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回：聖心難測

  風嵐依一直承擔著很多事，幼年便知道要照顧自己的母親，她也很少允許自己任性，無憂無慮生活著。

  十年裡都是對父親的怨恨，如今她還能留在丞相府，已經是最大的容忍。

  風清揚終是沒能知曉嵐依心裡的打算，從藥泉殿回來後，她也沒有給父親再過多詢問的機會，便在風家的人懷揣著各色眼光下，上了進宮的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

  

  風妙雪心中是不服的，可也只能小聲嘀咕著：「母親，你說，風嵐依會求什麼？」

  秦靜淑搖了搖頭，這一次，就連她自己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現在，她才開始後悔了，當初就該把這母女倆，徹底留在北坪，永絕後患，哪裡還會有今天這麼多事。

  「等著吧！該來的，總會來的。那丫頭不敢亂來，皇上是什麼人，有些事，可不是她說一句，皇上就會答應。說不定，這一去，她是自尋死路。」

  風妙雪不太明白母親的意思，明明是一件好事，隨便提一個要求，皇上必定會答應的，為何母親卻說會惹來殺身之禍？

  她不曾想，若只是普通的心愿，她大可當時就提出來，為何要等到過了元宵佳節再向皇上提。

  所以，風嵐依要說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要求。

  秦靜淑猜到了這一點，只是心裡在擔心著，她所提出的要求，會不會是衝著自己去的？

  從風嵐依進宮的那一刻起，秦靜淑的心懸著，就沒能放下去。

  宮路漫長，在宮人的引領下，她來到了皇上的御書房內。此時皇上正在認真批閱奏章，看著旁邊堆積如山的公文，風嵐依也明白，帝王之位，不是那麼好坐的。

  越高，也就意味著，要承擔的越多。

  不管怎麼說，當今聖上，是個愛戴百姓的明君。

  她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禮叩首，清冷的聲音迴蕩在御書房內。

  皇帝一身黃色常服，見她來了，應了一聲，便讓她先起，寫完最後一個字，這才放下手中奏摺。

  「風家幾個孩子裡，倒是你，最為有趣。」

  若是換了其他人，哪怕是在朝眾臣，當時的情況，肯定會直接說出自己的心愿，可她卻沒有。

  皇上是個聰明的人，當時風嵐依沒有直說，必定這要求不一般，他思量後才答應了下來。他也不得不佩服，風清揚生了個好女兒，這二女兒，可遠比長女要聰慧機智得多，難怪，他的兒子會如此喜歡。

  「只怕你的父親，有時候也做不到你如此縝密的心思。既然當初朕應允了你，如今，你便你說說看，這不同尋常的心愿，究竟是什麼？」

  「皇上聖明。」風嵐依自知心思瞞不過皇帝，也沒有打算瞞著。

  今天她出現在這，就絕不會退縮。

  「你先別急著謝恩，萬一，朕不應允呢？」

  「合乎情理之事，皇上聖明，更尊崇孝道，又有何理由拒絕呢？」

  皇帝笑了起來，每次和她說話，都覺得很有意思，比那些只會虛偽奉承的嘴臉強多了。

  「那你先說說看。」

  風嵐依抬頭，屏住呼吸。這一路上，她也有過猶豫和思量，也許現在不是最好的時候，可她不知道，現在不是好時機，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那才算是好時機。

  「臣女斗膽，懇請皇上賜一道聖旨，准許臣女親自前往北坪，找尋臣女母親遺體帶回京都，以城鄉正妻之禮光明正葬入風家祖墳，立牌位於風家祠堂供奉。」

  風嵐依說著，將頭重重磕在了地上。

  這話一說出來，她自己也不知道，等待著她的將是龍顏大怒，滔天禍患，還是如願以償，可她必須試上一試。

  御書房片刻間寂靜了下來，仿佛一根頭髮絲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風嵐依不敢動，皇帝也沒有出聲。

  他凝視著這個僅有十四的女娃，心中卻佩服她的膽量，這樣的話，她竟敢說出來。

  「這麼好的機會，你竟放棄，要為你生母求這樣一件事。你可知，人都已經死了。」

  風嵐依沒有抬頭，只是應聲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皇上有，臣女也一樣有。皇上尊崇孝道，定能明白臣女的心。」

  「百善孝為先，可你知道，你的生母，柳氏，當年是被術士定為，會帶來不祥的女子。當初，她已經被你的父親趕去了北坪，那就是她的結局。」

  「不！」風嵐依毫不猶豫否定了皇帝的說法：「那不是母親該有的結局。母親很優秀，如果她願意，她本可以有更好的一生，為了我父親，她不爭不搶，等了一輩子，喪命在那荒涼的地方，抱憾終身。難道，她連入土為安的資格都沒有嗎？我的母親，她又有什麼錯？」

  當年那個術士，是秦家找來的，母親被趕走，秦靜淑就名正言順扶正，秦家的目的難道還不明顯嗎？

  「皇上英明神武，怎會相信一個術士妖言惑眾。臣女相信，皇上心中也和臣女的想法一樣，天意是難違，可人定勝天，不是嗎？」

  御書房再次陷入死一樣的寂靜，皇帝清楚風家的事情，可風嵐依的要求……

  「好一個人定勝天。」皇帝慶幸，跪在自己面前是個女子，而不是男兒身，不然，他真要擔心自己的江山以後會易主了。

  有這樣的信念，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

  「皇上，臣女的母親是被趕去了北坪，可母親並沒有被父親休掉，她還是風家的人，不是嗎？就算妾能扶正，難道正妻，還能降成妾室不成？這樣的說法，是否太荒謬了？母親本就是父親結髮妻子，臣女的要求，都在情理之中。」

  過了許久，皇帝才開口問道：「你今日，是鐵了心要朕答應你的要求，是嗎？人人都知道，秦氏如今是你父親的正妻，你卻要已正妻之禮為你母親風光大葬。」

  皇帝心中明了，如此一來，便是硬生生在打秦氏的臉，秦家怎會不憋屈。

  可他之前已經答應，只要合乎情理之中的要求，他都要應允，若是不答應，就成了出爾反爾。

  皇帝想了想：「跟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