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山（6）

  老三出去賣豆腐了。

  顏青山一上午都是坐立不安。

  「這雨還沒停。」

  「一直下得這麼大，老三知不知道避避雨啊？」

  「都晌午了，老三咋還沒回來？」

  一會兒又走到大門口看天，一會兒又走出去看那條路有沒有回來的人影兒。

  好不容易盼著有人走過來，發現沒挑擔子，那也不是老三。

  

  「老頭子，我說你就是苦命，你閒下來坐著不行？」

  李氏看他走了不下十次了，實在是看不過眼了：「你轉上轉下的就能他就回來了？」

  「你這樣念叨他就回來了？再這樣念，老三走路都得踢腳了。」

  顏青山又是一聲嘆息。

  「我就擔心這孩子沒出過門，張不開嘴，又是下雨天，這一挑的豆腐賣不完。」

  「你到底是擔心你老三還是擔心豆腐？」

  顏青山看了他一眼，那感覺就是你猜？

  李氏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賣完了就該回來了，你快去坐著吧。」

  「那也不行啊，都快晌午了，這孩子該不會死心眼沒賣完就不知道回家吧？」

  賣豆腐哪有那麼容易啊，他出馬也有賣不完的時候。

  「看著晌午了肚子餓了就該往回走了啊，賣得了多少算多少，總比一點兒也賣不掉的好。」

  「你兒子不傻。」李氏沒好氣的回答：「他肚子餓了都不知道回啊？」

  好像也是，自己擔心的多了些。

  又等了半個時辰，老三家的將飯都做好了，她也在門外張望了兩次了。

  「爹娘相公什麼時候能回來，我飯做好了。」

  肖清擔心自家男人回家吃不上飯。

  「將老三那一份留著，端出來吃了。」李氏直接道：「未必他不回來我們一家人都等著挨餓？」

  「好。」

  肖清愣了一下沒有反駁，立即就招呼閨女端飯。

  「娘，我也可以幫忙了。」

  顏如玉上前端碗。

  「你小心點，還吃著藥呢，手上沒點力氣，萬一摔了中午就吃不成了。」

  「娘，沒事兒，我病好了，摔不了。」顏如玉看向門外：「這麼大的雨，我爹會不會淋濕。」

  「他穿了蓑衣。」

  其實肖清何嘗不擔心呢。

  不過，她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這些活兒以前都是公公做的，男人去替下來了，要說東說西還當自己有意見。

  肖清擔心男人賣不回來不回來，那樣會餓著，也擔心男人被雨淋，回來會著涼，怕他發熱，豆娘今天早上才好點，他爹千萬別再倒下去了。

  她還盼著男人回來吃午飯，看樣子是趕不及了。

  「老三還沒回來。」

  飯菜上桌，一大家子都坐上來了，就差了一個老三。

  位置空著的。

  「讓他媳婦兒給他留了，餓不著。」

  李氏道：「吃吧，早就餓了。」

  顏青山又是一聲嘆息。

  全家人都在吃飯，就他一個人幹活。

  這個時候，他更多的是想起了自己。

  不對，自己不管回來得再晚，全家人都沒有一個吃飯的，是要等著他回來了再吃。

  所以，他出門和老三出門到底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吃吧。」

  顏青山動筷子，李氏跟著動，家裡其他人才開始動。

  這就是一個家的家規家教。

  有長輩有老人在，必定是當家人先動筷子，小的敢在老人面前動筷子那就是沒家教。

  顏青山對李氏這一點還是很滿意的。

  顏青山吃了半碗飯，突然看到大門口有人影。

  「顏大爺，不好了，顏大爺，顏三口摔到高坎下去了。」夏梧桐站在邊跑進來邊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快點啊，顏大爺。」

  顏青山猛的站了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爹，你小心點。」

  李氏連忙扶著他。

  「不用你管，梧桐啊，在哪，快帶我去。」

  他就知道要出事，今天一上午都心神不寧的。

  轉身看著還愣在那裡的老大老二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還吃得下去啊，趕緊的去將老三弄回來。」

  「梧桐，我家老三摔成啥樣了？在哪裡摔的？」顏定江站起來問。

  「高坎啊，腿摔斷了，我一個人弄不回來，你們快去啊。」

  顏青山沒等他們說完，率先衝進了雨幕中。

  「哎，老頭子，你沒拿蓑衣……」

  李氏一跺腳，看向旁邊的肖清，見她一臉蒼白哆嗦著要去看，豆娘也在旁邊湊熱鬧。

  「你們去能幹個什麼事兒？」

  李氏火起：「肖清，豆娘才好一點，你敢帶去淋雨，淋病了再來害人，這個家沒錢給你們治病了，好好的，又摔斷了腿，這不是找事兒嗎？」

  今天賣的一挑豆腐連本帶利都不夠醫藥費。

  顏青山跟著夏梧桐跑到最前面。

  路上白生生的豆腐撒了一地，一個挑子在路上，一個在坎下。

  坎下，老三坐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看到自家爹和哥哥來了有點想哭。

  「老三，你沒事兒吧？」

  顏青山眼淚一下就滾出來了。

  好在這是在下雨，沒人看見他在哭。

  「爹，我沒事兒，就是我太笨了，摔倒了豆腐，還摔斷了腰……」

  顏定溪心裡一番苦澀，自己果然是個沒用的。

  就賣這麼一次豆腐就出這麼大一個事兒。

  「行了行了，趕緊的，老大老二，趕緊的抬回去。」

  顏青山就知道，他不應該讓老三去的。

  早知道就不去賣這一挑豆腐了。

  老大老二抬著老三往回走，顏青山慢慢的將地上的挑子和扁擔撿起來，挑上，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心裡異常難受。

  這一次，老三受大罪了。

  還有就是，老大和老二怕是又要鬧意見。

  哎……是不是自己錯了。

  非要將一家子綁在一起。

  若是，這次他們又提出分家……算了算了，先治老三吧。

  老三抬回家，老三媳婦眼眶都紅了，張羅著給他換衣裳褲子。

  「老大，去請唐大夫。」

  「知道了，爹。」

  顏定江心裡有很多官司，但是他現在不敢說出來，一說估計都得挨打。

  唐大夫來了，檢查了一番。

  「老哥，這可傷得不輕呢，腿斷了，腰上斷了兩根肋骨。」唐大夫對顏青山道：「老哥，我沒辦法了，你還得找縣城接骨的朱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