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我留下也不是不行

  江顏是什麼脾氣，尹玉堂如今也能了解個大概。

  如果真的用江雲瑾來威脅江顏回長安的話，那無異於自尋死路。

  「你留在邊疆，她會擔心。」尹玉堂慢條斯理地解釋著自己的用意，他淡聲開口道，「倘若出什麼意外，她更會從此介懷。」

  儘管有些吃味，但尹玉堂也能看出江辰對江顏來說，意味著什麼。

  是無法接受會失去的人，也是江顏在和不屬於她的人世間唯一的依靠。

  尹玉堂凝眸看向江雲瑾，慢條斯理地道，「我只是希望江統領能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好好活著。」

  

  江辰看著他半晌，最終才撐著下巴道，「不勞費心。」

  他將黃泉拿來的被褥鋪好，打個哈欠道，「我睡一會兒，尹中書有點兒良心，別對顏顏做什麼禽獸不如的事情。」

  雖說他覺得應該不會。

  尹玉堂垂眸沒說話。

  他們幾乎是從發現江顏不見開始，就在試圖挖通被重新堵上的道路，從江顏離開一線城開始，他和江雲瑾就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如今這兄妹倆在自己眼前毫無防備地睡下，尹玉堂也覺得有些睏倦。

  江顏的手依舊扯著他的衣角，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像是膽子小怕被丟掉的小朋友，一定要跟著某個人才會心安。

  睏倦一陣陣襲來，向來坐姿端正的尹玉堂身形也有些搖搖欲墜。

  江雲瑾的呼吸逐漸平穩而規律，想來是已經漸入夢鄉。

  「顏顏。」尹玉堂用輕到幾乎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音開口，「晚安。」

  ——

  江顏醒過來的時候，人是茫然的。

  外面天還沒亮，燭火早就已經熄滅了。

  借著朦朦朧朧的月色，她看清自己屋內的一切。

  她甚至覺得自己大概是還沒睡醒，硬生生地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齜牙咧嘴才相信這不是夢。

  但是誰能給她解釋一下，為什麼她房間的地上睡著一個江辰，床邊趴著一個尹玉堂？這大冷天的，這倆人是來她這報團取暖的嗎？在她睡著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江顏看兩人睡得香甜，也就只能在心裏面嘆一口氣，沒驚動兩個人，躡手躡腳地起身。

  她打算翻身下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裡攥著什麼東西，而因為持續的用力，手已經覺得有些酸了。

  尹玉堂的衣角。

  微微抽一抽嘴角，江顏好像猜到什麼。

  她推門出去的時候，守夜的碧落和鶴見還沒睡，兩人小聲地聊著天，打發著彼此的困意。聽見門的聲響，鶴見以為會是自家主上，所以自然地回頭，卻不想第一眼看見的居然是江顏。

  「娘子？」碧落也眨眨眼，有些意外地問道，「你怎麼醒了？」

  平常沒事兒的時候，江顏都能睡到日上三竿，這昨天晚上一晚上沒休息，怎麼天還沒亮就醒了？

  「做了個不太好的夢。」江顏揉揉眉心，指著裡面問道，「那什麼情況？」

  「娘子回來的時候在馬車上睡著了，是尹中書把你抱回來的。回來之後，娘子扯著尹中書的衣角不鬆開，郎君不放心尹中書和娘子單獨在房間裡，就也睡下了。」碧落老老實實地回答，然後關切地看著江顏道，「娘子再去睡一會兒吧。」

  江顏揉一揉有些疼的太陽穴，搖搖頭道，「不睡了，一會兒天亮我還有事。你們兩個去睡吧，不用守著。那兩個大男人，總不能夢遊打起來。」

  碧落也跟她一樣，一整夜都沒休息過。鶴見她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但是也是眼下青黑，看上去好像國寶大熊貓畏罪潛逃出來的。

  看兩人好像要說什麼，江顏無奈道，「你們先去休息一會兒，白天有什麼事兒好再叫你們。鶴見你就睡隔壁的偏房吧。」

  碧落還有些猶猶豫豫的，她問道，「那您呢？」

  江顏嘆口氣，無奈道，「我想自己靜一會兒。」

  夢裡的場面還在腦海中縈繞不去，她現在就算是睡，肯定也睡不著。

  「行了，你們別擔心我，趕緊去睡吧。」江顏推著碧落往她的房間去，一邊推著一邊道，「你們在這裡影響我思考，快去睡快去睡，不然我明天不帶你出門了。」

  她看一眼還在原地不動的鶴見，挑眉問道，「你也想我這麼把你推回去嗎？」

  鶴見沒那個膽子，自己老老實實地回房去睡。

  等人都清淨之後，江顏想一想，乾脆在廊下坐下來。

  她身上披著兩件披風，懷裡抱著一個碧落硬塞給她的湯婆子，倒是不覺得冷。她一抬頭，居然能看見清清冷冷的月亮在天空高懸，她望著月亮，長長地嘆口氣。

  她夢見江辰去上戰場，回來的時候卻只有一具屍體，很多人圍在江辰的身邊讓她節哀，她卻就只能看著江辰的屍體，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大概是因為曾經真的經歷過，所以江顏在夢裡都能想像出自己觸碰那具屍體時候的觸感。

  她自己很清楚的知道，之所以會夢見這個，應該是因為今天有被柳慈的事情嚇到，所以才會夢見這些有的沒的。甚至夢裡面江辰身上的傷口，都和柳慈今天的一模一樣。

  但，知道是知道，恐懼是恐懼。

  兩者並不衝突。

  柳慈的事情她只覺得擔心，但是一想想換到江辰的身上，她就覺得自己幾乎窒息。

  「真煩。」江顏抱著湯婆子看月亮，吐出一口濁氣，咬牙道，「我當初為什麼要放他走啊。」

  如果從一開始她就不讓江辰來邊疆的話，說不定之後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包括她和尹玉堂之間的決裂。

  江顏心浮氣躁，連困意都消失不見。

  清晨。

  江辰悠悠轉醒，原本還不太清醒的腦子在看見床上空無一人的時候一瞬間完全清醒，他猛地站起身來，覺得一陣涼意襲來也不在乎，四處尋找江顏的身影。

  被他的動作吵醒，尹玉堂睜開眸子，發現床上沒人之後面色一冷，他伸手摸一下床，發現觸感冰涼。

  床上的人應該已經離開好一段時間了。

  能在他們眼皮下將江顏帶走，究竟是什麼……

  他剛站起身還沒來得及去找，江顏就從外面推門進來，挑眉看著有些驚慌的兩人道，「兩位少爺在我房間裡睡得挺舒服啊？捨得醒啦？捨得醒了就趕緊起來吃飯吧，再不走我可要收租金了啊。」

  江辰鬆一口氣，人都跟著鬆懈下來，「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睡得那麼沉，地震你都不知道，還我走呢。」江顏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身往外走道，「趕緊過來，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男人就沒那麼多講究，兩人各自洗一把臉之後，很快就找到看著桌上飯菜發呆的江顏。

  江顏打個哈欠，懶洋洋地道，「我們這小地方也沒什麼好吃的，早飯呢，就這麼點兒，兩位少爺看著吃，別嫌棄我。」

  她沒睡好，自然就有點兒心情不好，對兩人也沒什麼太好的態度。

  倒是江辰反應過來，有些無奈地對江顏道，「昨天晚上也不是我故意想要睡在你房裡的。」

  「我理解。」江顏點點頭，然後問道，「不過我就是不太懂，你說就算是我拽著尹中書的衣角耍流氓不放開。那尹中書是不是把衣服脫掉就可以走？為什麼非要連人帶衣服的都留在房間裡面呢？沒必要吧？」

  江辰：「……」

  昨天晚上他怎麼沒想到呢？

  「沒事，你不用說，我知道你傻。」江顏一臉漫不經心地擺擺手，嫌棄地看一眼江辰道，「先吃飯吧，我還有正事兒呢。」

  被自個兒妹妹嫌棄的江辰有些委屈。

  「我聽說你昨兒買下個鬼宅。」江辰想起來這事兒，便問道，「你買來打算做什麼的？這地方的人很迷信的，你要是想再賣出去的話，有點難。」

  「開展新業務，準備開個學校。」江顏就沒打算賣，她眨眨眼道，「昨天我已經挖過一次，雖然是磷火，不過下面掩埋的是動物屍體。沒什麼大事兒，回頭換個地方埋就行。那塊地方便宜，成本低。」

  「你要辦女學？」江辰立即就明白過來她打算做什麼，卻搖搖頭不贊同道，「這地方的人怕是不會將女兒送去做這個的，就算是你不收費用，也不見會有人來。」

  「那。」

  江顏抬眸看著他，正經問道，「如果我供吃供住還給錢呢？」

  江辰微微蹙起眉頭，他道，「有人來是會有人來，但是……恐怕需要一大筆錢吧？更何況你買下的鬼宅應該還需要修繕，而且先生也是個問題，你總不能自己留下來教這些學生。」

  「錢的事兒嘛，這郡守府的贓款應該會夠前期的，後期再說。房屋修繕簡單，我已經想好要怎麼辦了。」江顏咬一口沒加芝麻的胡餅，含糊不清地道，「先生是個問題，不過我留下來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止是江辰，連一直沉默吃飯的尹玉堂都抬眸朝著她看過來，神情帶著幾分緊張。