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2024-08-11 20:09:22 作者: 戲好多

  第 3 章

  等等!什麼晚了?什麼叫沒機會了?

  李星內心抓狂焦急,明明這些詞語她都懂,可連起來她怎麼一個字也不明白了?

  可惜,現場所有人仿佛都覺得不需要跟她解釋一般,李星只聽見抱著自己的人,還有那什麼科長沉痛的應了聲知道了,她人就被抱著,快速的衝進了一處充斥滿了消毒水氣味的寂靜大廳,穿過一條長長刷著半截綠白油漆的走道,最後停在了一扇淡黃色油漆,上半部分嵌著燒花玻璃的門前。

  李星被放落地,擡頭看著玻璃上一左一右貼著肅靜、禁止四個鮮紅大字,她小身子一僵。

  這是……手術室?搶救室?

  不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肩膀就被輕輕拍了拍,李星擡頭,立時撞進了陳悅那雙帶著哀傷的眸子裡,只見對方指著近在咫尺的門安撫催促:「星星乖,別怕,進去吧,你媽媽在裡頭等你。」

  「進去?我媽媽?」,不知怎的,李星不由自主的跟著呢喃複述,本是古井無波,唯有提到媽媽,她的心臟狠狠跳動了一下。

  耳側催促的聲音卻在繼續,「對,是你媽媽,她在裡頭等你,好孩子去吧,快去,去看看你媽媽,她一直在等你……」

  

  「看看我媽媽?」,她的媽媽?

  李星愣愣的呢喃著,看著隨即被陳悅推開的那扇門,她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動了,就仿佛裡頭有什麼在吸引著自己快去,快去!

  她不由自主的跟著心裡的那一絲指引腳步吧嗒吧嗒的上前,走進那一扇門,裡頭刺目的光讓她的心不由跟著一抖,轉過彎,緊接著看到右側的無影燈下有一張床,床上有一道身影……看著那道身影,李星的心臟猛地劇烈收縮,刺痛,心悸不停的催促著她快過去,快過去。

  李星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讓她不由加快腳步,許是她到來的動靜引起了床上人的主意,對方努力睜開眼,緩緩的,吃力的,顫顫巍巍的擡起了一隻手,「寶……」

  明明是幾近低不可聞的一聲呼喚,聽在李星耳中卻猶如破開一切迷茫的驚雷,李星一顫,面前猶如濃霧炸開,玻璃紙仿佛瞬間消融,眼前的一切變的清晰可見。

  李星看到面前那隻努力朝著自己伸來的手,嗷的一嗓子哭出聲來,高喊,「媽媽!」,人就如乳燕一般,哭著不由自主的奔向了床上的那道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身影……「媽媽,媽媽……」

  李星趴在病床邊,急急接住那只用盡全身力氣才微微擡起的手,李星哭的不能自己,床上的人吃力的勾起一抹笑,努力的讓自己吐字清晰,聲t音大點,再大點。

  「寶,別,別哭,媽,媽在。」

  「嗚嗚嗚,媽,我,我,寶不哭,嗚嗚嗚……」

  「乖,乖寶,環,環……」

  俯在媽媽耳側的李星聽著媽媽的話,看著媽媽吃力點著自己脖頸的動作,李星動作比腦子快,猛地就拉開自己的衣襟,從自己的脖頸上扯出一條被黑白兩色交織的編線繫著的木環出來。

  看著自己手中扯著的烏木環,李星傻了。

  誒?那什麼,她怎麼什麼都知道的樣子?不僅知道,她還能動作無比熟悉的從自己的脖子上摸出這麼個木環來?

  李星是真的傻眼了,一張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還有眼下出於本能的下意識反應,讓懵逼的她完全搞不清楚眼下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一切都是那麼的奇怪。

  然,不等她思考出個所以然來,耳畔又傳來媽媽虛弱的聲音,「寶,我,我的……」

  李星又見媽媽的手緩緩的,吃力的點在自己的脖頸處,明明應該什麼都不懂不知道的她,這一次又是手比腦子快的,努力踮起腳抖著小手上前,動作無比熟悉的小心拉出了媽媽脖子上,一個與她脖頸上一般無二的木環來,只不過媽媽的大,自己的小。

  這是怎麼怎麼回事?這事情自己怎麼就跟曾經做過千百回一般的熟練?誰來告訴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傻了眼的李星一手扯著一個環,心裡複雜的很,她低頭看向眼前的人,下意識張口,「媽?」

  一聲出,李星自己又是一呆,而床上的人眼裡只有急切的催促,嘴巴張張合合,「寶,合,合……」

  「合?」,和什麼?還是合什麼?

  李星跟著呢喃著,明明她該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可神奇無比的她卻又仿佛什麼都知道一般,雙手不自覺的把自己脖頸上的小環取下,麻溜的把小環一把卡在了媽媽的大環內,動作之絲滑,就仿佛是自己曾經做過千百次一般都形成了肌肉記憶。

  看著兩個環卡在一處,床上的人欣慰的笑了,吃力的擡手捏住合攏的環,在李星不明所以的時候,一把按在了她已經乾涸的額頭上。

  李星吃痛,忍不住嘶了一聲,額上緊跟著冒出猩紅的鮮血衝破血痂,瞬間侵染上了合攏的木環。

  「媽媽?」

  李星不解,哭唧唧著問,她媽媽卻手捧著木環吃力的塞到李星的小手裡,接住李星掉落的眼淚,而後努力笑著對李星道:「乖,乖寶,不,不哭,這,這樣,喝,喝……這樣寶,寶貝就,就,再,再也不怕丟,丟了。」

  「媽媽什麼寶貝?」

  「我,寶,會,會知道的。」

  她會知道的?

  「哦。」,好吧,兩輩子都長一模一樣的媽媽說的都對,李星捧著木環乖巧點頭,不過:「媽媽,我們眼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床上血色全無卻依舊不損美麗的年輕女人聞言笑了,努力再次擡手,這一次她顫抖的手卻撫摸上了李星的臉,李星的眉,李星破口的額頭,眼裡全是心疼眷念與不舍。

  「寶,寶,對,對,對不起,媽媽的錯,對,對不起你,又,又要拋下你了,寶,別怪,怪媽媽,對不起,媽,媽,也,也不想的,寶,好好吃飯,好,好好長大,好好,好……,媽,愛,愛你……」

  「媽媽我也愛你,可是……」

  可是什麼呢?

  可是當她手捧著木環,悲傷中帶著急切的回應著,然不等她的話說完,那所有的疑問,所有的孺慕,所有的久別重逢都還卡在喉間,李星明顯的感覺到撫摸著自己額頭的手,就那麼頹然的重重的落下。

  與此同時李星沒有注意到的是,她手中捧著的子母環,在她媽媽的那隻手垂落的瞬間突然化為一道流光,直射進了她的左眼,李星卻還全然未覺,也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小手上只有孤零零的兩根同樣的雙色編繩了。

  她只緊緊盯著眼前唇畔帶笑,雙眼卻再不能睜開的人,聲音悽厲尖銳,「媽!媽?媽……」

  獨屬兒童的悽厲喊聲震盪在並不算大的手術室內,門外候著的人群驀地一驚,目光紛紛看向那扇雙開的淡黃色的門,所有人的心裡都划過痛心,眼裡閃著哀悸,還是先前為首的那個讓李星先見人的沉穩男音開了口。

  「同志們,於華春同志怕是走了,我,我們進去吧。」

  眾人沉默,跟在這位領導的身後,肅穆莊重的魚貫而入,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病床前聲聲喊,字字泣血的孩子。

  「媽媽,媽媽,我聽話,我乖,你別走,你看看我,再看看我,別不要我,別不要我好不好,媽媽,媽媽……」

  可惜,任憑孩子怎麼呼喚,床上的人卻再沒法給她回應。

  身後的眾人見狀,心俱都跟著顫,一個個不忍的別過臉默默悲戚著。

  他們饒是鐵石心腸,饒是歷經風霜,饒是經歷過槍林彈雨不知見過多少戰友英勇就義,可看到眼前這一幕,所有人都為之動容,李星媽媽於華春的徒弟陳悅,這會子更是再也忍不住悲痛,大步上前一把摟住李星小小的身子嚎嚎大哭起來。

  而此時的李星,她痛,渾身都在痛,心在痛,腦子痛,眼睛也在痛,一幀幀,一幕幕畫面開始在她的腦海里接連湧現,快速而激烈,繁雜且冗長,如一眼萬年,高速閃現的畫面無限刺激著李星的大腦,許是□□的痛,許是心裡的悲悸,竟是讓李星一個抵擋不住,小爪子緊緊抓著床上的人,兩眼一番就那麼暈了過去。

  「星星!」

  「星星?」

  李星只知道自己倒下去前,耳畔全都是焦急激烈的驚呼,然後她做夢了。

  夢裡,她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九零後,八歲那年媽媽走了,獨留她一個人面對整個世界,沒有心的渣爹,還有黑心肝的繼母們。

  在那個世界她被殘暴冷漠以對,被生活壓彎了脊樑,如螻蟻一般努力掙扎的活著,渾渾噩噩的過了二十幾年,沒錢沒房沒學歷沒朋友的她,在一次送外賣的途中,就因為那一點不合時宜的心軟扶起了一位路邊的老人,從此背上了三十萬的巨額債務。

  為此她不僅賠光了努力掙扎多年來一點點積累的所有積蓄,更是被迫借了網貸,最終被網貸逼的無路可走,在那個燈紅酒綠人人跨年的夜晚,她提著從垃圾桶撿來的禮盒包裝,裝滿了一盒子的骯髒垃圾,終於敲開了當初訛詐自己的那個老太太的家門。

  在他們全家人或心虛,或得意,或猖狂,或辱罵,或侮辱的各色表情下,她推開眼前的一張張可惡嘴臉,一個縱身,從他們家二十米高空的陽台上一躍而下。

  她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不想再一睜眼,她如一個過客一般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在這裡,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她本以為自己早已忘卻面孔的人;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她本以為自己早不再記得的聲音;

  這是媽媽啊,她的媽媽,真的媽媽!那個早早就拋下了自己離開人世的媽媽啊!那個她明明已經忘卻了面貌,忘記了聲音,此刻卻無比清晰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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