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清（3）

  「老三媳婦兒，委屈你了。」

  敬茶的時候，公公說了這麼一句話差點讓肖清當場淚崩。

  「爹，兒媳不委屈。」

  肖清知道公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堂堂肖家大小姐，嫁了一個賣豆腐的人家！

  沒錯，溫氏嘴裡的做小生意的，就是賣豆腐。

  肖清知道顏家家業的時候心裡一愣。

  倒不是嫌棄，而是覺得內心一陣悲涼：她明明說過，父親若是同意的親事她就嫁。

  這門親事，是經過父親同意的。

  在父親的眼裡，自己或許只配嫁到這樣的小門小戶吧。

  

  「老三媳婦，以後好好和老三過日子，早日為我顏家開枝散葉。」

  婆婆也沒有說多威嚴，還是挺慈愛的模樣。

  是的肖清的眼裡，慈愛就是能正常的說話，而不像和溫氏說話那般還要心裡多想幾遍是什麼意思。

  太累了，在肖家生活的十六年，儘管住在偏院，肖清還是覺得累。

  「是，娘。」

  肖清紅著臉問。

  同時心裡也在想這裡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家了，我以後就要和他們一起生活。

  然後見長兄長嫂，見二哥二嫂，見三個出嫁的姑子。

  眾人對她抱著好奇的心理。

  她們的想法自己很清楚。

  就是為什麼堂堂肖家嫡長女怎麼嫁給了老三，看起來並不傻也不蠢啊。

  肖清自己也沒想明白呢。

  她將這一切歸結於老天爺的安排。

  至於父親，她已失望透頂了。

  別想著一個並不待見你的人的愛了，父愛他有，但是不是給她肖清的。

  肖老爺已經完全放棄了她這個嫡長女，自己還奢求什麼呢。

  三朝回門，徹底讓她更清醒。

  父親連這個女婿的面都沒見一次。

  從那以後，肖清放下了自己大小姐的身份。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一個掃帚就扛著走。

  既然嫁為農家戶，那就操持家務。

  三妯娌輪流煮飯並不難。

  難的是她得燒火做飯切菜這些都要做。

  她也學廚藝啊，只是下廚配料炒菜而已。

  像這個燒火，嗆得眼淚直流也燃不起來。

  「阿清，別急，一次性不要塞太多的柴火進去，中間得掏空才能透氣，火才能燃起來。看火燒得差不多了時候再添柴。還有，等火燒旺的時候可以搭兩塊木塊，你看這樣搭起來，它就能燃得很熊很久。」

  「切菜也要注意安全，千萬別切著手。左手按著菜不動，右手用刀一定要拿穩，不能讓刀口滾動，要不然容易傷到手。」

  「挑水這件事你不用愁，我每天早起來一點時間就能將缸子挑滿。」

  ……

  夫君教她添磨，這可真正是一個有技術難度的活。

  一不小心就會打到手上，二嫂說當年她進顏家門添磨被打了數次手，總算不疼了。

  添磨，是身為賣豆腐的顏家媳婦的必修課。

  所以她也得學。

  夫君怕他們推得快自己跟不上，索性不讓大哥二哥幫忙，就他一個人推，自己一個人添。

  看著磨盤轉動，流出乳白色的汁漿，夫妻倆時常微笑對望，時光就在他們的凝視中慢慢流淌。

  肖清覺得，那就是幸福的模樣！

  成親三個月了，肖清摸著小腹在想：難道這裡真的有一個小生命了？

  自己及笄後，蘇媽就經常悄悄告訴自己成親的事兒，成親要注意些什麼，還有懷孩子生孩子。

  肖清清楚的記得蘇媽的嘆息：「姐兒呀，我們女人都是要嫁人生子的，雖然生子都要去鬼門關轉一圈，但是我們姐兒一定是個有福的，一定能喝雞湯，一定要好好的……」

  肖清很想蘇媽。

  但是她不知道蘇媽去了哪兒。

  依著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肯定是找不到她的。

  夫君知道的東西也有限，而且顏家人口眾多，全都住在這幾間屋子裡，毫不誇張的說，顏家一大家子住的屋子還沒有她的偏院大呢。

  所以想找蘇媽想將蘇媽接到身邊的念頭只敢想想，別的什麼也不敢做。

  上個月沒換洗，這個月又過了日子。

  肖清覺得，應該是了。

  但是她不好意思請大夫啊。

  或者說，顏家的媳婦兒懷了身子都沒有請大夫的先例。

  這天晚上，肖清突然發吐，嚇壞了夫君。

  「夫君，我沒事兒。」

  發吐，讓肖清越發確定。

  蘇媽說，孩子上了身女人會有變化的。

  比如發吐，特別是不想吃油葷，有些人會不思包含，但是嗜睡，有些會尿頻，有些會周身乏力，還有就是……那裡會發脹，會疼……

  肖清一一對症後確定，她就是要當娘了。

  真好啊！

  不管是兒是女，自己一定要很愛很愛她。

  她就是自己生命的延續！

  「娘子，快喝點溫水，喝了就好了。」

  夫君端來溫開水一臉的著急：「娘子，明天我給你請大夫。」

  「夫君，不用。」

  肖清將頭埋進他懷裡，將他的大手拉過來撫上自己的小腹：「夫君，你要當爹了。」

  「啥？」

  夫君驚得不行。

  然後，從這一天起，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也不敢碰自己了，然後煮飯洗衣的活兒他全包幹了。

  添磨也不讓。

  害得婆婆和兩個嫂嫂都酸溜溜的說大小姐就是不一樣。

  其實，她們不說肖清還沒有失落感覺。

  如果真正的大小姐待遇，像這樣那簡直就是吃燕窩了，身邊伺候的人都一長串。

  哪有像她這樣悽慘的大小姐。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肖清疼得死去活來的，最後生下了一個女兒。

  看著那個小小的粉粉嫩嫩的孩子，肖清都覺得好神奇。

  「夫君，我們的女兒。」

  「嗯，漂亮極了，我喜歡。」

  夫君沒有嫌棄，很是開心：「娘子，謝謝你，你辛苦了。」

  肖清的眼淚瞬間就流下來了。

  為他生兒育女再辛苦也值！

  生下女兒，肖清也讓夫君去肖家報了信。

  但是，別說洗三禮了，什麼都沒等到，她肖清，就是被人遺忘的一個。

  倒也習慣了，肖清沒什麼失落的。

  這麼多年了，早已經習慣了，有多大的期望就有多大的失望。

  她何必用這些不開心的事兒擾了自己喜得愛女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