容：

  「人呢，還是得往前看，是吧？比如你，就很有可能超越大何世零的成就。」

  ……

  何世零渾身顫抖，她低著頭，情緒明顯不對勁了。

  他在抹殺她的存在。

  他在殺了她的肉體之後，還試圖讓眾人遺忘她。

  他要將她的存在痕跡，消滅得乾乾淨淨！

  不能忍，不能忍，為什麼要再忍！

  低語不斷在耳邊響起：「殺了他」「殺了他」「他是個混蛋」「哈哈哈哈」……

  「你！——」何世零猛地抬起頭，看向付修謹，表情異常恐怖，把離她最近的主持人給嚇了一跳。

  「你憑什麼這麼講，你憑什麼抹殺她的存在，你憑什麼……」

  「哈哈哈我們的演員何世零入戲太深了，幸好這一期我們改了規則，二輪即興表演變成三名參賽演員同台競演了，那何小姐就先下去休息一下，讓我們歡迎下一位演員，我們的黎、嬌、嬌！」

  何世零話還沒講完，就被強制性一般地拉下去了。

  被拖下去的同時，何世零一直緊緊地盯著付修謹，後來這一幕，一直在何世零的腦海里以慢鏡頭形式播放，她深深地記得，她從付修謹的眼睛裡，看到了幾絲冷意。

  這是何世零第一次從付修謹的眼睛裡看出冷意，他從來都是溫柔的和煦的，眼神永遠都是帶著笑的。

  又或者說，他的冷意只針對於他無用處的人的。

  而現在的何世零就是那個無用處的人，甚至因為頻頻挑釁到他而變成了那個對他有阻礙的人。

  所以冷意爆發了，殘忍爆發了。

  上一世沉浸在付修謹的溫柔鄉里的何世零，沒有親眼看到過那份冷漠，就連最後死的時候，也只是通過電話確認。

  而這一世的何世零，卻早早感受到了。

  有憤怒，有悲涼，更多的是對自己現在沒有能力與他博弈的自我怨懟。

  她的情緒，在第二次看到付修謹，在再次接觸到自己的陰影的時候，爆發了。

  當何世零來到後台，製片人一直在罵她，罵她不識好歹與付修謹作對，要是害的付修謹因此退出節目，十個她也賠不起。

  小嘉則一直在旁邊道歉，說何世零生病了狀態不好。

  「待會上台的時候，你可得補個道歉，要是得罪了付修謹，只有你走的份！」

  小嘉扯扯何世零的衣角，讓她趕緊點頭了事。

  但是何世零卻抬起頭，沖製片人笑了笑。

  然後下一秒，就在小嘉和製片人的驚呼聲中，緩緩倒在了地上。

  何世零又陷入那個混沌之中了。

  在火海中自我告誡的話，再次在何世零的腦海里響起——

  「如果能夠重來……我定要讓害我的人付出代價。」

  ……

  何世零感覺自己好像在一個很大很大的廣場上行走。

  廣場裡滿是白鴿，圍繞著廣場中央的噴泉，在快樂的飛翔。

  何世零好像看到一個人坐在廣場的長椅上，正拿著一包玉米粒餵鴿子。

  白霧迷住了那人的臉，何世零甚至沒有辦法分辨那人是男是女。

  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在何世零的耳邊說了一句：

  「許願吧。」

  何世零低頭，果然在自己掌心看到了三枚硬幣。

  許願，能許什麼願？

  她的生活已然變成一潭死水，她全然依靠仇恨而活著。

  《女人、愛人》里的女主角可憐，她自己不是也一樣麼？

  沒有人愛自己，自己根本就不值得被愛。

  《女人、愛人》里的女主兜兜轉轉，發現她愛的那個人只想奪走她身體的掌控權。

  而她呢？她何世零愛的那個人，是為了她的財產和地位而來。

  重生了又如何，照樣沒有能力與之抗衡。

  這樣的她，能許什麼願？

  大概只能祈禱自己，不要被仇恨吞噬吧。

  「撲通」「撲通」「撲通」。

  三聲水響，何世零將三個硬幣扔入水裡，然後雙手合十閉眼祈禱：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希望你能保佑我，儘早結束那些仇恨，並且不要被仇恨所吞噬。」

  就在何世零說完這句話之後，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何世零回頭，是剛剛那個坐在長椅上的人。

  雖然看不清長相，但是勉強可以分辨這是一名少年，他的渾身都透露著一股少年人的清冷的溫柔。

  那個臉上籠罩著一團迷霧的少年說道：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這是尼采的名句吧。」

  說完，他笑了一下，聲音羞澀：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聽你許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